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之下並不像湖面上那樣澄澈，不知道是被人施加了什麼魔法，湖水之下一片渾濁，能見度很低，但是不時從水底深處傳來的威壓，讓沈凌不敢有絲毫怠慢。

灰已經先行一步去替沈凌查看水底更下面的情景了，鳳凰則在沈凌的耳邊喋喋不休地謾罵，這裡是水下，很束縛他的能力，讓他覺得非常的不舒服。

「那個女人真是不要臉，竟然逼著你跳到這種鬼地方來！外面圍著一圈強者，現在是想偷偷逃走都沒辦法！」

「下都下來了，別說了。」比起艾米麗，沈凌更加怨恨路德維希的反應，即使他是失憶了，沈凌也不想原諒他當時對自己不聞不問的態度。

鳳凰又罵了幾聲，最終覺得無趣，閉上了嘴。

不多久，灰回到了沈凌的身邊。下面的能見度太低，它能夠感受到在湖底躺著一個龐然大物，可是卻看不清那個龐然大物究竟是什麼東西，不過如果上面那些人說得沒錯，龐然大物的體型很有可能就是一條龍，而且從他身上傳來的威壓，就算灰是魂體都感覺到了恐懼。

「現在是騎虎難下，倒不如直接下去看一看，死也死個明白。」沈凌下了決心，直接朝著湖水最下面遊去。如果他運氣好，反應夠快，說不定真的能將巨龍引出來，再找機會逃走。

他想清楚了，就算路德維希還要留在艾米麗的隊伍中，他也不跟著他留下了。路德維希現在失憶了，根本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讓他很是失望，等待既然沒有結果，倒不如直接把他綁走關起來。

「等等……」鳳凰像是感應到了什麼，讓沈凌停了下來，沉吟了半晌後，鳳凰搖頭哂笑說「錯了，我竟然也會湖底之下的那條龍影響，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

沈凌的心中也是異常緊張，提心吊膽地繼續往湖水之下遊去。

他走後沒多久，路德維希急切地追了上來。

他游泳的速度及不上沈凌，只能循著沈凌留下來的一點氣息吃力地在後面追著。

湖水之下傳來的威壓對路德維希來說比沈凌更加難受，這股威壓很霸道，可又詭異的非常熟悉。路德維希並不害怕這股氣息，反而，他覺得這是海底下的那條龍在呼喚著他。

他為何要呼喚自己？

路德維希不清楚，可是他又覺得，自己明明應該清楚。

那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後缺少的部分，那是藏著他所有記憶、愛戀和力量的一部分。

那就是他！

路德維希的魂體再次從這具身體內跳出，毫不遲疑地朝著湖水最下面遊去。

這具一直以來拖累著他的身體並不是他自己的，真正的他正蟄伏在這渾濁的湖水之下，等待著自己，同時等待著那個人，那個佔滿了他心臟每個部分的愛人。

失去了靈魂支撐的身體在渾濁的湖水中化作齏粉，隨著水流消散了。

……

身為人魚的沈凌在水下是完全自由的，艾米麗有一句話說的沒錯，水下面就是他的世界。沈凌奮力朝下面遊去，忽然，一道幽光在他的身邊擦過，他愣了一下，剛剛那道幽光，讓他覺得好像是路德維希？

他在水中無聲地喊了一句路德維希的名字。、

幽光已經在他的眼前消失了。

「是路德維希的靈魂。」鳳凰和灰對魂體的敏感度比起沈凌更甚，所以他們已經看出了那道幽光的真實面目。

「他怎麼會……而且，為何他變成了靈魂狀態，他的身體……」沈凌猜到了什麼，停止了擔憂驚訝的話語。

「趕快下去看看。」鳳凰和灰也明白了什麼，眼下唯一的辦法，就是趕快去看看在海底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關系到愛人的安危，沈凌立刻加快速度，很快他便遊到了海底下那個龐然大物的身邊。

在渾濁黑暗的湖水中，他觸摸到了那個巨龍。巨龍炙熱的鼻息噴灑在他的手掌中，他沒有任何厭惡的感覺。他靠到怪物身邊，怪物睜開了眼楮，一雙碧綠如同翡翠的雙眼深情地凝視著身前的這個小小的人魚。

「真的是你……」沈凌鼻頭一酸，眼淚流進了渾濁的湖水中，很快就不見了。

他抱住巨龍的腦袋，無聲地哭泣著。

這才是他真正的愛人，他那充滿愛意和愧疚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原來他的愛人的一部分一直都被困在這湖水之下，為什麼他們會遇到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為什麼他的愛人會被困在這裡，而現在，岸上有數以千計的人想要奪走他愛人的生命。

他要怎麼保護他？

路德維希在水下無法說話，他能感覺到沈凌在哭泣，也能感覺到沈凌的喜悅、無助和悲傷。

他想要擁抱沈凌，想要親吻他，想要訴說自己的愛意。可他只是稍稍挪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湖水立即瘋狂地攪動起來，他發現自己已經變成了完全陌生的形態。

這陌生的形態讓他充滿了力量，同時也讓他滿腹的戾氣。他在水中低吼一聲，用爪子擒住沈凌，抓著他朝湖面之上遊去。

路德維希抓著沈凌，卻因為害怕傷害到他，而盡量輕柔。

沈凌也抱住那隻抓著自己的爪子，任憑路德維希帶著他遊出水面。他相信路德維希，如果路德維希能夠帶著他離開這裡最好，即使不能離開，和他一起死在這裡也沒什麼可怕的。

鳳凰不甘心地在沈凌的腦海裡叫囔開「你們現在出去找死嗎？你們真的以為憑著現在的你們能夠戰勝外面的那一群人？」

沈凌沒有回答他，鳳凰轉而一想，也只能嘆氣。

目前這個情況，想要全身而退幾乎是不可能的。就算龜縮地再久，最後還是逃不過要面對外面那一群人的命運。

……

火紅色的巨龍從湖水之下躍出，在他躍出的那一瞬間，“即”地一聲，一聲清麗的鳳鳴響徹了整個山谷。

圍在外面的人驚訝地看到，從湖水之下躍出的不僅僅是那條被稱之為罪惡的巨龍，還有一隻如同燃燒火焰一般的鳳凰鳥。

同樣炙熱灼眼的顏色，同樣霸道凌厲的氣勢，同樣讓人不敢小覷的火焰之力。

而且在巨龍的爪子上，還抓著剛才跳進湖水中的那個人魚少年。

可憐的人魚少年竟然成為了他們的俘虜！

所有人都是這樣的想著。

“這一定會引起海洋神的震怒，殺了這條巨龍，把人魚侍者救回來！”

有人發出了第一聲，緊接著，聲討巨龍的呼聲越來越響亮。

躲在人群中的艾米麗小小的身軀不斷地顫抖著，她雙手合十，向著神祗禱告，請求偉大的神保佑所有人能夠殺死巨龍，並且將可憐的小人魚成功救下來。

她剛才已經從眾人口中聽到了他們對小人魚的形容，小人魚原來是海神的侍者，她曾經竟然有一位海神侍者的僕人！如果小人魚能夠回來，她絕對會對他好，傾盡全力去討得他的歡心！

無數魔法光束沖了上去，五顏六色的魔法力量彼此你追我趕地追趕著想要逃走的巨龍和鳳凰鳥，過於劇烈的魔法波動連空氣都在撕裂。

沒有人會小看巨龍和鳳凰，但現在圍在這裡的，都是神域的強者，他們不會小看他們，也不會認為圍在這裡的上千位的強者無法戰勝他們。

天空被下了禁製魔法，巨龍無法沖破，如同一隻困籠之鳥，只能用他長而堅硬的尾巴去撞擊半空中忽然出現阻斷了他去路的空氣牆。

魔法力落在巨龍身上，將他堅硬如同盔甲的龍鱗燃燒出了一個又一個血骷髏。

巨龍吃痛，朝著下方吐出一連串的火焰，火焰燃燒之處，被沾染到的人發出一聲又一聲淒涼的慘叫。

鳳凰在巨龍身邊環繞，不斷吐出火焰或者用爪子去撲打那些想要傷害巨龍的人。但鳳凰的戰鬥力明顯不如巨龍，只是片刻後，鳳凰已經力不從心，身上駭人的可怕傷口更是加速了他力量的流逝。

「回來吧。」沈凌呼喚著鳳凰，鳳凰使用的是他的力量，他已經支撐不住了，他也能感覺到鳳凰也到了極限。

面對這一群他們從未遇到過的強大對手，就算只是想要逃跑都是那麼艱難。

粘稠滾燙的血液滴在沈凌的身上，沈凌抬頭，就在路德維希的身上看到了一個巨大可怕的血洞。他心疼路德維希，恨不得自己替他受過那些傷痛，又覺得悲傷無力，或許他們今天真的要死在這裡了。

那些魔法力並沒有繞開沈凌，但路德維希一直小心地保護著他，不讓他受到一點傷害。

這一刻，沈凌再次感覺到了自己的無用，失去力量，他就連想要和路德維希並肩作戰的機會都沒有。他只能抱著巨龍的爪子，在上面落下自己的吻。

路德維希承受著來自下方那些人的可怕傷害，同時奮力用尾巴撞擊天空，碧綠的眼楮布滿猙獰的血絲。

他死了沒關系，可他絕對不要沈凌收到任何傷害。

他已經受夠了，看到自己的愛人死去自己卻無能為力的痛苦，他也受夠了獨自一人，隻依靠著復仇的信念一天一天地混著日子的痛苦。

終於，天空中無形的阻隔被他撞擊出了一絲裂縫。他立刻加速撞擊，讓裂縫快速裂開。

山谷中合力張開阻止巨龍離去天網的魔法陣中的法師中有一位喉頭一甜，吐出了一口鮮血，倒在了地上。

此時巨龍在天空中撞擊出來的裂洞也越來越大，他發出一聲響徹雲霄的綿長龍嘯，終於將那阻擋他離開的力量全部震碎，帶著沈凌飛向了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