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彈是實心彈,砸在任何東西上面都會濺起一片煙霧,不管是城牆還是城門又或者只是大地,都只是被砸開一個又一個大洞,而伴隨大洞的則是那些慘呼嚎叫的百姓和不敢置信的士兵,他們根本就想不到親身經歷這火雨地獄會是這樣的感受。
呂文煥在第一時間也被眼前的一切所驚呆了,當初他經歷過的只不過是回回炮而已,就已經被嚇得肝膽俱裂,現在忽然要面對這樣的轟擊,就算他有一個巨大無比的心臟,也已經沒有什麽大用處了。
“大帥快走!”一個聲音忽然在他的耳邊響起,然後他就感覺自己被幾雙大手拉扯起來向下面拖去,這一刻他也想自己走路,可是雙腳卻已經不聽使喚,只是隱約中他感覺說話的好像是自己的侍衛長徐路,不過卻無法證實,因為這一刻那些平時在自己眼中無比熟悉的臉孔,已經變得模糊不清,就像是一群完全的陌生人,他甚至從這些臉孔上找不到一點熟悉的記憶。
但畢竟呂文煥是曾經在襄陽城死守五年的將領,心智的失守只是暫時的而已,當他被人拉下城牆的時候已經恢復了理智,而此時他也看到了城下已經滿是屍體,和倉皇的人群,他們甚至已經阻擋住了通道,將本來就不寬闊的城牆甬道堵得水泄不通。
那些百姓的確都是從附近抓來的村民和一些世家、財閥的下人,徐寧說的沒有錯,這些人其實對於到底皇位上做的是漢人還是其他什麽人向來都是莫不關心的,他們真正關心的只有自己的土地裡面到底長出了多少東西,所以即便是有機會他們也不會逃跑。
可問題是上城樓作為擋箭牌可不是一個有趣的活,那是要用命來拚的,所以很多人都是被迫過來的,也正因為如此才會把他們都用繩子像穿螞蚱一樣綁起來,再讓一些士兵看管他們。可問題是當大炮響起來的時候,一切都變了,這些人也許對於生死已經有了準備,可是卻完全沒有準備被直接碎屍萬段,當看到或者是親身感受到其他人的殘值斷臂飛到自己身上的時候,他們所有一切的強裝鎮定都被恐懼所掩蓋了。
曾經有人說過恐懼的極端就是憤怒,當一個人的膽子被嚇破了的時候他們就只剩下為了活下去而拚死一搏的勇氣,反正都是死,那麽還不如選一個比較也痛快的死法吧,所以那些人不管不顧的紛紛衝向了攔阻他們的士兵,其實士兵們此時也早就魂飛魄散,哪裡還有什麽心情去管別人,都想著自己逃命了,所以很少有人去管那些人。
這些所謂的百姓也想要好好的跑下城樓,可問題是這麽個混亂的局面怎麽好好的跑,頭頂上炸彈還在不停地落下,不停地有人變成血雨或者被震碎了內髒,成了一具古怪的屍體,這樣的場面當中,難免就會有人一失足落下城樓。
一個人落下去有時候還能被其他人拉住,可是只要有人慌了精神,也就會有更多人被拽下去,所以城牆的樓梯上面就像是下餃子一樣不停地有人落下來,運氣好的還能摔在前面人的身上,可運氣不好的也就直接摔死在當場,而這樣的場面也讓本來在城下嚴陣以待的其他士兵也失去了繼續打下去的勇氣,他們的表現就更加混亂了。
亂兵,亂民全都混雜在一起,要是還有什麽可以供人走下去的通道才真的見鬼了,也不知道多少人跑著跑著一失足就跌倒在地上,然後立刻就被後面的人踩得再也站不起來了,而那些亂兵則是更加凶狠,他們全都亮出了自己的武器開始胡亂砍殺,將擋在自己前面的人全都砍到,也許只有這樣,才能保證自己的活路吧。
徐路開始的時候也大喊了幾聲,讓其他人讓開一條道路,好讓大帥先下去,可問題是這麽個場面當中所有人都已經失控了,誰還管誰是大帥,誰是小兵?所以徐路也發起狠來“殺出一條血路來!”
這其實是最惡心的辦法,特別是在這樣的環境中,但又有什麽更好的辦法呢?呂文煥的親兵都是他的私兵,私兵顧名思義就是呂文煥自己養的士兵,這些人都是精挑細選出來吃的最好、穿的最好、用的最好,自然薪水也比別人高出很多倍的一群人, 他們就是為了這種時候而準備的。面對普通的士兵和百姓,他們的戰鬥力還是可圈可點的,此時全都瞪起眼睛開始殺人,哪裡還有什麽人能夠抵擋,不一會功夫驚然真的被他們衝下了城樓。
徐路也不廢話,直接將呂文煥推上了一匹戰馬,然後自己和眾人都上馬將呂文煥圍在其中,這才一揮手“走西門!”一群人狂風一樣向西邊跑去。
已經恢復了一些神智的呂文煥此時還是有點混亂,他覺得自己不該朝這個方向跑,畢竟朝這邊走好像就和自己的大部隊越走越遠了,絕對不是個好主意,但還沒來得及開口,身後已經再發生了巨變。
一顆炮彈正好擊中了門樓的正面,實實在在的在那裡炸開了,幾十公斤的炸藥轟然炸響不但將還沒有撤離的人全都送上了半空,還把整個門梁炸斷,然後只聽到一陣嘁哩喀喳的古怪聲響,剩下的半截門梁已經轟然落地,狠狠地砸在了下面,早就殘破不堪的城門也終於化成了一片齏粉,再也沒有什麽用處了。
身後滾滾的濃煙烈火之中,已經隱約可以聽到外面的衝鋒號聲音,這個聲音實在太可怕了,不管是第一次聽到還是早就習以為常的人來說,這不亞於來自地獄的催命符,而喊殺聲也隨著想起,張順軍的攻擊權限展開了。
這個時候呂文煥已經覺得天旋地轉了,他哪裡還有什麽判斷能力,能走什麽地方就去什麽地方吧,只要不在這裡等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