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幾次會試落第的舉人……
張靜修實在沒想到,張喬松是個舉人!從服侍上沒看出來,從言行舉止上也沒看出來。
鄉試考中者,是為舉人。
鄉試,三年一考。
所以不得不說,明清兩朝的“舉人”,還是相當有分量的,否則也不會有范進中舉喜極若狂的諷刺小說。
比舉人低的是秀才,高的是貢士、進士。
秀才都被稱之為讀書人,更別說舉人了。可哪有舉人一上來就自稱“大爺”的?
粗野!
這是對我張靜修有多麽痛恨啊?
這回,張靜修確認是自己眼拙,被張喬松“忽悠”了。
……
罵張喬松的自然是他親爹。
別個哪敢這樣罵一個舉人?
要知道,明朝的舉人與縣官平起平坐,即便考不中貢士進士,也可以以候補官員的身份進入仕途。簡單地說,舉人就是一隻腳已經踏進了仕途,算是做官的“正途出身”。
然而,張喬松他爹似乎瞧不起兒子這個舉人。也不知是否在王篆面前做做樣子,還是當眾有心刺激兒子為何屢試不爽幾次落第以激發他的上進心?上來就是一頓臭罵。
張喬松勾著頭不說話。
王篆聽了,只是微微一笑,拱手言道:“看不出來哈,原來你還是個舉人。”
確實,舉人在王篆眼中不值一提。
“屁!”不料張喬松他爹立即回道,“舉人拿到鄉裡縣裡,或許還算個人物,可這裡是京城,屁都不是。”
數落完兒子,張喬松他爹衝王篆深深鞠了一躬:“逆子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王大人,還望王大人高抬貴手。”
王篆搖頭道:“你兒子得罪的不是本官,而是他,你可認得?這是首輔家的公子。你兒子動手揍了他,老爺子你說……”
“首輔?”張喬松他爹大驚失色,“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這個逆子,逆子……”
“爹,不是孩兒先動的手。”張喬松臉上寫著大大的“委屈”。
“跪下!”
沒想到努力半天,“逆子”這頂帽子還是扣在自己頭上,張喬松隻得與他爹並排而跪。
“張公子,大人不記小人過,求您放過我們爺倆吧?”張喬松他爹轉而懇求張靜修。
張靜修道:“本少爺是個小人,不過十來歲,可不是什麽大人。老人家還是起來說話,你這一拜,受不起啊。”
“張公子是不肯原諒這逆子嗎?”
“言重了!”這時候,張靜修倒是擺出一副彬彬有禮的樣,“逆子二字,可是你兒子送給我的呀。”
“請張公子原諒,請張公子原諒……”張喬松他爹磕頭如搗蒜,誠惶誠恐地道,“張公子不是正在招聘護院嗎?小人讓兒子給您當護院去以賠不是,您意下如何?”
挺有誠意的哈!張靜修暗自高興,正準備謙虛兩句:讓一個舉人當護院,不是折煞本少爺嗎?
卻聽見張喬松大喊一聲:“爹——”
好刺耳!這一聲“爹”,包含了無數個我不情願我不樂意打死我也不去……
讓張靜修神情瞬時一變,小樣兒,羞與我張靜修為伍是吧?本少爺還不稀罕呢,當即臉色一沉:“老爺子,護院得有一身好本領,你兒子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連個普通人加個小孩兒都打不過,有何資格當護院?”
“……”張喬松他爹臉色一紅,
又轉向懇請王篆,“王大人,您行行好,幫忙說和說和。” 王篆一副和事佬的做派,道:“本官身為巡城禦史,當然希望從中調節,雙方以和為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你兒子觸犯的是張公子,得讓張公子滿意才行啊。是不是這個理兒?”
“是是是,張公子您說,怎樣才能讓您滿意?只要我們能做到,逆子敢說半個不字,打斷他的腿,絕不讓他進家門。”
張靜修感覺機會來了:“當護院你兒子肯定不行,但念在他是個舉人,當本少爺的學生還勉為其難吧。”
這話一出,在場無人不震驚。
王篆奇怪地望著張靜修,好小子,腦子真進水了是吧?我可一直幫著你罩著你,誰先動的手,你心裡沒數嗎?人家好歹是個舉人,他爹又誠懇道歉,得給人家一個台階下啊!
張喬松一口老血險些沒噴出來,你一個十來歲的小屁孩兒,大爺我早已打聽過,只不過是個秀才,居然讓我這個舉人當你學生?還勉為其難……要不要臉?
方嶽也是快驚掉下巴了,小少爺啊小少爺,近來雖然你行為甚是荒唐,可這次……讓小的怎麽說呢?小少爺的臉,得有萬裡長城的城牆那麽厚吧?
連張喬松他爹都愣住了,兒子雖然幾次落第,都沒考上貢士,可怎麽說也是一名舉人啊!而你雖是首輔家的公子哥兒,畢竟還只是個孩子!當你學生……
一時間,場面安靜下來。
張靜修一擺手,冷冷地道:“算了,既然你們不願意,本少爺也沒什麽好說的,那王大人,今天這起打架鬥毆事件,你看著處理吧!我先回去了。”
說罷,轉身。
方嶽不甘地大聲道:“小少爺,就這樣走了?我腿被踹腫了,很痛的。還有你手上的傷,難道不痛嗎?”
“當然痛啊。”張靜修生怕別人聽不見似的,嗓門很高,“但有王大人在此,會給我們討回公道的,你瞎嚷嚷什麽?走。”
“張公子請留步!”張喬松他爹急了,“小人答應您便是, 三天后,哦不,就明天一早,逆子一定去貴府拜師。”
“爹!”
“閉嘴!你想害死老子嗎?”
“……”張喬松想死,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
張靜修止步,轉身問道:“老爺子可否能作你兒子的主?你兒子似乎很不情願啊!看他憤怒的眼神,像要跳起來殺人,怪可怕,本少爺只是個孩子,打不過他的,剛才就被他揍了一頓。”
“當然能。”張喬松他爹信誓旦旦地道,“小人以人頭擔保,逆子明日一早若不到張公子府上拜師,小人以死謝罪!”
“好,那本少爺等著小喬哦。”張靜修雙眉一挑,領著方嶽,拂袖揚長而去。
小喬,小喬……張喬松噴出一口老血,目不轉睛,恨恨地盯著張靜修漸行漸遠的背影。
留下一堆吃瓜群眾,交頭接耳議論如潮——
“張舉人要拜張靜修為師?”
“我沒有聽錯吧?這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他爹不是以人頭擔保嗎?”
“這不是嘲笑咱讀書人嗎?張靜修若是神童,或是舉人貢士也情有可原,可他只是個秀才,又是個孩子!”
“就是,十幾歲的孩子能教什麽?關鍵他腦子進水了,動不動會犯糊塗,這不是誤人子弟嗎?”
“可他爹都開口了,能有什麽辦法?兒子敢不聽老子的?張舉人是個大孝子啊!”
“哎,可憐的張舉人!下次會試又得名落孫山嘍!”
“……”
想要新書期投資夠數,然後推薦,還挺難的!心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