次日黎明咚咚鼓才剛響,李蒼玉就已經穿戴洗漱完畢了。身為一名新人,早一點趕去上班是最起碼的覺悟。
他正準備騎上馬,徐慎元走了過來,手裡還抱著一包東西。
“蒼玉,別忘了帶上這個。”徐慎元雙手將那個包裹奉上。
李蒼玉想起來了,那是他昨天從儀王那裡敲詐來的“跑路費”,五十匹絹。
“這麽早,有勞徐祭酒費心了。”李蒼玉拱手施了一禮,說道,“我現在要去官署應職,不大方便帶上它。不如就請徐祭酒代我將它交給嬋娟姑娘。並勞駕轉告她說,快要到了換季的時候,讓她去置辦幾身新衣裳……嗯,順便幫我也置辦幾身。”
這麽說的話,嬋娟會容易接受一點了。
“徐某樂意效勞。”徐慎元笑眯眯的應承了下來,再道,“昨日殿下高興之余,有件事情忘了跟你講。殿下想讓你在後天隨他一同去往榮王殿下府上赴宴,為榮王殿下拜壽。”
“這個嘛,我得先回去問一問我老師。”李蒼玉答道。
徐慎元微微一笑,“張長史若肯去,自然最好。張長史若是不肯去,蒼玉又何妨走上一趟呢?想必,對你也是沒有壞處的。”
“嗯……再說吧!”李蒼玉既沒答應也沒拒絕,微笑拱手,“時候不早了,我先走一步。告辭!”
“好走。”
李蒼玉出了儀王府走到興寧坊門口,先吃了一份最愛的羊肉胡餅和豆漿解決了早餐問題,便騎上馬直去大明宮。
此時天都還沒有大亮,一路上不時還能看到燈籠。那大約都是趕著去大明宮上班的官員,九成都是騎馬的,有的還有一個仆人幫忙在前牽馬引路。走到丹鳳門口時,李蒼玉還看到一大批的金吾衛騎兵,分作四前左右四隊,團團的護著一輛馬車走了過來。門口附近的官員盡皆回避,給這一隊人馬讓路。
這樣的排場當朝只有一人,李林甫!
李蒼玉不由得心中想道,他倒是來得挺早。記得聽金吾衛的人說過,他數十年如一日的都是這時候抵達皇宮,風雨無阻。
都說李林甫是大奸臣,但他恪盡職守的優點卻不能不承認。無論是擔任什麽官職,李林甫都先會把自己的本職工作做得十分到位,甚至是出色。這就是李隆基重用於他的先決條件。
李蒼玉先去了左仗院點了個卯,張旭老爺子才沒這麽早來。於是他又去了右仗院準備拜見主事的金吾將軍,卻聽說他去上朝了。
然後李蒼玉就到了遊徼署,這裡已經有了不少人,清一色的金吾遊徼製服。郝廷玉也在,看起來他還是這裡的重要負責人。將軍不在,就由他主事。
看到李蒼玉過來,郝廷玉就召集眾人給他們相互做了一番介紹,算是“歡迎新同僚加入”。簡簡單單三言兩語便就完成,眾遊徼各自都在郝廷玉那裡領了令書,奔赴職事而去。
對比起其他地方的拖拉和懶散,遊徼署的乾脆和務實,讓李蒼玉有種耳目一新之感。
李蒼玉沒有領到令書,於是問道:“郝將軍,給我也派個差事吧?”
“身為金吾遊徼,你就是想偷懶也是困難。”郝廷玉道,“昨日跟我一起辦差的幾個人,今日都另有要事分派出去了。我身邊缺人手,你今天跟我去宜陽坊辦差。”
“什麽差事?”
“邊走邊說吧!”
李蒼玉先去左仗院請人幫忙在老爺子那裡告了缺,便騎著馬,和郝廷玉以及他的幾名部曲隨從,
一同離開了大明宮。 能直接交辦給金吾遊徼的,都不會是小案子,多半會與當朝的高官或是皇親國戚有關。能讓五品郎將郝廷玉來親自接手的,更不是尋常之事。
路上郝廷玉簡單給李蒼玉講了一下案情,就是三日前有一名千牛備身失蹤了。上峰下達了嚴令,務必要在七日之內結案,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李蒼玉心中暗暗一驚,千牛備身,這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啊,難怪上峰下達的命令如此嚴厲!
千牛衛是直屬於皇帝的保鏢部隊。其中的千牛備身官職雖然只有六品,但卻是執掌千牛禦刀直接跟隨在皇帝身邊的,“禦前帶刀侍衛”。這種官職可不是一般人就能擔當,首先父祖輩上得有宰相尚書這種級別的大員,或者是皇親國戚。再者對人物的相貌外表有著極高的要求,同時還得武藝出眾,頗具才學。
簡而言之,能做到“千牛備身”的,無不是文武全才的官二代男神。這樣的人前途也是極佳的,不少千牛備身後來都做到了州官刺史甚至宰相尚書。因此,千牛備身一直都是官宦子弟的入仕之良選。
“那一位失蹤的千牛備身叫裴譽,年方弱冠,出身於聞喜裴氏大族,剛剛才成親不久。”郝廷玉說道,“他嶽丈叫韋會,是當今聖人的堂外甥,來頭不小。此外聞喜裴氏在朝中擋任高官的亦是極多。這件事情雖然還沒有公開,但影響已是極大。我們如果不能在短期內破案,必然遭受嚴懲!”
李蒼玉不由得暗吸了一口涼氣,金吾遊徼的兩千五百錢高薪,看來不大好掙哪!
郝廷玉帶著李蒼玉到了宜陽坊,去了韋會的次子,韋仲昌家裡問情況。
原來幾日前韋仲昌過生日,把家人都請了過來一同飲宴,自然不會少了他的妹夫裴譽。此時裴譽的新婚妻子韋氏已經身懷六甲,行動有些不便,於是宴罷之後就留在了她二哥家裡住宿一晚。裴譽因為當晚還要當職護衛,於是就趕著坊門還未關閉早早辭行去了宮裡。
就這一走,裴譽就失蹤了!
郝廷玉已經查問了兩天,裴譽一向與人為善並無仇家,事先也沒有任何奇異的征兆,該找的地方該問的人也都已經問過了,就是沒有任何的蛛絲馬跡!
太平盛世天子腳下,一個大活人平白的失蹤,已是奇事。何況裴譽還是出身名門的禦前帶刀侍衛,本身更是身懷武藝,失蹤幾日竟然毫無線索,這事就更加蹊蹺了!
韋仲昌還很年輕,但已經官拜京兆府正七品司錄參軍事,手中頗有實權。眼看著妹夫失蹤、身懷六甲的妹妹哭成了淚人,韋仲昌也很著急。於是他特意請了假留守在家中,專門配合金吾遊徼查案找人。
郝廷玉例行問了一些問題,答案都和前兩次一樣。
毫無頭緒,韋仲昌和郝廷玉都有些愁眉苦臉。除了加派人手大海撈針似的四處找人打聽查問線索,一時間仿佛也沒有了特別好的辦法。
李蒼玉琢磨了一陣,心中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於是他向韋仲昌問道:“請問韋參軍,你妹夫裴譽成親之後,可曾納妾?”
“他剛剛與舍妹成親,又怎會納妾?”韋仲昌很奇怪的看著李蒼玉,“你怎會問起,這麽奇怪的問題?”
李蒼玉不以為然,再問道:“那令妹懷孕多久了?”
“半年。”韋仲昌好像還有點不耐煩了。
李蒼玉轉過頭來對郝廷玉道,“郝將軍,我們不妨派人到平康坊,去找一找。”
“你什麽意思?”韋仲昌當場就有點惱了,“我妹夫哪會是這種人!”
李蒼玉淡淡一笑,“韋參軍不必惱怒。妻子懷孕半年,家中又無小妾,大家都是血氣方剛的男人,這莫非還不能理解嗎?”
“就算……”韋仲昌小心看了一下四周,沒有旁人,他才壓低聲音說道,“就算裴譽按捺不住跑到平康坊去嬉樂了一場,那也不至於失蹤這麽多日子吧?”
“有道理。”郝廷玉道,“但是,這也不失為一條尋找線索的路子。我馬上派人去平康坊,調動那裡的武侯與不良人查問情況。”
“郝將軍,還請……”韋仲昌苦笑,“隱蔽一些,隱蔽一些。”
“我明白,參軍放心就是。”郝廷玉點頭笑笑。
名門大戶,都特別在乎名聲。趁新婚妻子懷孕出去嫖娼,這多少也算是一件醜聞了。
其實李蒼玉的心中,還有另一個更加怪誕的想法。但是,除非真正得到了查實,否則絕對不能亂說。
於是他道。“將軍,可不可以派幾個人給我,讓我也出去查探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