噴頭下的水成花狀散開，他身上的襯衣濕了，黑色布料緊貼着胸肌腹肌，短發淌着水，眼睛看着她。

花灑正對尚萌萌的臉，成串的水珠順着白皙皮膚滾落。她蹙眉，眼底詫異：“你怎麽知道那個攝影師叫什麽名字？”

穆城盯着她，目光很深，“他招惹你？”

尚萌萌冷哼了一聲，反手關上水龍頭，推開他，扯過浴巾重新裹在身上，語氣不冷不熱，“算是吧。”

他高大的身軀杵在面前，像一堵牆。她繞過去，又被他一把扯了回來，聲音聽不出情緒，“怎麽招惹你的？”

她回頭，看見他臉上沒什麽表情，眼神中的不悅和愠怒卻不言自明。

浴室不大，他身上的壓迫感愈發重。

尚萌萌挑眉打量他一會兒，雙臂環胸，湊過去，瞧得越發仔仔細細，紅唇輕開，悠悠淡淡的兩個字：“你、猜。”

穆城眯了眯眼。

她仰起臉，毫無所懼地和他對視，然後踮起腳尖湊過去，在他耳畔很輕很輕地問，“生氣了？”說完不等他開口，她就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用他之前的語氣輕描淡寫：“我的甜甜這麽小氣。”

“……”

穆城一貫寡言，嘴皮子功夫遠不及尚萌萌，時常被她三兩句話嗆得一聲不吭。看一個強悍至極的男人被自己嗆得無語，實在是件有樂趣的事。所以尚萌萌一不順心就喜歡惹穆城，惹他生氣惹他不爽，自己樂在其中。

穆城說不過她，卻有的是法子讓她求饒。

尚萌萌着實想死。

他翻來覆去不知疲憊，次次又狠又重，她颠颠哭得直顫。酒店隔音效果合格，但陳悅和白小藝他們就住在隔壁，她仍舊不敢鬧出太大聲響，只能死死咬着他的手臂，牙印底下幾乎見血。

穆城扣着她的手腕剪在身後，語氣極低，“他碰你沒有？”

尚萌萌皺眉。

“不說？”狠得幾乎要了她的命。

她終于繃不住了，死命在他的小臂上掐了一把，啞聲大吼：“碰你大爺！”倒吸幾口涼氣，斷斷續續說，“他跟老子搭讪，拍了老子幾張照片，誇老子如花似玉，約老子吃晚飯！嗚……”

“沒了？”他挑眉，慢條斯理。

尚萌萌想殺人，“沒了！”

次日，諸神眷顧之城，黎明破曉，薄霧漸散。

陳悅何其乖覺，去喊尚萌萌起床的時間比昨天晚了一個小時。可盡管如此，她還是困倦不已，起床之後氣不過，抄起枕頭對着穆城又打又踢，被他扯回懷裏吻得死去過來，然後才紅着臉罵罵咧咧地出了門。

到了棚裏上妝，難為化妝師，塗了不知多少層遮瑕膏才遮住她眼下的青黑眼圈。

換好衣服做好發型，尚萌萌到場地上晃了一圈兒，挑挑眉。

昨天那個要與她互相了解的攝影師，不見人影。

酒店自設拳擊場。

“嘶……”克萊斯特倒吸一口涼氣，不知第幾次被穆城撂翻，躺在拳擊臺上龇牙咧嘴，表情痛苦誇張。

阿力遞過去一瓶水，穆城喝了一口，表情冷淡，看了眼地上的男人，“起來，繼續。”

“不是吧……”克萊斯特瞠目結舌，說的一口流利中文。

姜力摸了摸鼻頭，很自覺地過去把他扶了起來。

穆城面無表情，沒等克萊斯特步子站穩，又是狠狠一拳。高大健壯的身軀始料不及重重倒地，頭昏眼花，終于忍不住大罵：“Fuck！”

邊兒上的易江南喝了口咖啡，掩面，不忍再看。

啧啧，城哥這哪兒是切磋，分明是屠殺。

半個小時後，屠殺結束。

屠殺方一邊擦頭發一邊走下臺，毛巾随手扔給姜力，赤着肌肉糾結的上身進了旁邊的浴室，臉色淡淡。被屠殺方讓兩個男人扶了下來，坐在沙發上連連喊痛。

易江南探頭看了眼浴室方向，蹙眉，聲音壓得低低的，“哎，大哥把你打成這樣，你幹了什麽傷天害理禽獸不如的事兒？”

有服務生好心遞來毛巾裹着的冰塊。

克萊斯特接過來，小心翼翼敷在青紫的眼角上，吸着涼氣含混不清地答，“沒幹什麽啊。”

易江南斜眼乜他。

“我就是……”克萊斯特語氣不自然，“之前，城哥那個小女朋友不是來加德滿都了麽？我就和随便和她聊了兩句。”

“聊的什麽？”

“随便聊的誰記那麽清楚。”

易三爺在那張鼻青臉腫的俊臉上掃了幾眼，嘆氣，寬慰地拍拍他的肩，“同是天涯淪落人。”嗓子壓下去，“兄弟我也吃過這種虧，好心提醒你，那小丫頭是大哥的心肝寶貝開心果，你殺人放火炸白宮都行，千萬別去招惹她。”

克萊斯特一臉小媳婦樣，“這麽嚴重？”

易江南嚴肅點頭。

昨天耽誤了拍攝進度，所以今天整天都得加班工作。

午飯在杜巴廣場随便解決，吃的是尼泊爾當地最常見的便餐，印度菜系，咖喱味的肉，咖喱味的菜，米飯和湯。尚萌萌不喜歡咖喱味道，卻也沒說什麽，胡亂吃了幾口就放下了勺子。

下午時她狀态不佳，一條畫面總是拍不好，前前後後重來無數次，自己都覺尴尬。倒是導演耐心得很，滿口安慰，半點責怪她的意思也沒有。

“這樣，萌萌可能累了。我們休息15分鐘。”

陳悅遞水給她，尚萌萌喝完一口後拿紙巾擦嘴，自己動手補口紅，随意感嘆，“威爾遜導演的脾氣不錯耶。”

陳悅嗤了聲，“得了吧。換成其它人試試，不罵死你。”

“……”

“現在知道有後臺的好處了吧？”

尚萌萌聳肩，“領教咯。”

休息完繼續工作，五點半左右，穆城給她打來電話。她正好去洗手間，順手就接了起來，語氣奇差：“幹嘛？工作忙完了？”

“晚上帶你出去吃飯。”聽筒裏的聲音平靜，“我馬上來接你。”

“呃……”尚萌萌蹙眉，“今天可能不行，導演說晚上要拍內景。”

他像是沒聽見這句話，淡道，“六點到，不要亂跑。”

說完就挂斷了電話。

她拿着手機，無語，猶豫自己是應該撥回去得罪一下穆城，還是跟威爾遜請假，得罪一下那位知名廣告導演。

不多時，導演組人堆裏卻爆出一聲歡呼，尚萌萌蹙眉，拉着從那兒過來的陳悅，問，“怎麽了？什麽事這麽高興？”

陳悅哦了一聲，“總導臨時取消了晚上的拍攝，他們在商量晚上去哪兒玩。”

“……”

六點整，一輛黑色轎車果然停在了杜巴廣場附近。

尚萌萌只把衣服換了，來不及卸妝，跟陳悅交代了幾句就匆匆小跑過去。拉開後座車門，眼也不擡地念叨，“你這人真是不講理。為了吃個飯就推遲整個拍攝進度，傳出去我肯定要被罵耍大牌！”

穆城看了她一眼，“誰敢罵你？”

尚萌萌皺眉，理所當然：“鍵盤俠啊。”

穆城神色冷淡，沉默。

她發覺不對勁，挪着朝他湊近，晶亮的眼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看。他被她看得蹙眉，語氣不耐，“看着我做什麽？”

“哎，”她輕輕推了他一下，眸子裏寫滿笑意，“大哥，你該不會不知道什麽是‘鍵盤俠’吧？”

他還是沒說話。

“啊哈哈233……”尚萌萌笑得直接在座椅上打滾，捂着肚子樂得不行，“你真的不知道什麽是‘鍵盤俠’？沒有微博號也不知道鍵盤俠，你怎麽這麽土啊，原始人嗎哈哈？”

易江南端坐在副駕駛，沉默地遞給旁邊一張手巾。

“謝謝三爺。”阿力接過來，擦了擦被吓了一腦門兒的冷汗。

她笑得盡興，穆城一雙眼睛死死盯着她，漆黑，深邃。

不多時，他伸手把她抱進懷裏，捏着她的下巴，聲音很輕也很緩慢，“有這麽開心？”

“對啊。”尚萌萌兩只手臂抱着他的脖子，使勁把他往底下吊，嘴唇貼近他的耳朵，熱熱的香氣鑽進去，輕輕說：“你一定不知道，嘲笑你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樂趣之一！”

穆城揚了揚眉，捉起她的手，輕輕吻在白皙如玉的手背上，“那麽這是我的榮幸。”

她笑彎了眼，仰頭在他的下巴上咬了一口。

“……”被無視很久的三爺終于清了清嗓子，扭頭看風景，“咳。”

尚萌萌一愣，這才注意到副駕駛上坐着個熟人，連忙打招呼，“三爺好。”

“大嫂好。”

這個稱呼她聽着別扭，臉微紅，勉強受下來。不多時似想起了什麽，好奇地問：“哎，三爺，上回的相親有沒有下文？”

“但願，沒有吧。”

尚萌萌略顯失望，點點頭，随口那麽一說：“其實那個紫薇格格，我蠻喜歡的，挺期待你們倆能修成正果在一起呢。”

易江南嘴角一抽。

完了。

他看見他大哥伸手揉了揉他大嫂的發，淡道，“是麽？你覺得那女孩兒不錯？”

“嗯，特別不錯！”

他大哥勾起唇，“那改天請她來家裏吃飯。”眼風淡淡掃過自己，“聽見沒有？”

“……”三爺給跪，聲音有點變調：“聽、聽見了。”

大哥，這麽坑弟，說好的肝膽相照，生死之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