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面性——是世上所有事物的特征。
包括我們人類做的每一件事,每一個行為,甚至說的每一句話,盡皆如此。
當然,除了事物本身具有雙面性,由於每個人的經歷和人生觀世界觀不同,導致的看法評價自然也不同。
古人雲,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父母。
其實,無論男女,都不會隨意跪於他人面前,因為每個人身上都有“尊嚴”或叫“威嚴”的東西。
所以,跪是一門學問。
畢竟,跪是自降身份,抬高他人。跪對了,或許贏來讚許;但若跪錯了,或許遭致一片罵聲。
……
董嗣成回來後,將張喬松拉到一邊兒,偷偷地問:“師兄入門早些,你說,恩師是認慫的人嗎?”
“當然不是。”張喬松不假思索。
“所以,恩師不是隨便低頭認錯的人吧?”
“那是當然。”
“可恩師今天給人單膝下跪了,而且還是街道邊一個不起眼的沒有身份地位的老頭兒,師兄說奇怪不?”
董嗣成雖然還沒有正式拜師,但張靜修說過承認他這個弟子,私底下也允許他叫一聲“恩師”。
所以,董嗣成自然叫張喬松“師兄”,不過也是私底下叫的,有人時通常稱呼“張兄”。
“是嗎?”張喬松起初也是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想著以恩師的性子,斷不會這麽做。
但隨即想到恩師奪書罵人的事,張喬松又覺得好像也沒什麽,不以為意地補充道:“恩師行為處事往往出人意表,確實不能以常人的思維去衡量。”
“嗯。”經張喬松這麽一評價,董嗣成也點點頭,喃喃地道:“當時烏泱烏泱的人,都有擼拳要上去揍潞王的,恩師這一跪確實有立竿見影的效果,成功將潞王從困境中解救出來。”
張喬松道:“若非如此,想必以潞王的性子,也不會乖乖跟隨恩師回來吧。”
“是這樣。”董嗣成如撥雲霧般,再也不覺得恩師“下跪”難以理解了。
……
張靜修這一跪,很快便傳開了。
對此,當時在現場的人幾乎論調一致,若非張靜修這一跪,潞王哪能輕易脫身?
而對於不在現場的人,也有不少認為張靜修沒骨氣,男兒膝下有黃金,怎能輕易跪人?
傳到李太后耳中時。
李太后第一感覺竟有些錯愕:張靜修是這麽認慫的人嗎?但第二感覺隨之而至:哦,本宮明白了,張靜修這麽做的目的,恐怕是為了拉近與潞王的距離,讓潞王覺得欠他一個人情。
先將潞王趕出院子。
然後讓潞王陷入一個絕境。
這時張靜修再出面幫助潞王解決危機。
若能悲壯一點更好,就像給人下跪那樣。如此一來,潞王性子再野,也不會無動於衷的……
假若張靜修以強製強,或者出手的話,倒是為潞王出氣了,但這樣,潞王隻怕日後變得更加囂張。
潞王現在不需要這個,他需要的是“善念”與“同情心”,讓他狂傲的性子慢慢沉澱下來。
張靜修顯然看透了這一點。
所以才會有這一連串的行為,看似荒唐不可思議,但若仔細一想,簡直步步為營。
可以啊!
這小子一套一套的!
念及此情,李太后不禁會心一笑。原本還擔心張靜修借著自己的威風,只會用竹鞭來督導潞王。
現在看來,
張靜修比想象中有智慧有方法多了。 張靜修會“攻心”。至少將潞王的心和性子摸透了,然後還能準確地對症下藥。
李太后暗自高興。
將潞王托付給張靜修,是個明智的選擇呀!
只是,李太后開始懷疑,張靜修腦子是不是真的進水了?可要說不是吧,也讓人懷疑,有些事情做得確實讓人難以置信,比如:叫張先生為“老家夥”、“老頭子”,收舉人為弟子還說是舉人的榮幸,將潞王趕出去不讓進門,這一般人誰敢……
越想,李太后對張靜修這個人越感興趣了。
……
朱翊鏐氣鼓鼓地進了院子。
除張靜修,其他四個人對他還是不敢絲毫怠慢,斟茶倒水,客客氣氣的,陪笑奉承著。
這樣,朱翊鏐心理也算得到幾分安慰,想著這裡總比遊蕩街頭強數百倍,於是心安理得地坐下。
太累了!
可剛一坐下。
張靜修便不客氣地道:“潞王,這個椅子不是你坐的,這是本少爺專屬的椅子。今天看你累成狗,讓你享受一天,明天可不行,否則別怪本少爺用竹鞭子抽你。”
朱翊鏐兩眼一瞪,本想吼兩聲,你敢?但想著張靜修還真敢,也就不搭理。
沉默是金!
沉默是金!
張靜修接著又道:“還有,院子裡現在有四個人,都是本少爺花錢請來的,潞王你沒有權力吆三喝四,他們高興可以聽你的,他們不高興可以把你當作空氣一般存在,可不能對他們撒野。”
朱翊鏐鼻孔朝天:“切,誰稀罕?”
但隨即,他又想起什麽似的:“不對啊,你都有貼身丫頭、長隨啥的,本王也得有,錦衣衛只是用來保護本王的。”
張靜修立即道:“向你娘要啊。”
反正都是免費,只需提供一個住處,其它什麽都不用管,穩賺不賠的事,不要白不要,不要心裡不踏實, 晚上會睡不著覺的。
“你說要什麽樣的?娘親會給嗎?”
張靜修眉頭一皺,心頭卻是一亮,感覺機會是不是又來了?救父救張家的計劃一刻也不能忘啊!
只要有利於這個計劃的機會,就得盡力爭取。
所以,聽似不經意地答道:“也是,太后娘娘隻答應給潞王配備四名錦衣衛,多了不給,即便給了,要來的人也不一定有我這些人聽話。”
“是一定沒有你這些人聽話。”
朱翊鏐很有自知之明地回答,他只要一想到娘親給他身邊安排的那些人就咬牙切齒。
別說聽話,不向娘親打小報告就謝天謝地了。
想到這裡,朱翊鏐又覺得,要人還不如不要,一個人沒約束,反而自由自在些。
只是他心裡不平衡,張靜修都有,本王憑什麽沒有?
張靜修瞅準機會,不急不慢地提議道:“潞王,本少爺倒有一個主意。”
“什麽主意?”
“潞王可以繞開太后娘娘,向你皇兄要嘛。”
“咦?對呀!”朱翊鏐頓時眉開眼笑,“本王怎麽就沒想到呢?”
張靜修又道:“要來的人一定得聽話,否則就成了累贅。”
“你這話,本王舉雙腳讚同。”
因為朱翊鏐躺在椅子上,他竟真的抬起雙腳。這一刻,他忽然感覺竟與張靜修的心親近了一分。
“潞王可否聽本少爺一言?若聽了,保證幫你找到一個非常聽話的狗腿子。潞王說一,他絕不敢說二。”
“誰?”
“張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