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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瓏月》87.月光
hi sir  ……還無不從我, 金總心道你要從了我我他媽也沒法收啊,快把你這gay氣攏一攏,他咂咂嘴︰“告訴你可以,先保證別再哭。”

露生慌忙抹了眼淚︰“我不哭, 我不哭, 你說!你說!”

“去把簾子放下來,門關上,老子這個事情很秘密。”

露生遲疑了一瞬,有些怯意, 又有些防備。

金世安“操”了一聲,“大爺, 我是很正經地要跟你說一個很嚴肅的事情, 不是要睡你,算了, 我自己來吧。”

白小爺究竟是白小爺, 金世安話裡話外, 激得他心下清明,他掙扎起來,關了門, 放下簾子︰“你說罷。”

金總看一眼露生滿是防備的臉︰“老子被你咬了一夜,你還讓我跟你站著聊嗎?”他拍拍枕頭︰“過來躺著說。”

原來金世安連著做了兩個怪夢,總夢見回到2012年, 自己在夢裡身不由己, 說話做事也是怪裡怪氣。他聯想看過的爽文, 忽然驚覺這可能是所謂的“對穿”,自己和金少爺都沒有死,只是陰差陽錯弄錯了身體。

沒猜錯的話,現在的金少爺,正以海龍集團董事長的身份,逍遙快活地活在21世紀。

金總氣得牙酸,牙酸也沒辦法,別人幸運a,被捅了還能少爺變總裁,自己他媽的幸運e,無辜被搞還要跟黛玉獸組隊。

爽文隻教會了他判斷金手指(還判斷錯了),沒教會他怎麼回到原來的時空。金世安很想回去,也想奪回自己的身體,但做不到的事情不能乾等,眼下當務之急,是在這個已知戰亂的時代活下去。金少爺和自己互借身體,那麼必然存在著不可斷絕的聯系。

這就是要挾白黛玉的最好籌碼。

他試著把那條夢中的短信寫出來————“秋光甚不知可有暇痔一 保 治事渡 澳閔僖  鵲牟瑁 遣皇且蹲雍艽螅  埠藶蹋 桓挪輝趺吹梗 袼 蕕母芯 俊br /

露生喃喃道︰“這是猴魁。”

又看金世安摹的短信,十來個字裡倒有五個字寫得不對,顯然寫字的人沒讀過幾個書,但原筆措辭文雅,語氣謙遜,尤其口角是他熟極了的,不是金少爺又是誰?

金世安把被撓成布條的衣服解開︰“胸口的傷自己看,是不是你那天戳的?我知道這個說法真的很離奇,換我我也覺得太扯淡,所以信不信由你。”

露生木然無言。

穿越都有了,靈魂交換又有什麼不能信呢?

金總看他表情有戲,立刻發散要挾︰“你可以弄死我,或者叫金老太爺來搞我,不過我跟你保證,要是我死了,你少爺立馬也得跪。”

“……跪?”

“就是我死他也死,我活著他也活著,我們倆現在有命運的聯系!”金世安裝神弄鬼。

白小爺顯然很捧場,白小爺立刻就有害怕的表情。

兩人一個哄得毫無技術水平,另一個信得沒有智力底線,湊在一起活像兩個弱智,金總忽然尷尬地覺得,他們這組合別說解放中國了,很可能邁出榕莊街就要玩蛋。

他要挽救一下場面︰“我聽你昨天那麼傷心,他也有挺多對不起你的地方,不過你既然這麼忘不了他,是不是應該祝福他在那邊好好生活?然後順便也……照應一下我。”

最後這句話說得肥腸尷尬,繞了一圈還要求豬隊友帶隊,金總羞恥。

說實話他心裡是挺嫌棄白露生的,再多的優點抵不過一個黑點,而且這個黑點根本不知道能不能改正。但眼下除了白露生,也沒有更好的選擇。

他願意試一試,就算為自己。

他在這頭腹內打鼓,露生也在那頭思緒如麻。他這兩三天之間,真把生離死別都歷遍了。半個月裡,哪一日不哭?三五年來,哪一日不熬煎?此時要說落淚,卻是生死之後,連淚也沒有了。回想自己和金少爺相識十年,實在是和睦的時候少,計較的時候多,原是為了和睦才計較,最後沒有和睦,只剩計較,當真一段孽緣!

此時他定定看著金世安,這模樣再熟悉不過,只是神情大不相同。其粗陋鄙俗之處,真叫人嫌棄也嫌棄壞了,可人家臉上身上非青即紫,作孽的不是自己又是誰?見他一片好心,寬容忍讓,所謂君子有德,不在形狀,人品高低,全在心間,又覺自己太把人看扁了些。

想到此節,他輕輕嘆了一口氣。

金世安見他嘆氣,嚇得把頭一縮,說實話白露生發瘋他不怕,就怕這個黛玉腔調哀風怨雨,他也不敢說話,也不欲逼問,只是眼巴眼望看著對方。

兩人心中此時互相嫌棄,嫌棄到頭,倒互相珍惜一點僅存的人品。露生把心一橫,隻道萬事不能太計較,計較深了,就是自尋苦吃,二十年來這計較的苦還沒有吃夠?眼前這人說的是真也好,是假也好,何妨信了他——也不必當做別人,隻當少爺重新做人,做得差些罷了!

他坐起身來,也不說廢話,隻說三個字︰

“都依你。”

短短三字,雖然氣短神昏,說得卻是擲地有聲,金世安覺得白小爺此時此刻,又像個男人了。他點點頭︰“別慌,我還有一個要求,你要能做到,咱們就好好相處,要是做不到,趁早滾你媽的蛋。”

露生倒覺好笑,這人眼界氣度,也不像窮人出身,只是言談舉止怎似泥腳一般?“樹小牆新畫不古”,正是形容眼前人,只怕別是個暴發戶。不禁展眉一笑︰“有話請說。”

金世安看得呆了一呆。

他和白露生幾次見面,都是作天作地,非哭即怒,從來沒見他笑過,此時雖然哭得眼楮腫著,臉也黃著,可是淺淺一笑,真似春花初綻於冰雪。總覺這笑似曾相識,忽然想起露生花前月下地對他說“有我呢”。

——原來是夢裡見過的。

露生被他看得靦腆,也不知他是何意︰“不說話,隻管看我做什麼?”

金世安趕緊收起自己的騷心思,含糊笑道︰“我就說……”

“什麼?”

“我說你笑起來肯定比哭好看。”

露生也不生氣,也不理他,那頭慢慢低下去,心中隻道這人怎麼沒頭沒腦?可瞧他一副呆樣,又**氣來,兩個人莫名其妙地害了個臊,露生是薄羞嬌惱,金世安是摸不著頭腦,兩人你呆我也呆,呆了半天,露生輕聲道︰“你要我戒了大煙,是不是?”

金世安這才把魂收回來了,見露生仿佛遲疑的樣子,他心中也是一沉。

“我不是勉強你,要不要戒全看你。戒,我們同心協力做隊友,不戒,你在這裡做你的白小爺,我明天就叫我爺爺接我回家,從今往後我們誰也別挨著誰,一刀兩斷各自滾蛋。”

這話原本應當說得很硬氣,金總不知那塊兒心虛,總希望露生答應他才好,最後越說越慫︰“我現在好歹也是少爺,你戒毒需要什麼幫助,我都可以提供。

“……你要幫我,怎樣幫我?”

“怎麼樣都行,守著你都行。”這個金總不含糊︰“我咬都給你咬成爛粽子了,不怕給你多咬兩次。”

露生聽他說話放屁,忍不住又要笑,沉吟片刻,認認真真回望於他,一字一句道︰“不必你來幫,我答應你就是。”

這話答得太容易,金總簡直不敢相信,露生見他躊躇,心中傲氣又上來︰“我既答應你,就必能做到,別小瞧人!”

金世安搓搓爪子︰“大男人說話算話,同志,握個手!”

露生臉上微微一紅,把手跟他握住了。

回想他們那時握手的情形,不像偉人會面,倒他媽的像在求婚,總而言之——偉大的、純潔的、超越階級的,穿越時空、開了外掛、好像爽文二男主的,互相嫌棄、毫無計劃、但是盲目樂觀的,以兩個領導人為中心,可能以後也就只有兩個人,總而言之攜手並進奔解放的革命聯盟,就在這一刻誕生了!

金總越想越高興,恨不能現場拜個把子,只是昨天晚上被下踹上撓,要起來又屁股疼,橫在床上叫︰“以後別叫少爺,兄弟之間平起平坐。”

“不叫少爺,叫什麼?”

金總咧嘴一笑,在露生下巴上搔了一下︰“叫哥哥。”

露生大驚地看他,臉上連血色都沒了。

金世安沒留意他的表情,反正失望是肯定失望的,到時候勸勸哄哄就好了。在他看來,自己作為少爺還活著,對白露生也算是個好消息,第一不用承擔殺人過失,第二還有一個全新面貌的友愛少爺跟他過日子,總之事已至此你他媽不上賊船也得上。他低著頭寫寫畫畫︰“我呢,跟你少爺的關系很復雜,這個身體還是你少爺的身體,不過裡頭已經不是他了。你看我給你畫個示意圖,我的想法呢是跟你組個隊……”

“少爺哪兒去了?”

“不知道啊可能死了吧。”金總暖男能力有限,但說完了也感覺自己這話有點不妥,“呃總之暫時不在這裡,你可以把我理解成叫什麼——借屍還魂。”

“借屍還魂?”露生倏地站起來,一把拉住金世安︰“你說你借屍還魂?”

“對啊,我們那邊管這個叫穿越。”

白小爺一瞬間木雕泥塑,仿佛魂也被抽走了。

金總以為他是對新名詞沒有接受能力,撓撓頭又換個說法︰“這個真是不好解釋,你把我當成一個新少爺也可以,我不會對你那麼壞,至少不會讓你天天哭。”

露生哪管他說什麼,他只聽見一個“屍”字,他後退兩步,連抬頭的力氣都沒了。

金少爺死了,就是自己害死的,他今夜來無非是想鬧一鬧,以為他傻了,故意將往日薄情寡待之處都報復一番,誰知真被自己猜著了!一時間身子仿佛在大海裡,一浪過來一浪去,那一會兒真是天崩地裂,又似霜雪加身。彼時負心薄幸,此時哪還分證?是愛是恨都顧不得了,隻想著自己為著私情,活生生害了一條命,把金家也毀了,這一瞬間是連尋死的心思都沒有了,因為魂早就上刀山下油鍋了。

金世安見白小爺垂首不語,有點呆樣,拿手在他眼前晃一晃︰“不是,你別傷心啊,你看我身體還是你少爺的身體,四舍五入就約等於他沒有死是不是?”

撲稜一聲,白小爺軟軟地倒下了。

金世安大驚失色︰“哥們兒你穩住!是我說錯話了,你冷靜一點!”他沒想到白露生應激反應會這麼大,上掐人中下拍屁股,全身上下都拍遍了,白露生雙眼緊閉,牙關緊咬,只有出氣,沒有入氣,一轉眼全身冰涼。金世安慌得大喊︰“周叔!柳嬸!來人!救命!”

一眾下人聞得少爺驚慌大叫,疾風似地四面奔來,大家提燈舉火地嘈雜看視,一看之下,都松一口氣。周裕道︰“不妨事,不妨事,少爺別慌,這是犯了癮了。”又叫柳嬸︰“快拿個煙泡來,吃兩口就好了。”

金世安猶未聽懂︰“吃什麼?”

周裕把他扶起來,又叫兩個小子把白小爺放平在榻上︰“您這是忘了,小爺是吃大煙的,許是今晚沒有吃,這會兒癮上來了,我先給小爺灌口水,您回去歇著吧。”

“……你說啥?!”

金總頭都要炸了。

遍述金總對民國的印象,基本概括兩個字,“打仗”,再加兩個字,“旗袍”,他對民國的全部印象都來自各種抗日神劇和諜戰偶像劇,他的前女友還拍過一部民國戲,無非也就是穿著旗袍花枝招展,換個殼子的言情。

到這時候他才突然想起來,民國吸毒是不犯法的,不知多少人都在抽大煙。

一瞬間他對白露生的好感down到谷底,他堅強聰明是沒錯,又美又辣也很可人,關鍵吸毒人員這他媽能組隊?

怪不得金少爺對你沒有好臉色,你他媽純屬作精,為愛發瘋這能理解,吸毒燒命不是操蛋是什麼?

周裕見他面色難看至極,心中瑟縮了一下,金世安惡狠狠地看著他︰“他抽這玩意兒多久了?”

周裕縮著頭︰“也就這兩年……小爺這不是身體不好嗎?抽點兒這個才有精神。”

有精神你奶奶個腿兒啊!沒看見他都抽成骷髏了嗎?這幫狗日的下人,簡直助紂為虐。金世安忍著氣問︰“沒讓他戒過?”

周裕的頭比王八伸縮性還好︰“這個,我們知道您厭恨小爺吃這個東西,但這哪是說戒就戒的呢?您不在這兒,他飯也不吃,要不喂他兩口煙,騙他喝水都騙不動。”他低頭隻敢看腳︰“反正咱們也不缺這個錢,吃也吃得起。”

金世安想打他了。

這一晚上雞飛狗跳,整個白府都沒有睡好。白露生同志被動抽完一個泡兒也沒有見好,反而精神失常,又哭又笑。金世安心中嫌棄,又不敢離開半步——想跑也跑不了,白小爺把他當戀人本尊,抱著又哭又鬧,還連撕帶咬,周裕說“再吃一個就安靜了”,金總一巴掌把煙泡兒拍飛了。

“吃你媽,讓他鬧,我看看沒有這個鳥東西他能死還是怎麼樣?”

柳嬸急得跪下了︰“小爺也不是自甘下流的人,當初也是有人害他才弄成這樣,這東西怎能硬斷?好歹有個回還!”又連磕幾個頭︰“我知道少爺心裡恨,您好歹饒了他今夜,且不說傷了他怎樣,您這一身青傷,我們怎麼見太爺?”

金世安抱著露生,被撓得青頭紫臉,聽柳嬸這樣說,他心裡又好受一點。

……原來是被人害了,這個理由還稍微能接受。不過害你一次還能害你幾年嗎?說到底還不是沒有堅強的革命意志。他看看露生,要打下不了手,要罵也沒用,要丟開手,居然還有點放心不下。

牙一咬,他攥住露生的手︰“說了不給就是不給!都滾出去!老子今天就要看看,他能給我撕成幾瓣!”

金世安忘不了那天晚上的情形,和電影電視裡頹靡腐爛的鏡頭完全不同,白露生的煙真是一口一口被喂進去的,小廝端著他的下巴往口裡吹。金總不知道心頭哪來的酸勁︰“嘴巴離遠點!你也抽是不是?我踹死你!”

他遠遠看著露生半死不活地垂在榻上,心裡忽然明白了什麼叫吃人的舊社會,那不光有壓迫和剝削,還有腐蝕和傾軋,愛會折磨人,更折磨人的是這個不明不白的時代,上面昏聵,下面也昏聵。這些人全活在淤泥裡。再怎麼蓬勃的青春、愛意、英氣、果決,在這樣的時世裡,慢慢也要腐爛成泥渣。

這一夜他身上酸痛,心裡更酸痛,比初戀分手還要掙扎,他心裡前所未有地懷了世人皆醉我獨醒的痛苦,別人都是錯的,只有他是對的,可怕的是別人都習慣了錯,只有他無助地對著。是該明哲保身,就此抽身跑路,還是伸一把手,救救泥裡的白蓮花?一腔惱怒,無處發泄,隻好拍著桌子大罵︰“今天這是最後一次搞這個屁事,以後再有一次,老子腦殼給你打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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