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維希連夜回到了聖西爾學院，當他回到宿舍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他走到沈凌的臥室門前，猶豫了很久，終於還是抬手敲了門。

幾乎在他敲響門的後一秒，房內傳來了沈凌強裝鎮定但還是泄露了緊張情緒的聲音。“有……有事嗎？”

聲音很近，似乎就是隔著一扇門傳過來的。

沈凌聲音中的緊張也傳遞給了路德維希，他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有點事想和你說。”

“很晚了。”沈凌說道，“有事明天再說好嗎。”

“好……”路德維希失望地垂下眼眸看著門把手，“那晚安。”

“晚安。”

最後留戀地看了一眼臥室門，路德維希轉身才走出兩三步又回過身，對著緊閉的房門說道︰“明天是周日，我可以約你出去嗎？不……只是帶你去一個地方……好嗎？”

“好。”


得到沈凌準確的回答，路德維希高興地抿嘴笑起來，他已經在腦海裡策劃起來明天的一切。“明天早上我來叫你。”

“嗯。”

“那，晚安。”

“晚安。”

在門口又呆呆地站了半天，路德維希總算收回心，回了自己的房間。

臥室內，背靠著臥室門的沈凌聽到路德維希臥室門關上的聲音，一直緊繃的身體才放松下來。

「有必要這麼緊張嗎？」鳳凰嘲笑道「不就是他是你想念了八年的小情人嗎。」

沈凌的臉本來就很紅，聽到鳳凰說“小情人”三個字，更是紅到了耳朵根。他強迫自己鎮定，可心跳還是快得驚人。

「你剛剛怎麼不問問他，看他還記不記得你？」鳳凰壞心眼地捉弄道「說不定他早把你給忘了，不過反正他現在也喜歡你不是嗎。」

「這是你們的緣分。」看不慣鳳凰欺負沈凌的灰勸說道。「明天他約你出去，你可以趁機和他說清楚。」

鳳凰玩笑的話讓沈凌原本就亂成一團的思緒更混亂了。

幾個小時前，凱特琳尖叫著告訴他翡翠吊墜就是路德維希的之後，無比震驚的沈凌跑回了瑪利亞婆婆那裡，然後在婆婆的口中知道了所有一切。

“路德維希小時候就叫西莉亞，那孩子小時候體弱多病，他母親怕他養不活，小時候是把他當女孩子養的。”

“這條項鏈確實是他的，可是我記得他好像弄丟了？”

“對，他的獸人形態是一條赤龍，整個帝國可只有姓潘德拉貢的獸人形態是赤龍呀。”

……

恍恍惚惚地回到了宿舍，路德維希不在，他還沒有回來。

沈凌在路德維希的臥室門前站了很久，腦海裡面滿滿都是自己和西莉亞以及和路德維希之間的點點滴滴。

他們兩個長得那麼像，自己也很多次把路德維希錯認為是西莉亞，可為什麼自己就沒有想到過他們就是一個人呢？

自己一心想找的人竟然就在自己身邊，甚至還一直追求著自己。沈凌覺得這一切就像是誰和他開了一個玩笑，同時心中又有一絲難掩的喜悅。

太好了，他們是同一個人。

他不用再因為對西莉亞的想念拒絕路德維希，也不用因為對路德維希無法抑製的喜歡而覺得自己背叛了西莉亞。

西莉亞就是路德維希，他喜歡的那個人從始至終就是同一個人！

可是……

就算知道了西莉亞和路德維希真的是同一個人，在他的心目中，卻怎麼都無法把這兩個人劃上等號。西莉亞是他的信仰，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束。

在八年來不斷的回憶之中，西莉亞幾乎成為了他的神。

現在知道了他的神一直就在他的身邊，反而讓他陷入了迷茫和無措。

沈凌回了自己的房間，他睜著眼楮躺在床上，一直到聽到門外有響動，他立刻想到是路德維希回來了，馬上跳起來走到了門邊。

他顫抖的手握著門把手，卻沒有勇氣稍微用力把門打開。

他豎起耳朵聽著門外的動靜。

他進來了，他往這邊走近了，他敲門了……

沈凌的呼吸在這一刻停止了，他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這麼害怕過。當路德維希開口的時候，他的腦子裡面一片空白，只是條件反射性地回答了他的問題。直到路德維希離開，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麼。

……

第二天，路德維希的黑色小轎車上，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沈凌默默無言地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指。

昨晚幾乎一晚上沒有合眼的他，還是在路德維希來敲響他的臥室門前換好了衣服。在盥洗室的鏡子前，他仔細看了很多遍，最後還是覺得藍色的軍裝樣式校服最適合他。

於是他穿上了校服，仔細梳理了一番後，緊張地坐在臥室床上等著路德維希。

臥室的門被敲響了，沈凌快步走到門前打開了門，稍稍抬頭，看到路德維希清爽燦爛的笑容。那一刻他的腦海裡面只是重復著這一句話——他是西莉亞，他就是西莉亞。

然後他馬上低下了頭，不敢再去看他。

“早安。”

“早……”

“吃早餐嗎？我買了米鼠獸奶還有麵包。”

“好。”

接下來兩人相處的時間裡面，沈凌都不敢再抬頭去接觸路德維希的視線。

想著要向沈凌坦白的路德維希心情也非常緊張，所以他並沒有注意到沈凌的異常。

黑色轎車很快駛離了聖西爾學院，一個多小時的行駛過後，路德維希帶著沈凌來到了卡迷利亞的城市中心廣場。

城市中心廣場人工湖上方的天幕屏上又被放上了幾個月前路德維希的采訪——這是昨晚路德維希聯系了廣場管理委員會特意要求他們放上去的。

雖然這則采訪真的讓路德維希感到非常羞愧，但是這是最適合在他向沈凌坦白時候的背景音樂了。

車輛被停在了城市中心廣場的停車場，車子停穩後，沈凌還沒回過神，直到路德維希喊他，他才眨眨眼楮，手忙腳亂地去解安全帶。

“我幫你。”路德維希傾身過來，替沈凌解開了安全帶。在回身的時候，他忽然側過頭，近距離地看向了沈凌的臉。

沈凌的臉紅已經蔓延到了耳朵根，那雙氤氳著水汽的黑色眼眸無措地看向他，好像馬上就要哭出來一樣。

“你怎麼了？”意識到沈凌情況不對的路德維希有點慌了。

“沒……沒什麼。”當路德維希靠近的那一瞬間，沈凌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跳猛然加快，小心臟差點從他的嗓子裡面跳出來了。他扭過頭，趕緊把車門打開下了車。

「這心跳聲音都快要趕上打雷了。」鳳凰嘿嘿笑道。

「你說沈凌的還是路德維希的？」灰也難得出聲揶揄了下兩個人。

「兩個白癡處男的。」

沈凌快步走在前面，路德維希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

兩個人從停車場出來，城市中心廣場天幕屏上的采訪聲音立刻傳到了兩人耳邊。

“殿下，這是你第一次公開參加全星系性質的采訪節目，你緊張嗎？”

……

沈凌抬頭看了一眼天幕屏，屏幕上俊美無鑄、光芒閃爍的路德維希距離他那麼遠，好像永遠都高不可攀，可是這個人現在就在自己身邊。

他是帝國的第三王子殿下，可從他認識他到現在，至少是在他的面前，路德維希一點王子殿下的架子都沒有。

他很溫柔，很親切，很貼心。

他的聲音很好聽，他身上的味道也很好聞。

他好像永遠被陽光照耀著一樣，笑容燦爛，舉止優雅，進退有度。

可是自己呢？雖然一直在努力，可直到現在，自己還是一事無成。在路德維希的面前自己就像是一個小醜，卑微，渺小。路德維希現在喜歡自己，完全是因為自己體質的原因，如果有一天自己體質的影響消失了，路德維希會不會就不喜歡我了？

“王子殿下是不是從小開始就希望迎娶一位人魚成為伴侶呢？”

“看來我被人出賣了。是的，這確實是我一直的夢想。”

果然，不管是路德維希還是西莉亞，迎娶人魚都是他們的夢想。自己是人魚，可是除了這一條，我還有什麼？

“……除了人魚之外，殿下心目中希望的未來伴侶是什麼樣的呢？”

“其實我沒想過具體的要求。但是我希望他（她）是個溫柔的人……我想如果我的伴侶不是人魚的話，那我可能會想要和小黑在一起。”

聽到“小黑”兩個字，默默走在前面的沈凌忽然停下了腳步，他抬頭不敢置信地看向了路德維希。

路德維希為什麼會在采訪中當著全帝國觀眾的面說這樣的話？

沈凌心中所有的疑問都在看到路德維希那雙漂亮的翡翠色眼楮的時候消失了。

路德維希眼中的溫柔和深情好像恨不得在這一秒把他溺斃。

“你還記得西莉亞和你說過，要帶你來卡迷利亞的城市中心廣場看人魚雕塑嗎？”路德維希壓低聲音對沈凌說道，“還記得她答應你，讓你成為她的侍衛嗎？”

沈凌艱澀地開口回答說︰“她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他的聲音裡面帶了哭腔。

“你說過你喜歡了一個人八年，那個人是西莉亞嗎？”

沈凌茫然地點了點頭。

“那你相信我就是她嗎？”路德維希從左手上戴著的手環裡面拿出了沈凌曾經給他的那片人魚鱗片遞給了他。

沈凌沒有伸手去接，他只是死死地盯著那塊鱗片。

他想逃。

沈凌的沒有反應讓路德維希非常緊張，他好怕就算到了現在這個地步，沈凌還是會選擇拒絕他。

他知道，他是西莉亞，可同時他又不是西莉亞。

或許在沈凌的心中，西莉亞只是八年前的那個小女孩。不管說什麼，他現在都只不過是路德維希罷了，西莉亞早就不存在了。

如果他只是依仗著沈凌對八年前那個小女孩的愛而強迫他接受自己，這種行為會不會太卑鄙了？

“沈凌，西莉亞已經不存在了。”下了決心後，路德維希還是將自己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我不是西莉亞，你願意接受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