甕城瘋了！

嚴格來說，自從李老叛變，整座甕城內的將士們就瘋了！

城內，不斷有將士聚集企圖攻佔城牆追捕景王，將他押送至城外懇求敵軍放過自己，唯獨部分尚有底線的將領保護著景王與城門，才沒有讓戰局朝著更加不可控的方向崩塌。

不過即便再怎麽樂觀的人，他們也能看得出來，以城內十萬羸弱之軀對抗外界百萬軍隊，根本不可能有翻盤的可能性了，所以城內越來越多的將士精神也出現了問題，甚至有了啃食殘弱戰友的恐怖行為。

為了吃飽肚子，他們成了恐怖的野獸。

這一刻的甕城，猶如人間最真實的煉獄。

“他們為什麽還不進攻，明明現在的甕城已經不堪一擊了。”

景王頹然的靠在牆頭，俯瞰著城外仍舊駐扎的軍隊，原本桀驁的臉上露出慘笑，朝著一旁觀望戰局的白玉笙輕聲問道。

“王爺玩過鬥蛐蛐嗎?”

“民間常有人設局，將兩隻蛐蛐投入陶罐內，讓蛐蛐互相啃食，最後活下來的就是勝利者，不過多厲害的蛐蛐都會受傷。”

“時間久了，也必死無疑。”

白玉笙負手站在城牆頭，他目光盯著那九顆成了冰糖葫蘆的頭顱，心中滋味尤為複雜，盡管景王與另外兩個將領已經向自己賠禮道歉，恢復了他和墨子柒的名譽，推動他成了甕城內真正的核心人物。

但這種幾乎沒有翻盤可能性的戰局，還留著他這個參軍有什麽用呢?

眼下來看，或許親手將景王綁起來送給對方是最明智的選擇，這樣才能給城內士兵留下活路，否則按照對方現在的策略，城內絕對不可能留下一個活口，就算有人能活到最後...也不能算是人了。

“我們被當成蟲子了嗎......”

景王神情悵然若失，轉眼猛地用拳頭狠砸城牆，鮮紅的血液順著拳頭滴落在地上，就像是他心中的淚。

“那麽...白參軍，你會選擇咬死本王嗎?”

景王略顯沙啞的聲音傳來，他沒有抬頭看白玉笙。

眼下，陪伴與撫養景王數十年的李老都背叛了，他已經很難再相信任何人，此時的景王說出這句話，不單是看白玉笙的陣營，他更希望對方能幫自己做出那個最困難的選擇。

白玉笙沒有說話，他明白景王想保留最後的尊嚴，讓自己將他押出去，而不是讓他自己張口說投降。

死局嗎?

白玉笙抬頭看向殘陽，雖然依照常規的軍事策略來看，這場戰爭的結局都指向了滅亡，但他覺得應該還有希望。

“王爺，我們現在能做的事情只有堅持，就算死也該有尊嚴的死。”

白玉笙轉身將景王攙扶起來，看到對方面露詫異之色，他繼續道:“其實，在李老潛入甕城的時候，我在考慮幾個問題，眼下看到城外的狀況，我總算弄清楚了答案，而在這答案之後便是機會。”

“什麽問題?什麽答案?什麽機會?！”

白玉笙可是景王親手培養出來的人才，當初在龍淵古城內，他的才華甚至能與傅龍軒抗衡，所以對於白玉笙的眼界與能力，景王從始至終都沒有懷疑過，當聽到他說還有機會，心底的復仇火焰自然重新燃起了！

“第一個問題，李老是怎麽潛入甕城的。”

白玉笙拾起一塊石頭，擺在了一旁的牆上。

“他說自己是甕城中人，知道尋常人不了解的暗道。”景王回憶昨日初見的情形，盡管他也是聽來的，不過因為當時十數日心力交瘁，加上寒蕭城的消息對他造成的衝擊，他也沒有仔細考慮過這些，眼下琢磨倒是也注意到了問題。

“沒錯，我們這麽長時間都待在甕城內，軍隊四十余萬，還有數十萬百姓，為了點糧食幾乎把城內都搜遍了，也不曾知曉哪裡有暗道，如此一來即便是真的有，那麽也肯定非常隱蔽且狹小，但這就說不通那兩車糧食是怎麽來的了。”

景王沉思片刻，非常認同白玉笙的話，只不過剛想詢問答案，卻見白玉笙擺了擺手:“這個答案和後面的問題有聯系，稍後我再給王爺解釋，現在...咱們該討論第二個問題了。”

“李老為什麽能如此輕易的奪得信任?”

白玉笙將第二塊石頭擺在城牆石磚上，稍加思索詳細說道:“十余日饑餓與困局固然是重要原因，不過城內四十萬人，難道就沒人覺察到李老所言漏洞百出嗎，那幾個將軍就那麽容易將信任交付給李老?”

“是因為本王吧。”景王吐了口氣，滿是怒氣道:“還有，關鍵時候本王讓你避嫌了。”

“是這個道理，但應該還有其他因素，例如昨晚的戰略計劃漏洞百出，十一位將軍商討策略，難道沒人提出異議嗎?”

“因為......”景王微微眯眼，以他對官場的了解，和昨日白玉笙的待遇，大概知道了他想說什麽。“你是說嫉妒心作祟，而且在商量戰略的時候，有人在給李老做托，依靠虛假情報慫恿其他將軍出城對戰?”

“不止..依我看，城內不少將士也是李老提前安插的人， 在李老運送糧食進來後，給了所有人希望，而反叛後也給了所有人絕望，眼下城外三十萬叛軍吃香喝辣，看著曾經的戰友待遇，這時有人吹耳旁風，自然更容易掀起暴亂。”

“而事情的關鍵是......”景王欲言又止，他最不想面對的問題再次出現了，而白玉笙也取出了第三顆石子。“這個答案與下一個的問題有關，比如他為何與帝都之人聯手反叛?”

這一點正是景王很難理解的，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白玉笙依靠目前的線索也總結出了原因。

“世人常說，最難被拆穿的謊言，便是所有信息都是真的，合在一起卻成了假的。”

“在李老說出謊言時，王爺之所以沒聽出來問題，是因為所有事情發生的經過都是真的，唯有...角色發生了改變。”

“如果我沒猜錯，在我們離開寒蕭城後，那裡的消息渠道與軍隊的確被操控了，並且蠻族人也的確闖入了城內燒殺搶掠，只不過始作俑者並非墨子柒，而是李老自己，他是因為嫉妒您將留營司馬眾人交予墨子柒，才會猛然選擇反叛。”

“這樣一看，守城軍將領是李老兒子，城防圖也在李老手中，反叛的條件得天獨厚。”

“而那個言語中殊死抵抗，為前線籌糧的人，自然就是墨子柒了！”白玉笙話到此處，嘴角翹起一絲弧度。“李老口中兒子已死，應該是真實的事情，而他孤身趕到此地，一來是要復仇，二來就是借兵。”

“這代表著...墨子柒已經守住了寒蕭城，李老是被打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