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葉炤準備繼續開口的檔口,卻聽見林外婆衣服兜裡的手機來電聲音朗朗的響了起來。
“老人家您先接電話吧。”葉炤打進門起,自始至終都沒有再多靠前半步。
誠然,林外婆心裡已然是有了些底的,眼下見他態度也算真摯誠懇,倒也放心的先掏出了喧響不休的手機,只是在看到是任曦打來的電話時,臉色還是忍不住變了變。
在手機震到第五下時,林外婆還是按下了接聽鍵,同時面色與語氣一變,驀然慈藹起來。
“曦曦,怎麽突然打電話回來了,你今天不是要比賽嗎?”說著還不忘抬頭看了葉炤一眼,才又微微側身,繼續接著電話。
任曦半點沒聽出林外婆有何反常,隻高興道:“比賽要下午兩點才開始了,我就是想告訴你,你回頭讓王叔兒幫你調一下電腦,搜XX平台666669頻道,就可以在電腦上看見我比賽了。”
林外婆聞言,神色這才真正的欣喜起來,直接就將葉炤忘在了腦後,急急忙忙的就走回了屋裡,找了個紙筆:“你慢些兒說,是哪個地方哪個頻道啊?我給記下來,回頭給小王拿過去,讓他來調。”
任曦聽著林外婆那股子認真勁兒,整雙眸子都快高興的眯成縫了,隻又將信息報了一遍,又關心道:“外婆你最近好不好,西安有好多好吃的,我回頭打完比賽了直接就回去,我給你帶。”
“我好,我好著呢,不用帶,你平安回來就好了。”
“我就想給你嘗嘗鮮啊。”
“好,那你就隨便帶點兒,別帶多了,路上累得緊。”
“不累。”
“哪有不累的,最近打比賽也累壞了吧,你什麽時候回來,改明兒我去買些你喜歡吃的,做好了等你到家就能吃上熱乎的了。”
“真的啊,我今天打完,明天還有點兒事,後天一定能到家,到時候我直接買回蘇州的票,就不先回學校了。”
“不回學校不打緊吧?可別耽誤事了啊。”
“不打緊的,本來打完也是可以申請休息幾天的,我先不和你說了,我們準備出發去會場了,你別忘了找王叔呀。”
“不能忘不能忘,你就放心比賽去吧,趕緊掛了吧。”
“好。”
看著手中已經掛斷的電話,林外婆渾濁的雙眼裡閃過幾許複雜,轉身,看向門口的葉炤。
“你既然是我那不孝女的舊識,就進來坐坐吧。”
“多謝老人家。”葉炤感激道,邁步走進,下意識的就打量了一眼房子內部的擺設,令他感到失望的是,屋內並沒有擺放什麽舊人的舊物舊照。
“讓你失望了,我那小孝女沒留下什麽東西。”林外婆自顧自的坐下,“我老婆子身子骨不利索,你要是口渴,就自行方便吧。”
“唐突了,晚輩確實是期盼著能找到一兩件舊物,時間過去太久遠,許多事都已經忘記了。”
“聽你口音像是北來人,你不遠千裡不辭辛苦的來這裡是為著什麽就直說吧,老婆子聽著呢。倘若你只是單單來找我那不孝女的,那恐怕就要讓你失望了,她早幾年就去了國外,撇了女兒,過自己的瀟灑日子去了。”
“?”
葉炤不禁一愣,什麽意思,聽老人家的這意思,居然是不知道任可馨已經身隕了麽……
不過這番疑問他肯定是不能直接問出口來的,反是順著林外婆的口風就接了下來。
“晚輩明白,晚輩這次來,卻是有其他的事情,不知道老人家介不介意晚輩多坐一會兒。”
林外婆聞言心裡已經是一個咯噔,面上卻未表露出什麽來,隻低下頭拿過縫補的活計就開始自行擺弄起來,只是擺弄之前卻也還是出聲:
“要坐你就坐吧。”
葉炤應聲落座一側,對林外婆的生冷態度並未感到在意。他知道自己這次來的突然,老人家心裡抗拒也是應該的,只是該說的還是要說。
“任曦的比賽待會兒就要開始了吧。”
林外婆聞言手倏地一滯,抬頭死死的盯向葉炤:“你——”
“您別擔心,我來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來和您說些陳舊話和心裡話。”
“……行吧,你說。”林外婆身體突然就像泄了勁兒似的,將手中的東西往旁邊一放,終於是正眼看向了葉炤。
這一看便是情不自禁的愣了愣。
任她再怎麽老眼昏花,也是能看出他那眉眼間的熟悉感來。再聯想起她那不孝女當年突然未婚先孕的肚子,便是忍不住長歎了一口氣。
葉炤隻當沒看見她的打量,輕聲道:“我和可馨是十九年前認識的,那時晚輩正好在部隊服役,外出任務時,巧合給了可馨些幫助而相識,只是後來因為公事必須返回部隊,兩人才就此分開,哪想這一分別,就再也沒再見面。這期間我從沒有停止過尋找,可是一直沒有結果。直到前段時間機緣巧合下,得了消息,才終於是找到了這裡。”
“我以為,到老死,都不可能再見到你這麽一號人了——”
林外婆並沒有覺得葉炤實在胡謅瞎編,相反,她很清楚,他說的就是真的。
她那女兒生來就是個閑不住的性子,當年確實是有過這麽一次外出,回來後不久,就懷上了曦曦,與這人說的,基本吻合。
“這麽說老人家您相信我?”
“相信?我有什麽理由不相信。”林外婆突然就苦笑道:“此刻,哪怕你就是特意來騙我老婆子的,老婆子也情願當真。可你來找我到底是沒什麽用啊,我那曦丫頭是個心裡有明鏡的,我老婆子,不興管。”
她這麽一個將死之人,此時此刻,巴不得就有這麽一號人能夠出現,替她照顧照顧她的這可憐的孩子。
她原就日思夜想著,現在終於來了這麽一個人,她卻又突然想明白了。
曦丫頭長大了,總要獨立的,她總那麽擔心著,害怕著,她這一生也還是要過的。
怎麽過,怎麽過好,旁人多少只能把把關,誰又能真的幫扶多少。
“我知道您的意思,我今天來這兒,也絕對不是為了從您這兒拿走些什麽,我只是來向您報備請罪的,這麽多年裡,我從未盡過任何作為一個父親該盡的責任,自然也不敢奢求什麽,我只是,想來向您討一個護她的權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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