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登入嗎?
(-3-)是不是要下跪求你們?
趕快為了可愛的管理員登入喔。
登入可以得到收藏功能列表
還能夠讓我們知道你們有在支持狂人喔(*´∀`)~♥
《過門》番外一~番外三
第70章 番外一 戒指

以前,徐總不但自己熱愛工作熱愛事業,還善于瞎忽悠、畫大餅以及鼓動群衆,讓一幹小弟和他一起熱愛工作熱愛事業,每天晚上九點之前,他們公司裏的人都不好意思下班。

然而自從和窦尋這個禍害在一起,徐總染上了一系列亡國之君的毛病——周一綜合征,節假日綜合征,死拖延症,早起綜合征等等,每天就惦記遲到早退,沒事去檢閱一下自己的財産情況,越看越沒有上進心。

從灰鹦鹉的角度來看,以前,它每天都是被它爸爸的腳步聲叫醒,在晨曦中伸個懶腰,吼兩嗓子跑調民歌,低頭就有新鮮的鳥食和清水,是完美又幸福的清晨。

現在呢……它都餓得快斑禿了,那見鬼的“爸爸”還無恥地在床上滾!

窗外略微下着一點小雨,正是拉着窗簾蒙頭睡覺的好天氣,徐西臨半死不活地賴在床上哼唧:“讓小的們篡位奪權去吧,朕不想早朝!”

窦尋正在安撫頂着一腦門起床氣的灰鹦鹉。

徐西臨繼續嚎:“前半輩子每天幹活,就是為了後半輩子玩玩玩,我靠收房租和分紅都能過小資産階級的生活,為什麽還要勞動!”

窦尋靠在門口看着他:“起不起?”

徐西臨抱着被子在枕頭上翻滾:“不……我不想上班……”

平心而論,徐西臨并不是真想什麽都不幹,只是在醫院來回折騰了小半年之後,身體一直有點虛,起床變得困難了好多,另外也是沒事撒個嬌,只要窦尋過來順個毛,他就能獲得“辛勤勞動養家糊口”的動力。

不料窦尋想了想,挽起袖子撲上來,隔着被子按住他,痛快地說:“不想去就不去,正好我也不想去,咱們幹點別的。”

徐西臨被這位……不知是佞臣還是奸妃的做派驚呆了,氣焰頓消,肝顫肺搖地爬起來,規規矩矩地準備滾去上班。

窦尋掰了一小塊面包給他壓驚,徐西臨一邊系領帶一邊就着他的手吃了,又被押着喝了一碗熬爛的小米粥,輕而易舉地就被哄好了,哼着歌換鞋:“打雷要下雨……”

灰鹦鹉立刻精神地支起脖子:“雷歐!”

窦尋一邊整理自己的材料一邊囑咐:“拿傘。”

徐西臨:“我車裏有——下雨要打傘——”

灰鹦鹉很陶醉:“雷歐!”

窦尋:“你車裏那把壞……”

徐西臨嫌麻煩,假裝沒聽見:“天冷穿棉襖——”

灰鹦鹉引頸長嚎:“雷歐雷诶歐!”

然後他在鹦鹉繞梁的餘音中跑了。

窦尋:“……”

等徐西臨沒影了,他才嘆了口氣,溜達過去,打開玄關挂的折疊傘,取下一個拴在傘架上的小戒指盒。

徐西臨生日在七月,馬上就到了,窦尋很想送他點什麽。

那回經徐西臨提醒,他才想起有送戒指這麽回事。

窦尋其實知道徐西臨是開玩笑的,戒指這玩意就是個儀式,他們倆之間沒有儀式,只有十幾年的光陰。不過因為天生缺乏浪漫細胞,他也實在想不出要送別的什麽,還是偷偷買了。

買完窦尋又後悔,因為聽人說當面給會很尴尬,他設想了一下那場景,感覺确實有點搞笑,于是絞盡腦汁地想給這玩意琢磨個出人意料的出場方式,最好讓徐西臨反應不過來,沒機會嘲笑他。

挂在傘上這個馊主意,還是頭天晚上他特意查好了天氣預報,半夜做的手腳。

結果第一次嘗試就失敗了。

窦尋回頭瞪了一眼架子上愚蠢的鳥類:“添亂。”

灰鹦鹉頭晃尾巴搖:“科學就是——這麽簡單!”

當天,窦尋在課間休息的時候,用手機上網問了一下,有人建議說既然兩個人在一起很久了,走溫馨路線最好,可以采用常見的“家常風格”,例如把戒指包餃子裏。

窦尋考慮了一下,感覺可行,目前最大的問題是窦博士不具備獨立準備一頓面點的能力。

然而凡事最怕認真鑽研,在信息爆炸的年代,生活中的任何小困難都可以用攻略解決,窦尋晚上下班回家,耐心地開始揣摩菜譜。

徐西臨走進來不以為意地看了一眼,順手掰開半個桃遞給他:“想吃什麽跟我說,鼓搗這玩意幹什麽?”

窦尋裝沒聽見,接過桃剛要咬,又皺皺眉,低頭從裏面捏出一條活蹦亂跳的肉蟲子:“又有蟲子,這回買的桃怎麽回事?”

徐西臨頭也沒擡:“說明是有機食品——話說怎麽都讓你趕上了,我吃好幾個了,沒吃出來啊。”

窦尋:“我吃七八個了,每個桃裏都有蟲子。”

徐西臨:“……”

兩個人仿佛從這對話裏推導出了什麽詭異的事實,面面相觑地沉默了一會,然後徐西臨頂着一言難盡的表情,把手裏啃了一會的桃擡到燈下,仔細尋覓了片刻,在一個角落裏找到了半條葬身在他鐵齒銅牙下的蟲子。

徐西臨:“……”

窦尋沖他招招手,捏起他的下巴,手指在他嘴唇縫隙裏輕輕擦了一下,好奇地問:“……好吃嗎?”

徐西臨驚悚地沖出去了。

窦尋深思熟慮了片刻,把菜譜關了,因為就以這貨吃東西的馬虎勁,有一半的可能會無知無覺地把餡裏的異物直接吞了。

于是第二個計劃被他自己否決了。

那怎麽辦呢?

晚上趁徐西臨洗澡的時候,窦尋把他準備的小盒子拿出來看了一眼,擡頭對跟他大眼瞪小眼的灰鹦鹉說:“要不然挂你身上,讓你去送?”

灰鹦鹉歪着頭,用一張無辜又驚奇的表情看着他。

窦尋捏了捏眉心:“算了,蠢貨,趕緊滾出去跪安吧。”

灰鹦鹉很沒有眼色,賴着不肯走,被窦尋果斷捉起來扔了出去,然後他板着一張思慮深沉的正人君子面孔,直接進了主卧連着的衛生間裏,打算給自己一天的殚精竭慮收點“操心補助”。

轉眼蹉跎到了周末,窦尋的禮物還是沒給出去。

老成請他們倆去店裏玩,順便給“姥爺”花店的金主徐總過生日,于是周末的時候,兩個人踩着餘晖去了早早打烊的花店。

由于窦尋的資金支持,花店把隔壁的小店合并過來了,寬敞了好多,老成每天穿得像個神棍一樣在店裏游蕩,沒事給小姑娘們算命,把幹花做成胸針,當本月的“本命花”賣給她們。

他們四個非主流青年吃飽喝足,還瓜分了一個大蛋糕,老成神神叨叨地拿出了一根搖簽筒,筒外面附了一層灰,寥寥幾根簽子細腳伶仃地窩在裏面,落魄得像是久無人問津。

“客人們一般喜歡抽塔羅牌或者看星盤,”老成說,“老蔡平時不讓我把這個拿出來,嫌它檔次太低,不洋氣,今天咱們玩土辦法,壽星搖一根,明年順順當當,無災無病。”

徐西臨對老成的烏鴉嘴記憶猶新,聞言只是冷笑:“沒災沒病的抽完也變成有病了,不來。”

“哎呀你放心吧。”老成強行把筒塞進他手裏,“早都讓我換成上簽了,圖個彩頭,不然天天讓客人抽下簽,那不是找抽嗎?”

徐西臨認為他“好的不靈壞的靈”,可有可無地接過來,用力晃了兩下——沒一根簽掉出來。

幾根細簽子亂蹦了一會,結結實實地待在了原地,仿佛筒子底下有個“吸簽石”似的。

徐西臨又稍微用了點力氣晃——還是沒有掉出來的。

蔡敬默默地捂住臉,老成尴尬得不行,連窦尋都無語了。

有那麽一瞬間,無神論者如徐西臨,心裏也不由得升起了一絲懷疑,莫非他真是天生沒好命,只能搖到下簽,老成把簽一換,就幹脆一根都出不來了?

徐西臨也不想搖了,直接把簽筒倒轉過來,這回“咣當”一下,掉出了一個重物。

只見所有的簽子違抗了萬有引力,詭異地吊在簽筒上,再一看,簽底下都用細線給栓在筒底了,搖的時候會蹦,但絕對不會往外掉,只有一根簽是自由的,落在桌子上——底下栓了東西。

這麽沉,怪不得搖半天搖不出來。

徐西臨拿起那根掉出來的簽,只見上面刻着“千裏有緣千裏會”,下面綴的“重物”是個絨面的小盒,不用打開都知道裏面有什麽。

徐西臨擡頭去看窦尋。

太尴尬了——窦尋就知道聽老成的沒好下場,幹咳了一聲,目光游移。

其他兩個電燈泡也安靜下來,緊張地等着徐西臨發表感言。

然而徐西臨居然沒笑。

他沒有當着衆人的面打開那小盒子,只是把它收起來握在了手心裏。

徐西臨細細地捋過簽上的字,半晌,百感交集地說:“我這輩子還是頭一次在姥爺手裏抽到上上簽。”

千裏有緣。

他無聲地微笑起來。

“團座,快打開讓我們也長長見識!”

“不給看!”

“摳門樣兒……”

第71章 番外二

“後來我每天又都有了新的焦慮,比如自己年過三旬而不能立,還是個游手好閑的混混,一閉上眼,數不出過去的成就,也看不見來日有什麽前途。”

“我常常或是妄想自己今年明年有機會一夜暴富,或是妄想周遭種種是一場颠倒大夢,一覺醒來,自己還是那個十六七歲的窮小子。總之,可能是現實中不如意的地方頗多吧。”

“不過焦慮當下也算是一種忙碌,比無所事事強。我現在因為有了這許多焦慮,只有偶爾夜深人靜失眠時,才會想起那些事——諸如旁邊的男生怠慢地把女孩子的信夾在草稿紙中,諸如面孔模糊的不良少年堵在夜深的回家路上,還有空了的鐵盒子、那把西瓜刀……這些事就好像卡在我的‘意識’和‘潛意識’中間,我時常覺得自己把它們都忘了,卻又總是如鲠在喉。”

這時,窦尋聽見門響,忙把手裏打印的小冊子丢在一邊,去門口接人。

小冊子是用A4紙打的,題目叫《肮髒的苦行者》,作者是蔡敬——借着秋天本市旅游旺季的東風,姥爺花店火了一把,連帶着蔡敬那本自費的胡謅故事書也跟着刷出了點人氣,很快有書商找來,要給他出版這本半自傳性質的新書。

蔡敬交稿前自己打了一本修改校對,被窦尋順手借來提前拜讀。

至此,窦尋作為一個局外人,才從那些遮遮掩掩的字裏行間,隐約弄明白了當年蔡敬殺人的來龍去脈。

他接過徐西臨從超市買的一堆日用品,問:“把你爸他們安置在哪了?”

徐西臨:“西邊的喜來登。”

鄭碩不知是哪根筋搭錯,帶着全家回國旅游,他後來娶了個外國女人,還生了個混血的小丫頭,小丫頭是個美人胚子,就是一路叽叽喳喳,吵得徐西臨有點頭疼。

他趁窦尋手被東西占着,犯了壞,猝不及防地把冰涼的爪子塞進了窦尋的領子裏:“給你老公捂捂手。”

窦尋決定今天要跟他一般見識一回,把整理了一半的超市塑料袋往桌上一扔。

徐西臨發現不妙,見煙就卷,“嗷”一嗓子:“大王我錯了!”

可惜沒來得及撤退,他就被窦尋攔腰一抱,連打再鬧地按在了沙發上。

窦尋一個膝蓋抵在他身側,胳膊肘壓住了他兩只手:“你想讓我用哪給你捂手?”

徐西臨:“……”

窦尋冷笑:“幹什麽?你又想辦卡了是嗎?”

小時候比較活潑的徐西臨,早就把自己對“打球”的愛換到了“看球”上,漸漸成了個閑暇時候就愛在家躺着的都市人,平時涉足的最大活動量就是打高爾——基本步驟是先鏟一鍬屎,然後跟一群三高的叔叔大爺們一起小步溜達到下一個鏟屎地點,太陽大了他們還要坐車,一天下來頂多溜達一萬來步,就這樣,回家還要嗷嗷叫。

反而是小時候比較安靜的窦尋,是個很有長性的人,養成的習慣會一直保持,喜歡的東西也會一直喜歡,他以前在月半彎門口被小混混堵過一次,陰差陽錯地開始在拳館鍛煉,這麽多年居然堅持下來了,至今,卧室裏還挂着他兩套道服。

功夫沒有用武之地,攔路打劫也不是那麽容易遇上的,窦尋的本領全用在欺負徐西臨上了。

每次徐西臨都咬牙切齒地預備要“報仇”,然後第二天他就會出門辦健身卡,可惜庸人常立志,平均一張卡去不了一次——後來都給窦尋當書簽用了。

徐西臨:“窦博士,人和人之間要靠友好協商——簡稱講道理來解決問題,動不動就訴諸暴力是非常野蠻的行徑。”

窦尋深以為然地點點頭:“你說得有道理,不過我什麽時候對你訴諸暴力過?我從來只訴諸肉體。”

徐西臨想了想,中途不小心想歪了,耳根上蹿起一層不怎麽明顯的薄紅。

他一時語塞,繼而游移的目光引發了連鎖反應——窦尋不幸跟着他一起想歪了。

灰鹦鹉在旁邊學舌起哄:“訴諸肉體!”

徐西臨:“滾!”

窦尋:“滾!”

灰鹦鹉十分委屈地叫喚了一聲。

隔壁卧室傳來奇怪的聲音的時候,這鹦鹉常常哼唧《恭喜發財》給自己壯膽——盡管以它的腦容量已經不記得為啥要唱這首歌,但是養成的習慣改不了了。

此時,灰鹦鹉看着倆人的姿勢,忽然福至心靈,張口就是一句:“恭喜……”

窦尋尴尬地從徐西臨身上下來:“我遲早炖了它!”

徐西臨笑得起不來。

窦尋在他小腹上拍了一下,突然毫無征兆地問:“對了,羅冰給你寫過情書嗎?”

徐西臨笑到一半,猝不及防地遭到盤問,一口氣頓時卡在嗓子裏沒上來,咳了個死去活來。

“哪跟哪……羅冰?”他艱難地爬起來,“羅冰結婚時候給的那紅包不還是你包的嗎?”

窦尋:“我是說高中時候,寫過嗎?”

徐西臨挑了一下眉,伸手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把手肘搭在立起來的膝蓋上,信口開河:“像我這麽英俊的少年,給我寫過情書的姑娘有一個加強排,那誰記得?”

窦尋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顧左右而言他,不過以此人丢散落四的記憶,恐怕真有可能已經把少年情懷抛諸腦後了,沒好氣地問:“你能記得什麽?”

徐西臨毫不遲疑:“你。”

窦尋一瞬間卡了殼,嘴裏磕磕絆絆地“我”了一次,“你”了兩次,最後沒能成句,窘迫得心口都着了起來,火苗團成一團窩在他胸口裏,燙得心肝脾胃一起缱绻。

徐西臨這個大禍害!

好在這時候電話來了,拯救了面紅耳赤的窦博士。

鄭碩打過來跟徐西臨道謝。

窦尋一邊整理方才被他扔在一邊的超市袋,一邊聽見徐西臨跟那邊客客氣氣地說:“嗯……我們明天上午過去,您要想一起來的話,到時候我去接您一趟……沒有,不麻煩,謝謝您。”

第二天是徐進女士的忌日。

一年多以前,窦尋偷偷打車跟着徐西臨混入墓園,不尴不尬地看外婆。

現在,他總算是能光明正大地坐徐西臨的副駕駛,趁他停車的時候去買花,還能替他招待鄭碩一家人。

鄭碩比窦俊梁講究得多,到墓園來特意換了衣服,對窦尋的态度很客氣,自己也買了個花籃:“聊表心意。”

混血的小女孩不怎麽會說中國話,吊在她媽手裏原地轉圈,好奇地看着冒着寒涼水汽的菊花。

鄭碩把花籃提高了一點,不讓她揪:“想過以後沒有孩子怎麽過嗎?”

“宋哥說以後要是再生二胎就給我們養,嫂子沒說什麽,不過徐西臨沒同意。”窦尋領着鄭碩他們往墓園裏走,“別人的孩子哪是那麽好帶的?”

其實徐西臨的原話是“家裏有只貓還有只鳥就夠我受的了,再來個熊孩子,我活不活了”。

“再說時代也不一樣了,舊家族式的生活以後很難重現了。”窦尋回頭看了一眼外國女人領着的小女孩,沖她笑了一下,“小孩長大了總是獨立離開,到時候還是剩倆人大眼瞪小眼,有沒有孩子結果都是一樣的,差別是過程,不過兩個人在一起,雖然做不了這個,也不是沒有別的事,您說是不是?”

鄭碩居然有點無言以對。

五個人在徐進墓前逗留了片刻,并排站在一起,很是不倫不類,鄭碩幾次三番想開口,終于還是不知道要說什麽——徐進活着的時候他都夠嗆說得出來,別說人已經沒了這麽多年,最後只是放了束花,又到外婆那裏鞠了個躬,意思都盡到了,也就告別自行離開了。

看着那一家三口的背影,徐西臨才恍然想起來:“我是不是有個将來很可能長成大美人的妹妹……還是親的?”

不怪他反應遲鈍,而是他很難把鄭碩代入到自己家人的角色裏,他的女兒,在他看來也都和“熟人家的孩子”差不多,總是要好久才能反應過來血緣關系。

窦尋一聲不吭地把徐進的墓碑擦了一遍,半蹲在地上,又往兩籃鮮花上噴了點水,問他:“還有話說嗎?”

徐西臨默默地搖搖頭,活人心裏裝的東西太滿,也就不必跟死人抱怨了。

窦尋自然而然地拉過他的手:“那阿姨我們走了。”

徐西臨腳釘在地上,不肯動。

窦尋先是莫名其妙地回頭看了看他,繼而在片刻後,莫名地看懂了他的眼色。

窦尋又回過頭來,認認真真地重新說了一遍:“媽,我們走了。”

墓碑上徐進的照片沖他笑得意味深長。

第72章 番外三

“要是沒有你,我說不定已經是上市公司老板了。”徐西臨審完公司最新季度的報表和營業報告,簽好字塞進文件夾裏,回頭突然有感而發,招惹了正認真對着電腦幹活的窦尋一下。

他往後一靠,椅子一雙前腳就跟着翹了起來,他用腳尖左搖右晃地撐住了平衡,伸了個懶腰。

窦尋的目光透過防輻射眼鏡,飛快地在他毛馬甲下的腰線上掃描了一遍:“上市以後叫‘ST鄉裏’?不太好聽。”

徐西臨還沒來得及反駁,就見窦尋把電腦一合,食指敲了敲桌子:“一個小時到了,去換件衣服,走。”

這是窦尋定的規矩,因為徐西臨不肯花時間鍛煉,所以要求他除極端天氣外,每天晚飯後一個小時必須出門溜達一圈。

徐西臨翹起來的椅子“啪嗒”一下落下去了,他死狗似的往書桌上一趴,例行耍賴:“啊,我陣亡了。”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窦尋平均要遭到三百六十天類似的抵制,早已習以為常,面不改色地直接動手。

徐西臨一邊被連着椅子一起從寫字臺前拖走,一邊捂着胸口念臺詞:“回去告訴我老婆,讓他改嫁……以後到了別人家,不要再任性,也不要把你男人當行李箱拖!”

“拖”字嗷了好長,窦尋把他從椅子裏拽出來扔在旁邊,把便于行動的運動褲往他身上一砸:“快點!”

徐西臨沒骨頭似的拎着褲子往旁邊一歪。

窦尋把上衣脫下來換運動的長袖T恤,徐西臨就津津有味地在一邊欣賞美男子的裸背:“今天有球,我要看球……”

美男子穿上衣服,冷酷無情地說:“看個球。”

最後,姓徐的“行李箱”被扒皮打包完畢,一臉沉痛地給窦尋拉走了。

灰鹦鹉乖巧地站在窗邊恭送:“陛下慢走。”

窦尋路過的時候摸了一把它的頭:“乖。”

灰鹦鹉哆嗦了一下,沒敢反抗。過了一會,它探頭窗邊往下看,只見小區花園裏,有遛拉布拉多的,遛金毛的,遛吉娃娃的……以及一個遛徐西臨的。

品種多樣,不一而足,真是個居住氛圍良好的小區。

這已經是他們在一起的第四個年頭。

鄉裏又開了一個分部,但沒能上市,別說“世界五百強”,連“中國五百強”也不是。

窦博士升了個職稱,從一個項目轉到了另一個項目,拿了個“最受歡迎青年教師獎”,并沒有什麽卵用,發的獎金不夠吃頓飯的,距離諾獎還有十萬八千裏那麽遠。

蔡敬閑暇時筆耕不辍,已經出了兩本書,花店的客人都管他叫“作家”,然而“作家”的稿費依然養不活自己,至今,他的主業還是花店收銀員,打算考個會計證。

老成梳起了滿頭小辮,徹底把自己打扮成了一個大齡非主流,先後談過倆背包客姑娘,倆姑娘一個個比他還不靠譜,過客似的來了又走,連露水姻緣都算不上。老成一度消沉,想把店扔給蔡敬照顧,自己出去“浪跡天涯”,聞訊,三姑六婆們齊齊震驚,先後上門苦口婆心,不求別的,只要他踏踏實實的,別一把年紀了整天想着出門浪就行,賣花賣報賣烤串随便了……從此,“姥爺”鮮花店終于曲線救國地取得了家族的支持。

要說起來,所謂“離經叛道”的日子也沒什麽不一樣,就是每天上班下班,晚上回來一起散個步,溫存片刻,周末有時候一起去看個電影,有時候去老成的花店裏吃烤串——當初的烤串店雖然開黃了,但老板的好手藝依然在。

要說起四年來最大的變化,就是灰鹦鹉的記憶存儲定期清理,早忘了管窦尋叫“情敵”叫“後媽”的“陳年舊事”,它明智地認識到了家裏誰說了算的事實真相,牢牢地抱住了老大的腿,從此走上了谄媚奸佞的康莊大道。

等窦尋遛完徐西臨回來,灰鹦鹉又很長眼色地恭迎到門口,學着不知道哪個動畫片裏日本翻譯腔的臺詞:“主人,您回來了。”

窦尋給它抓了一把堅果,灰鹦鹉就埋頭苦吃不理徐西臨了,徐西臨想摸摸它,它屌屌地叼着開心果飛了……全然忘了當年是誰跟它相依為命,誰帶着它浪跡江湖的。

“小白眼狼,”徐西臨憤憤地說,“明天悠悠來,看你得意。”

灰鹦鹉聽懂了“悠悠”倆字,吓得毛炸起三尺高。

悠悠全名宋悠悠,是宋連元的小閨女,被她媽教育得不錯,算是同齡熊孩子裏比較乖巧的,唯一的缺點是熱愛小動物。

灰鹦鹉這種大鳥對小孩來說有一定攻擊性,怕它咬孩子,每次悠悠來玩,他們倆都會留一個人看着鹦鹉,按着鳥脖子逼它給小孩摸,聽那孩子傾訴衷腸。

宋悠悠小朋友性情溫和,沒有拔鳥毛,戳鳥屁股的惡習,只是話唠。

從她上回來連續對着一只鳥叨逼叨三個多小時不停嘴,把很能坐得住的窦尋叔叔念叨得撐着頭睡過去這件事來看,這孩子将來說不定是個人物。

第二天是周末,宋連元一家回老家,兩口子正好有事,把孩子托付給了他們倆。

宋悠悠說話比別的小孩利索,小腦卻不太發達,跨個門檻差點摔了,瞪着眼說:“哎呀,帥帥,吓死我了!”

“帥帥”是她單方面給灰鹦鹉起的名字,那鳥死都不肯認。

灰鹦鹉縮着脖子,鹌鹑似的站在架子上,腳上栓了鏈子,也是一副“吓死爸爸了”的慫樣。

宋連元把孩子放下就走了,宋悠悠聲音清脆地請示:“窦叔叔,我可以跟帥帥玩一會嗎?”

窦尋牙疼地幹笑了一聲:“可以啊。”

窦尋覺得自己再也沒法直視上課睡覺的學生了,聽見宋悠悠小朋友那熟悉的長篇大論開場白“唉,帥帥啊……”,他就開始瘋狂地瞪徐西臨。

徐西臨在旁邊笑夠了,走過來打斷了宋悠悠的魔音穿耳:“窦叔叔一會還要上班,他們班上有事,我帶你出去玩怎麽樣?”

宋悠悠戀戀不舍地摸着鳥翅膀不吭聲。

徐西臨使出殺手锏:“帶你去看小狗。”

窦尋趕緊囑咐:“看看就行了,別買回來,回頭高岚跟你急。”

女主人愛幹淨,大多不願意養個熊孩子的同時再伺候個寵物。

徐西臨:“知道。”

徐西臨把小禍害領走了,窦尋和灰鹦鹉同時松了口氣,各自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脊背,窦尋如蒙大赦地換上衣服去學校了,灰鹦鹉在架子上展開歌喉恭送聖上:“解放區的天是晴朗的天……”

這天學校有個學科研讨會,來了好多其他學校的同行,窦尋忙了一天,傍晚時分,才接到徐西臨來接他的電話。

他跟幾個同行一起往外走的時候,遠遠就看見徐西臨一手抱着個小女孩,一手拎着個狗包,裏頭還有一只小奶狗不時露個頭。

窦尋:“……”

他就知道得是這個結果,囑咐完也不管用!

徐西臨知道自己出爾反爾,笑得很讨好。窦尋當着外人和孩子的面沒好說什麽,只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他,結果包裏的小奶狗翹着尾巴探出頭來,顫顫巍巍地聞了聞他的手指,還舔了一下。

窦尋:“……”

徐西臨:“嫂子要是不肯帶回去,咱倆留下養呗,你看這小眼神,不買都犯罪。”

窦尋感覺他是忘了自己跟上一條狗掐架的前車之鑒了。

就在這時,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叫了一聲:“小徐。”

窦尋回頭一看,只見是個脖子上挂着參會牌子的男人,他有點印象,因為這個人在一大群中老年人中帥得十分鶴立雞群,一直在低頭做筆記,沒吭過聲。

徐西臨一愣,即使挂着一身的小累贅,他也不由自主地站直了些:“魏先生?”

正是當年那位大金主。

大金主宣布辭職的時候,還給他們這些合作夥伴發過郵件,當時徐西臨還腦補過一連串的陰謀争鬥,感覺是個篡位奪權的故事,不料時隔幾年再見,這位沒有一點“亡國之君”的意思,氣質平和了不少,似乎臉色也好多了……倒像是和平退位的太上皇。

徐西臨:“您怎麽……”

“生意做膩了,換個活法。”魏先生沖窦尋點了個頭,态度随和地和徐西臨聊了幾句。

末了,魏先生伸手摸了一把小狗的頭,目光從窦尋和徐西臨之間掃過,仿佛将他們兩人之間牽連得看不見的線拉出來參觀了一遍,然後似笑非笑地道別:“好好的,有前途。”

徐西臨:“……”

還是覺得不像好話。

校門口有人開車等着魏先生,徐西臨遠遠地看了一眼,覺得司機有點像大金主家新的當家人,遠遠地沖他們點了個頭,那兩人就走了。

一幫臨時征來負責會務會場服務的學生最後出來,紛紛跟窦尋打招呼,“窦老師長窦老師短”的,窦尋淡定地站在原地,一邊讓小奶狗把鼻子往他袖子裏拱,一邊矜持地跟學生點頭。

宋悠悠啃着自己的手指跟着學舌:“窦老師。”

徐西臨:“差點變成窦銷售。”

“削什麽?”宋悠悠沒聽懂,自發聯系了一個自己詞彙量之內的事物,“削蘋果皮……”

徐西臨樂不可支:“差不多,你窦叔叔那張嘴出去當銷售,現在一定已經被人削成扁豆了。”

窦尋:“……去死。”

徐西臨有生之年竟也能翻出過去的舊賬來倒小茬,窦尋總算相信此人這麽多年就記住自己了。

徐西臨的車停得有點遠,窦尋抖掉了袖子裏的狗毛,把宋悠悠接過來,循着餘晖往外走去,忽然有種“這種日子已經過了很多年”的錯覺。

而以後……大概還将再過很多年吧。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