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武此話一出,心跳祖先加快的並不是孟侍郎。
因為孟侍郎只是被臨時拖下水的刑部暗諜,他對江寧的近況所知並不多。
他手頭有的材料,也不過是黃翰林可能泄題給常樂,助他考橋源縣試而已。
可李文武此時說的,卻是另一件他聞所未聞的事,他自然臉不紅心不跳。
反倒是幾步之外的朱提金面有異色,父親朱庭禮曾派出私兵截殺孫謹唐的親衛,意欲搶回弟弟朱提榜的事他是知道的。
而朱提榜當時處於昏迷之中,對此事並不知情。
朱提金的內心已經有點慌了,這李文武是先王近臣,不知什麽原因被下放到江州,同年便以損國利己之名,拿下了原江州城通判崔泉,兩年時間把江州名門崔氏一系肅清乾淨,手段十分果決。
接下來,就要看李文武手上到底有沒有什麽切實的證據。
還有那安排今夜去往西山查探的那名死士和賈正,能不能掃清尾巴了。
孫謹唐挪了兩步,戳了一下常樂的腰,小聲說道:“這個李文武不簡單吧,他似乎對所有事都了若指掌。”
常樂點點頭,他也有這種感覺,而且比孫謹唐的感覺更為強烈。
之前李文武看自己的眼神,常樂就敢斷定,這絕對不會是他倆第一次見面。
甚至他隱隱有種感覺,自己的前身之所以會去橋源參與縣試,是這位李知府一手促成的。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個李文武可就了不得了。
不僅能巧妙布局,還得懂算命……
不過常樂知道自己目前最大的價值,就是成為他們這些大人物的棋子,來撬動江寧朱家,打破朱家一家獨大的局面,為江寧的未來開創新的風貌。
“我敢確定,他絕對不是被先王貶到江州的。“常樂道。
孫謹唐搖搖頭,道:“誰知道呢。”
說罷,兩人繼續望著下方,聆聽幾位大人物之間的文字遊戲。
……
西山山澗竹屋外。
劍神手執沾血的三尺劍,指著伏地喘息的中年男子,邊上,還有另一具無頭屍身。
汩汩的血液正從削平的頸部湧出來,還冒著熱氣。
“他的下場你已經看到了,你也想和他一樣麽?”劍神冷冷的聲音在山澗回蕩。
賈正喘著氣,用力的抹嘴角的血跡,道:“真想不到,威名蓋世的百裡劍神,竟也成了朝廷的走狗,呸!”
賈正朝著劍神,吐出了一口帶血的唾沫。
劍神手腕一抖,扭動劍身,把那一口唾沫拍回到了賈正的臉上,在他的臉上留下了巴掌大的血沫印子。
隨後,不緊不慢的在他的身上擦拭著劍端上的殘留。
“我今天又殺了一個人,來日,我就會多救一個人,你若執意不說,我不介意以後再多救一個。”
“你……”
賈正鋼牙緊咬,惡狠狠的瞪著劍神。
他和那名死士奉命前去埋屍的山谷查看情況,除了野獸翻動過的痕跡,還發現了被人為挖掘的痕跡。
他們就順著這些痕跡延伸出的一些蛛絲馬跡,找到了西山山澗之內。
可怎麽也沒想到,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碰上了被稱為劍道傳奇的劍神。
雙方交戰不過幾個回合就敗下陣來。
朱家的死士訓練有素,但凡任務失敗絕不苟活。
那死士見沒機會逃離,就選擇與劍神死拚,最終身首異處。
但他賈正不同,
他以前也是為國奮戰的將士,有自己的家,有家人,有妻子,有許多死士沒有的顧慮。 僵持了許久,賈正歎息一聲:“唉,我說,但劍神前輩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說。”劍神收回手,隨手把劍插在地上。
賈正正色道:“賤內尚在朱家側園,我……”
劍神搶過話頭道:“事成之後,我去把她帶出來。”
“君子一言。”賈正激動道。
“我非君子。”
劍神嘴角揚起一抹冷笑,瞥了他一眼,轉身走向竹屋,一邊說道:“我以劍道為誓。”
賈正怔怔的看著劍神,他一生執劍,卻以劍道為誓,可比讀書人那一套說辭要有力的多了。
他撐著地面艱難的起身,跟了上去。
“劍神前輩,事情是這樣的……”
……
江寧學宮。
今日來參加吳國第一秀文會的學子,可真是開了眼界了。
李文武與孟侍郎看似和和氣氣的話語間,夾雜的信息量十分龐雜。
稍稍漏過一個信息,就容易在下一句話中被對方拎出漏洞,擊之下懷。
“孟侍郎連事件的本質都未了解清楚,就興衝衝的帶著三司駕臨江寧,實在是過於莽撞了。”李文武笑眯眯道。
孟侍郎道:“李知府好算計,你的轄下有人作偽證,報至刑部案頭,本官不敢怠慢,特意請太后懿旨,攜領三司前來查案,結果,你卻給我整這麽一出,你李文武,今天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孟侍郎沉不住氣,亮劍了。
李文武擺手道:“孟侍郎此言謬矣,此事的源頭乃是有人栽贓當今的吳國第一秀常樂在縣試舞弊,而後又誣陷黃翰林與橋源林縣丞私相授受, 為常樂大開方便之門,怎麽孟侍郎絕口不提此事,光抓著偽證一事不放呢?“
“李知府所言非我刑部管轄,乃是江寧同知與你李知府之責,本官之所以前來江寧,便是因一卷舞弊考紙。既然李知府認定此卷是偽證,那本官就只能就此事與李知府辯駁。”孟侍郎依舊咬著此事,打算繼續和稀泥。
李文武一臉無奈的看了看邊上的趙中承和蔣少卿,說道:“好吧,既然孟侍郎執意於此,那下官也就順著孟侍郎的意,先將這作偽證之人明正典刑。”
他說著,轉身看向孫謹唐大聲道:“孫將軍,那杜教授可曾帶到?”
所有人的視線都跟著李文武,看向孫謹唐。
孫謹唐微微一愣,暗道厲害啊。
他本身就有比較敏銳的政治嗅覺,聽那孟侍郎說了那些話之後,他很快就意識到,可能要借這件事開口了。
因為昨日放榜之時,那杜教授就曾說過,若他遭遇不測,那份常樂作弊的真卷就會出現在刑部的案頭。
可那杜教授被抓才剛過一日,孟侍郎便已經帶著三司趕到了江寧,這顯然是早有人布局了。
他剛才給親衛打的手勢,就是讓他們去把那個杜教授帶來。
可李文武竟然連這都知道。
孫謹唐回頭向學宮側門方向望了望,見那名親衛恰好帶著一隊北軍步卒從側門進來。
隊伍中間有一人頭上被蒙著一個黑布袋,看身形是那杜教授無疑。
孫謹唐回頭面向李文武,抱拳道:“杜教授已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