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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瓏月》71.齒輪
hi sir  白小爺究竟是白小爺, 金世安話裡話外,激得他心下清明,他掙扎起來,關了門,放下簾子︰“你說罷。”

金總看一眼露生滿是防備的臉︰“老子被你咬了一夜,你還讓我跟你站著聊嗎?”他拍拍枕頭︰“過來躺著說。”

原來金世安連著做了兩個怪夢, 總夢見回到2012年, 自己在夢裡身不由己,說話做事也是怪裡怪氣。他聯想看過的爽文,忽然驚覺這可能是所謂的“對穿”, 自己和金少爺都沒有死,只是陰差陽錯弄錯了身體。

沒猜錯的話, 現在的金少爺,正以海龍集團董事長的身份, 逍遙快活地活在21世紀。

金總氣得牙酸,牙酸也沒辦法,別人幸運a, 被捅了還能少爺變總裁, 自己他媽的幸運e, 無辜被搞還要跟黛玉獸組隊。

爽文隻教會了他判斷金手指(還判斷錯了),沒教會他怎麼回到原來的時空。金世安很想回去,也想奪回自己的身體, 但做不到的事情不能乾等, 眼下當務之急, 是在這個已知戰亂的時代活下去。金少爺和自己互借身體,那麼必然存在著不可斷絕的聯系。

這就是要挾白黛玉的最好籌碼。

他試著把那條夢中的短信寫出來————“秋光甚不知可有暇痔一 保 治事渡 澳閔僖  鵲牟瑁 遣皇且蹲雍艽螅  埠藶蹋 桓挪輝趺吹梗 袼 蕕母芯 俊br /

露生喃喃道︰“這是猴魁。”

又看金世安摹的短信,十來個字裡倒有五個字寫得不對,顯然寫字的人沒讀過幾個書,但原筆措辭文雅,語氣謙遜,尤其口角是他熟極了的,不是金少爺又是誰?

金世安把被撓成布條的衣服解開︰“胸口的傷自己看,是不是你那天戳的?我知道這個說法真的很離奇,換我我也覺得太扯淡,所以信不信由你。”

露生木然無言。

穿越都有了,靈魂交換又有什麼不能信呢?

金總看他表情有戲,立刻發散要挾︰“你可以弄死我,或者叫金老太爺來搞我,不過我跟你保證,要是我死了,你少爺立馬也得跪。”

“……跪?”

“就是我死他也死,我活著他也活著,我們倆現在有命運的聯系!”金世安裝神弄鬼。

白小爺顯然很捧場,白小爺立刻就有害怕的表情。

兩人一個哄得毫無技術水平,另一個信得沒有智力底線,湊在一起活像兩個弱智,金總忽然尷尬地覺得,他們這組合別說解放中國了,很可能邁出榕莊街就要玩蛋。

他要挽救一下場面︰“我聽你昨天那麼傷心,他也有挺多對不起你的地方,不過你既然這麼忘不了他,是不是應該祝福他在那邊好好生活?然後順便也……照應一下我。”

最後這句話說得肥腸尷尬,繞了一圈還要求豬隊友帶隊,金總羞恥。

說實話他心裡是挺嫌棄白露生的,再多的優點抵不過一個黑點,而且這個黑點根本不知道能不能改正。但眼下除了白露生,也沒有更好的選擇。

他願意試一試,就算為自己。

他在這頭腹內打鼓,露生也在那頭思緒如麻。他這兩三天之間,真把生離死別都歷遍了。半個月裡,哪一日不哭?三五年來,哪一日不熬煎?此時要說落淚,卻是生死之後,連淚也沒有了。回想自己和金少爺相識十年,實在是和睦的時候少,計較的時候多,原是為了和睦才計較,最後沒有和睦,只剩計較,當真一段孽緣!

此時他定定看著金世安,這模樣再熟悉不過,只是神情大不相同。其粗陋鄙俗之處,真叫人嫌棄也嫌棄壞了,可人家臉上身上非青即紫,作孽的不是自己又是誰?見他一片好心,寬容忍讓,所謂君子有德,不在形狀,人品高低,全在心間,又覺自己太把人看扁了些。

想到此節,他輕輕嘆了一口氣。

金世安見他嘆氣,嚇得把頭一縮,說實話白露生發瘋他不怕,就怕這個黛玉腔調哀風怨雨,他也不敢說話,也不欲逼問,只是眼巴眼望看著對方。

兩人心中此時互相嫌棄,嫌棄到頭,倒互相珍惜一點僅存的人品。露生把心一橫,隻道萬事不能太計較,計較深了,就是自尋苦吃,二十年來這計較的苦還沒有吃夠?眼前這人說的是真也好,是假也好,何妨信了他——也不必當做別人,隻當少爺重新做人,做得差些罷了!

他坐起身來,也不說廢話,隻說三個字︰

“都依你。”

短短三字,雖然氣短神昏,說得卻是擲地有聲,金世安覺得白小爺此時此刻,又像個男人了。他點點頭︰“別慌,我還有一個要求,你要能做到,咱們就好好相處,要是做不到,趁早滾你媽的蛋。”

露生倒覺好笑,這人眼界氣度,也不像窮人出身,只是言談舉止怎似泥腳一般?“樹小牆新畫不古”,正是形容眼前人,只怕別是個暴發戶。不禁展眉一笑︰“有話請說。”

金世安看得呆了一呆。

他和白露生幾次見面,都是作天作地,非哭即怒,從來沒見他笑過,此時雖然哭得眼楮腫著,臉也黃著,可是淺淺一笑,真似春花初綻於冰雪。總覺這笑似曾相識,忽然想起露生花前月下地對他說“有我呢”。

——原來是夢裡見過的。

露生被他看得靦腆,也不知他是何意︰“不說話,隻管看我做什麼?”

金世安趕緊收起自己的騷心思,含糊笑道︰“我就說……”

“什麼?”

“我說你笑起來肯定比哭好看。”

露生也不生氣,也不理他,那頭慢慢低下去,心中隻道這人怎麼沒頭沒腦?可瞧他一副呆樣,又**氣來,兩個人莫名其妙地害了個臊,露生是薄羞嬌惱,金世安是摸不著頭腦,兩人你呆我也呆,呆了半天,露生輕聲道︰“你要我戒了大煙,是不是?”

金世安這才把魂收回來了,見露生仿佛遲疑的樣子,他心中也是一沉。

“我不是勉強你,要不要戒全看你。戒,我們同心協力做隊友,不戒,你在這裡做你的白小爺,我明天就叫我爺爺接我回家,從今往後我們誰也別挨著誰,一刀兩斷各自滾蛋。”

這話原本應當說得很硬氣,金總不知那塊兒心虛,總希望露生答應他才好,最後越說越慫︰“我現在好歹也是少爺,你戒毒需要什麼幫助,我都可以提供。

“……你要幫我,怎樣幫我?”

“怎麼樣都行,守著你都行。”這個金總不含糊︰“我咬都給你咬成爛粽子了,不怕給你多咬兩次。”

露生聽他說話放屁,忍不住又要笑,沉吟片刻,認認真真回望於他,一字一句道︰“不必你來幫,我答應你就是。”

這話答得太容易,金總簡直不敢相信,露生見他躊躇,心中傲氣又上來︰“我既答應你,就必能做到,別小瞧人!”

金世安搓搓爪子︰“大男人說話算話,同志,握個手!”

露生臉上微微一紅,把手跟他握住了。

回想他們那時握手的情形,不像偉人會面,倒他媽的像在求婚,總而言之——偉大的、純潔的、超越階級的,穿越時空、開了外掛、好像爽文二男主的,互相嫌棄、毫無計劃、但是盲目樂觀的,以兩個領導人為中心,可能以後也就只有兩個人,總而言之攜手並進奔解放的革命聯盟,就在這一刻誕生了!

金總越想越高興,恨不能現場拜個把子,只是昨天晚上被下踹上撓,要起來又屁股疼,橫在床上叫︰“以後別叫少爺,兄弟之間平起平坐。”

“不叫少爺,叫什麼?”

金總咧嘴一笑,在露生下巴上搔了一下︰“叫哥哥。”

看少爺這個樣子,秦小姐只怕就要進門了。

柳嬸在心裡嘆一口氣。她是跟著白小爺從春華班出來的,一手帶大了小爺。雖然心裡明白,戲子薄命,更何況是個男旦,養在人屋簷下,只是個玩物。金大少終究會成為別人的丈夫,總不會和男人過一輩子。

白小爺對金少爺的情意,柳嬸都明白,這份情原本不應當。當初露生把金世安刺傷,柳嬸已經做好了陪著小爺逃出金家的準備,偏生白小爺一條筋,死也要死在金家。

柳嬸心疼她的小爺,更想起他素日許多恩德,隻願金少爺能放她小爺一條生路,各自過生活。誰知柳暗花明,少爺醒過來,兩人又好起來,親親熱熱地過了半年。可世間風波難平,該來的總要來。有錢人終歸是見異思遷,金大少今天興頭頭出門去,入夜才回來,壓根沒把白小爺放在心上。

——哪怕問一句也好呢!

金世安並沒察覺她的臉色,洗了澡便叫倒茶拿點心,他悶聲啃著酥糖,心裡還在想秦萱蕙說的事情。吧唧吧唧啃了半天,抬頭見柳嬸還沒走,忽然回過神來︰“露生呢?”

露生怎麼沒出來迎他。

柳嬸忍氣道︰“睡下了。”

金世安一頭霧水︰“這麼早就睡了,他不等我回來聊天啊?”

柳嬸更氣了,索性跪下來︰“少爺,你放白小爺走吧。既然是要成家立業,養著戲子也不好聽。小爺為你死去活來,你心裡要是沒有他,你就放他出了這個門。我給你磕頭。”

金世安就煩他們跪,一跪準沒好事,他一把扯住柳嬸︰“哎別,話說清楚,他又怎麼了?又抽上了?”

柳嬸伏在地上︰“小爺打你出門就暈過去了,灌了好些水才醒轉,這一天不吃不喝地躺著,喂進去的東西都嘔出來了。”她怕金世安暴躁,“不是小爺不肯吃,他是太虛了,這些日子無日無夜地伺候你,什麼身子禁得住這樣折騰。”

金世安跳起來︰“幹嘛不早說?人在哪?”

露生原本昏昏沉沉橫在枕上,聽見金世安的聲音,蒙睜開眼。

金世安在他床頭蹲下來,心中一陣迷之心虛,那個感覺像小時候考砸了找他媽簽字,又像業績不好的時候被迫跟股東開會,可惜金總是沒有婚姻經驗,更沒有出軌的經驗,否則他會知道,這種心情最像的是出軌老公回家面對傷心欲絕的老婆。

他經驗雖然沒有,姿勢倒是很熟練,金總做小伏低地趴在床邊上,露兩個誠懇的眼楮。

“祖宗,又哭了?”

露生眼楮一轉一轉地看他,看了半日,飄飄悠悠地問︰“你跟我說你不是少爺,是不是真的。”

金世安撓撓頭︰“不是早就說清楚了嗎?咱們的小秘密呀,怎麼你又想起這一出了?”

露生不說話,眼楮盯著帳子。

金總在外面浪了一天,白小爺在家做了一天的思想鬥爭,他原本想得清楚,少爺既然不是那個少爺,他也就不會愛他。可為什麼他說要成親,自己這樣難過?

他躺在床上一整天,無端地想起這半年裡金世安對他許多的好——粗糙的、幼稚的,可含著溫柔。那是過去少爺從來也沒給過他的東西。

自己真不配為人,露生想,果然戲子骨輕,水性楊花,旁人對自己好兩分,自己身輕骨賤也就把持不住。他憑什麼哭?又憑什麼躺在這裡要別人來哄?

他憑什麼舍不得人家?

白小爺越想越羞愧,要是金世安不來也就罷了,來了又低聲下氣,這時候也不好再哭,連忙坐起來,只是淚已經在他眼楮裡醞釀了一整天,要收也收不住,坐起來就是兩條長江往下淌,看在金總眼裡,是我們黛玉獸又委屈上了。

哎!自己養的黛玉,跪著也要哄,金總被白小爺兩行眼淚弄得暈頭轉向,他扶起露生,用枕頭靠住︰“我聽說你暈倒了,為什麼?生我的氣?”

白小爺心裡哪還有氣,總之一見他這呆樣,氣也沒了,心也軟了,白小爺嬌滴滴拭去眼淚︰“並沒有,一時中暑罷了,你別聽柳嬸胡說。”

你這個矯情腔調是最騷的,金世安托腮看著他,悶聲笑起來。

露生給他笑得不知所措︰“你笑什麼。”

金世安賤道︰“我笑你心裡不高興,臉上還要裝逼。”

露生別過臉不理他。

金總笑著拉他︰“哎,我們黛玉,不氣不氣,都是哥哥不對,出去泡妞也不帶著你。”他端過粥盞,“想不想知道我今天在外面幹什麼了?”

露生見他笑得奇怪︰“不是和秦小姐見面嗎?”

金世安把調羹送到他嘴邊︰“先吃飯,你把這碗稀飯吃了,我就告訴你我今天幹嘛了——太精彩了,峰回路轉,秦燁這個王八蛋,老子非給他一個下不來台。”

粗糙的直男風格,喂飯就快湊到臉上了。露生帶淚的臉又紅起來︰“我自己吃就成。”

“少廢話,快點兒,又逼我用嘴喂你?”

露生定定看他,心頭一陣亂撞,他不敢再推,乖乖吃了粥。

粥是柳嬸盯著熬的,蓮子芡實,滾得稠爛,金世安看露生一口一口全吃淨了,又笑話他︰“柳嬸說你吃什麼都吐,我看也沒吐啊?這不是胃口挺好嗎?”

露生漲紅了臉︰“大概是晚上受用些,也覺得餓了。”

金世安拿過空盞,擠在床上︰“是因為哥喂你,所以好吃,懂吧?”

露生不料他這樣擠上來,惶惶退了兩寸,金總一臉淫笑︰“幹嘛?我又不搞你,往那邊去去,我晚上在這睡,今晚咱們有個大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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