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力疑惑道:“狠?”

　　冷夜笑了笑，從兜裡掏出那仿佛永遠吃不完的肉干，掰下一小塊放入嘴裡細嚼慢咽，眼睛看向車外不斷掠過的景色，語氣很輕，淡淡說道:“他下令殺死他所有上級和七個營連排軍官的時候，他可是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你說狠不狠?”

　　“為了權利?還是……”

　　余力回憶起與那李副團長見面時的場景，以余力自己的判斷，哪個已經年過半百，滿頭灰發的男子實在不像權欲熏心的模樣。

　　冷夜腦袋微偏，以至於余力看不清他現在的表情，但他沉默了許久才回道:“可以是也可以說不是，當世界突然亂了之後，幾人的道不同，自然就不相為謀。”

　　冷夜沉默了片刻，看著車窗外，沉聲到:“災難發生後，我父親他主張與其他已經失聯的部隊匯合，放棄庇護搜救平民，以避免急行軍時被過多的平民拖累速度，隻帶上科研人員和一些輕型武器以及必備的物資，以便盡快與其他部隊匯合。

　　而李楚李副團長則是要求士兵保護軍區四周未變異的居民撤離，還是撤離到比其他團距離更遠的斷石崖。”

　　余力也偏著腦袋看著車窗外面，機器人謝特駕駛著吉普車在兩人不知不覺間已離安全區不遠。

　　自從擁有超能力之後，眼神也變得極好的余力已經能看見圍在斷石崖四周的精壯男女，他們正把斷石崖圓潤的四方變得陡峭起來，就像一道道天然的城牆。

　　好一會兒，余力才收回目光，看著副駕駛上冷夜的側臉，淡淡說道:“他贏了?”

　　冷笑突然放聲大笑了起來，用左手拇指和食指拭去在眼角徘徊的淚水，聲音有些哽咽道:“不，他輸了，於是在作戰室瘋狂的殺死了所有與他意見不同的戰友，把部隊帶來了這裡。”

　　余力沉默，他不知道冷夜的父親是何等身份，但至少也是和李楚平級，否則兩人也不會在起了爭執之後還要以一方死亡為代價才能停息。

　　而且這件事情本身就很難分出對錯，畢竟兩人思考時站的立場不同，一個以保護平民為己任，一個以保持部隊戰鬥力和國家重要人才為己任，所以很難說出對錯。

　　但已余力的立場來看，他肯定會支持李楚，因為他也是普通人、老百姓，更為重要的是……他想活。

　　巨大的鐵門只打開了足夠讓吉普車開進去的道路，機器人謝特把車停在距離鐵門不遠的一處石窟裡。

　　余力把裝滿食物的麻袋拖下了車，看了眼坐在副駕駛一動不動心情似乎極差的冷夜，脫下身上已經快成布條狀的外套鋪在地面，隨意的從麻袋裡倒了一半食物，余力試了試，倒是能勉強兜住。

　　仔細的想了想，又把貼身的黑色T恤脫下蓋在用外套做成的袋子上，自己則赤裸著上身。

　　財不外露這是常識，尤其是在現在的環境，一包食物比一包黃金更為誘人犯罪。

　　古代天下大亂農民造反，沒人是為了暴政嚴律，皆是因為饑餓。

　　饑餓能讓人瘋狂，讓人喪失理智。

　　大致遮掩好後讓站在自己身旁的機器人拿著，又把麻袋扔回到後座上，抱起少許酒水，望著始終一言不發的冷夜說道:“一半。”

　　早上起來的時候余力就沒吃飯，現在可是饑腸轆轆，可回去時一路上人影絡繹不絕，余力居然找不到機會往嘴裡塞點東西。

　　乘坐電梯上了山頂，腦海裡回憶著大致的方向，腳步匆忙的穿行在無數帳篷之前。

　　可沒走多久余力就感覺似乎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帶著些許怒氣低頭望去，卻發現一名蓬頭垢面不知歲數的女子半倚在帳篷門口，懷裡還趴著一個大約只有五六歲的小男孩。

　　不知是餓的還是病得，小男孩還算乾淨的臉上泛起一股病態的潮紅。

　　女子伸出的左手死死的拉著余力的褲角，兩張臉半仰著頭看著赤裸著上身的余力，四隻黑黝黝的大眼睛可憐兮兮的看著余力，一言不發。

　　雖然余力認為面前的母子兩人很可憐，但余力還是冷聲說道:“放開。”

　　女子把男孩放在帳篷裡面，有氣無力的扯著余力的褲子緩緩站起身來，黝黑的手指不斷在余力胸膛上繞著圈，聲音帶著些許顫抖和魅惑道:“大……大爺，要玩玩麽?我只要一些吃的就行。”

　　余力腳步微微退後了些，若不是那女子一直死死的扯著自己褲腰帶自己恐怕老早就走了，也不知誰給她的自信。

　　極其不耐煩的看著面前蓬頭垢面的女子沉默不語，可女子身上傳出的餿味更是讓他眉頭緊皺，好一會兒才道:“安全區不是每天都會發放食物的嗎?你們怎麽還要東西?”

　　女子放在余力胸口的手一頓，然後又若無其事的畫著圈。

　　眼角望著被余力用繩子穿在一起，搭在肩膀上的酒水，勉強笑道:“大爺你也看見了，我兒子他生病發燒了，那些軍醫說要想拿藥就得用食物換，我這也不是沒有辦法了麽?大爺你就行行好。”

　　女子看著站在余力身後手裡提拿著一大包東西的機器人，舔了舔乾燥的嘴唇又道:“況且大爺你們又不缺，就當可憐我們母子好不好。”

　　余力不為所動，沉聲道:“你兒子死不死管我什麽事，把你髒手拿開。”

　　女子低頭沉默了片刻，松開死死拽住余力褲腰帶的手，噗通一下直接跪倒在余力面前，磕頭道:“求大爺大發慈悲，賞我們母子點東西吃。”

　　余力突然感覺腦袋有些疼，不知道為什麽他會遇上這種破事，肯定是以前壞事乾得太多老天現在打算懲罰他。

　　往四周看了一眼，發現四周的帳篷裡躲著不少人在偷偷的注視著這裡，歎了一口氣，望著跪在自己面前磕頭不止的女子說道:“行了行了，你想要食物是吧?”

　　跪在地上的女子有些驚喜的抬頭望向余力，愣了片刻後磕頭的速度又快了幾分，同時大聲喊道:“謝謝大爺，謝謝大爺。”

　　揉了揉太陽穴暗罵一聲白癡，扯下掛在自己肩膀上的一瓶白酒，對著女子輕聲喊道:“夠了，你把頭抬起來。”

　　女子極其順從的抬起頭，抹去在臉上殘留的淚水，驚喜的表情還沒來得及散去瞬間又變成驚恐，一個巨大的白酒瓶在她視線中變得越來越大， 然後撞在自己堅硬的腦袋上，玻璃瓶碎裂成無數塊，酒花四濺。

　　身體無力的跌倒在地，腦袋裡昏昏沉沉的，視線似乎也變得模糊起來，女子只聽見站在她面前的男子極其囂張的說了一句:“想要東西吃可以，那就要看你還有沒有力氣爬到c372來找我。”

　　躺在地上的女子微微抬起手，死死拉住面前男子的褲腳不讓他離去，可卻被用力掙脫開來，只能無奈的目視著兩道身影快速離去。

　　好一會兒，女子才緩緩掙扎著爬了起來，看著一地玻璃碎片發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黯淡的眼睛漸漸又明亮了起來，偷偷望了望四周一眼，發現已沒人注視自己。

　　把身體壓低，小心翼翼的撿著地上的碎玻璃片，不少玻璃碎片上還殘留著些許白酒，四周酒香四溢。

　　小心翼翼的把小玻璃碎片裡面的酒水倒在大玻璃碎片當中，再把大玻璃碎片裡面的酒水倒入仍有四分之一的瓶子當中。

　　端著小半個瓶子小心翼翼的走進了帳篷，利落的給小男孩脫去衣物，把酒水倒在小男孩身上用力塗抹，幾乎把小半個瓶子裡面的酒水快用到了底。

　　拉過一張毯子蓋在熟睡了的小男孩的身上，女子用手不斷撫摸著剛才被白酒瓶擊打到的地方。

　　那裡沒有絲毫疼痛感，只是附近的頭髮都被酒水浸濕，少許酒水順著頭皮流下時把黝黑的汙垢都已經浸透，露出下面潔白細膩的肌膚。

　　女子笑了笑，望著放在帳篷角落裡的酒瓶喃喃道:“c372，c3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