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 求仁得仁尚何語

　見到張小花如釋重負的笑聲，還有張小花頗為老到的處事，並沒有因為可憐那漢子，就平白的將銀兩給那趕車的漢子，而是要讓那漢子趕車到了平陽城之後，才將車資加倍，更加欣喜，感覺……眼前這鄉間的小子……越的成熟……

　兩輛馬車還未走，李錦風又是想起一事兒來，拉住張小花走到一旁，低聲道:“小花……這個……還是有一件事情的！”

　張小花奇道:“李公子，有什麽事情請直說，貧道可是你的教書的弟子，沒什麽不能言明的！”

　李公子臉上微紅，道:“是這樣的，梅小姐埋骨異鄉，我想了許久，雖然她的墳墓風水極好，可她在這裡終究還是個孤魂野鬼，她們梅家在南召鎮也是名門望族，在南召鎮必定有自己的墓地，若是……能將梅小姐的棺木送回南召鎮，讓她能在自己親人的旁邊安眠，那……豈不是更好?”

　張小花神情一凜，望著這幾乎就是正義化身的李錦風，不覺有一種高山仰止的感覺，正色道:“這是應該的，我等應該這樣做！”

　“可是……”李公子神情尷尬:“可是我……囊中羞澀，而且……梅小姐的棺木要送那麽遠，雖然已經入秋，可氣候……”

　“呵呵”張小花微笑道:“李公子有如此的心情，弟子豈能不成全?”

　“弟子?”李錦風一擺手，道:“你還是自稱貧道吧，那樣聽起來也是高深，你這弟子……我可不敢認的！”

　“嘻嘻，那弟子以後還自稱貧道吧！”張小花嘻嘻笑道:“貧道兜裡的銀子不就是李公子你的麽?不消考慮的，至於梅小姐屍身的事情，但請放心，我保她數年不腐！”

　“別……”李錦風連忙擺手:“那也未必，太過招搖對於梅小姐也不適合，若是有什麽唐突，倒讓梅小姐九泉之下也不安寧，你還是在這途中保證就是了！”

　“嗯，你放心吧！”張小花說著，轉身找來那個趕車的漢子，將情況說了，那漢子更是欣喜，哪裡會顧忌什麽?一則這是趟遠門，車資不少，很多人都樂意，不會因為棺木的事情而推托，二則自己回來也能有個伴兒。

　不過多時，趕車的漢子又是找來了一個年紀跟他差不多大，也是趕了馬車過來的漢子，這些事情當然不用張小花操心，曲志高出面就應付了，只是，當三輛馬車出了鄱陽鎮，張小花從山上將碩大的棺木拿了下來的時候，那兩個漢子才正經的目瞪口呆了！

　而驚愕的同時，兩個漢子也是心中大定，從鄱陽鎮到平陽城，也不知道有多少的窮山惡水，也不知道會遇到多少的山賊流寇，看著小少爺的身手，他們還能不保證了安全?

　安置了梅青蓮的棺木，那漢子駕了馬車走在最後，曲志高駕著馬車，載著張小花和李錦風走在最前面。

　等出了鄱陽鎮，見得張小花心結漸開，李錦風笑著問道:“小花，怎麽出去幾日……回來那副臉面?莫非……沒有找到該找的人?”

　張小花將神識從外面收回，看看這個自己從郭莊一出來就遇到的書生，想著這書生身上極多可以作為自己楷模的優點，倒也沒有什麽隱瞞的，笑道:“該找的人當然是要找到的，若是他們不除，世間可又要更多的人遭他們的毒手！”

　“既然如此，‘手持三尺青鋒，快意人間恩仇’，你當是一副爽利的樣子，為何就陰沉了臉呢?”

　張小花苦笑:“李公子，若是殺人……可不是你想的那邊爽快，那可是一條性命，若不是情非得已，我也不想下狠手的！”

　“嘿嘿”李錦風眯著眼笑道:“隔行如隔山呀，不懂你的，只是覺得想我那般被山賊追趕，若是能有你半成的武功，早就將他們殺死，哪裡還會逃亡千裡?”

　“這倒是真的，有了武功的依仗，做什麽事情腰板兒都能挺直！”張小花點頭，想了一下又是說道:“李公子，你聽過莫愁湖邊莫愁女的故事麽?”

　“當然！”李公子笑道:“那可是千古以來膾炙人口的傳說，我怎麽能不知道?不光如此，還有許多的故事，許多的詩詞，來紀念莫愁女呢！怎麽，為何突然問到這個?莫非……你在莫愁湖邊，遇到另外一個莫愁女?呵呵，我明白了，小花，你也長大了，也能為情所困了！”

　張小花臉上微紅，擺擺手說道:“李公子誤會了，事情是這般的！”

　張小花接著就將月明心的故事一五一十的說了，李錦風在旁邊聽得那是目瞪口呆呀，臉上的神情不知道有多精彩，莫愁女的故事……李錦風聽了很多，正是如他所言，後人不知道將莫愁女的故事演繹出多少的版本，就連莫愁女后代子孫的故事都編了出來，內中的情節連綿、故事轉折也不知道有多扣人心弦。

　可李錦風從來都沒想過，莫愁女居然……還“活”在世間，而莫愁女的故事又是如此的簡單！簡單的如同市井間男女感情的轉變，今日歡明日棄……

　只是，不論是真實的還是故事中的莫愁女，不變的，都是莫愁女那堅貞的心，對愛的執著！

　“你們……所謂的仙道中……也有負心漢?”李錦風醒悟過來，開口的第一句居然是這個。

　不由張小花不大汗的:“這個……李公子，仙道煉氣士終究也還是人吧，縱然有了極大的神通，可作為人，必然有人性。再說……陽前輩也不能算是負心，只是……為了追求仙道……才……”

　“既然……你知道陽前輩也是……有追求的……那你為何自己一臉的陰沉?”李錦風似笑非笑看著張小花，想是知道了張小花的心事。

　“可……月前輩剩下的歲月卻是在孤獨中度過，即便是在被玄空師鎮壓在蹙眉塔下之前，也還想著將自己的心意留下，還拚了傷損修為，將一絲元神投影留下，隻想……讓陽前輩知道……”

　“知道什麽呢?”李錦風追問道。

　“就是啊，知道什麽呢?”張小花也是一愣:“似乎，是在對陽前輩說，她……並不後悔跟陽前輩的感情，也不後悔……為陽前輩所做的事情吧！”

　“是啊，在大敵來臨之前，還能有這般詳細的安排，月前輩自然是早就原諒了陽前輩，即便她在跟你的故事中，一直都在埋怨陽前輩，並沒有一句原諒的話，可是……你聽得出月前輩仇恨的語氣麽?”

　“哪裡有仇恨啊，頂多就是嗔怪！”張小花恍然。

　“是啊，雖然我不懂他們為何感情來得那麽晚，可是感情有了就是有了，無所謂早晚。亦或者後來陽前輩以為更高的追求而後悔這感情，但……月前輩似乎到了最後也明白陽前輩的追求，你沒看麽?陽前輩將紫鳳釵還給月前輩，可月前輩並沒有將紫鳳釵還給陽前輩，說實話，估計月前輩早在去尋陽前輩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這個結局，甚至，她或許早就做了在大林寺隕落的準備！”

　“唉，明白了。”張小花感慨:“求仁得仁尚何語，月前輩……真是癡情一個啊！也只有李公子這樣的局外人才能看的清楚！”

　“是啊，局外人看局中人，都是清楚，可局中人呢?”李錦風苦笑，似乎也想到了自己的“局”。

　不過，張小花又是想道:“可是……後來玄空師鎮壓月前輩的時候，陽前輩呢?他在哪裡?而且……這麽久了，陽前輩從來都沒想過月前輩麽?”

　“你非他，我非你，他的所想，你如何知道?”李錦風笑道:“或許陽前輩得了道，成了仙，他選擇的那條路走通了;也或者他後悔了，但是月前輩也被鎮壓在蹙眉塔下，他無力救出！與其傷心，不如不見，他連莫愁湖也是不去的，自然就不會去那個繡樓。”

　“而且，睹物思人傷人心，那可是揪心的疼痛，這等苦楚，小花，你未必能懂！”

　“我有什麽不能懂的?”張小花脖子一直，就是說道。

　“那你說說，你有什麽傷心的事情?”李錦風似乎是奸計得逞的樣子。

　“這……”張小花有些語結，他一向都認為，高興的事情說了，未必有雙份的高興，說不定換來的是旁人的嫉妒，而悲傷的事情呢，說了未必就能只剩下一半的悲傷，說不定換來的是旁人的幸災樂禍，可看看李錦風，不覺多了幾分的信任，說道:“你自己的事情都沒搞定，還得依靠我，我跟你說了，你能有什麽辦法?”

　李錦風聽了，不怒反笑，說道:“我的事情為何還要依靠你呢?這倒是奇怪了！”

　“有什麽奇怪的！”張小花傲然道:“歐燕如今乃是我北鬥派弟子，正是貧道的師妹，你說說秋桐……是不是也是我北鬥派的……親戚?若是她要嫁人，不問問歐燕，不問問我這個掌門師兄，她敢嫁出去麽?”

　“啊???”李錦風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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