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邦城有些震撼。
沒想到舒大師三言兩語間, 便震懾了薛老爺子。
能讓對方說出一個求字, 也真是極為不容易, 一時間, 他對舒昕佩服的五體投地。
不過,他心裡也在嘀咕,這薛老爺子也忒倒霉了, 又是巫術,又是鬼怪,這該得罪多少人?
而舒昕,依舊不為所動地站在一旁。
薛老爺子苦笑, 他明白定是剛才的態度, 惹了人家的嫌棄, 自己也是,簡直越活越回去了,年輕時還沒有盛氣凌人的毛病,年紀大了,倒是越發挑三揀四,他連忙陪著笑臉, “舒大師,你有什麼要求隨便提,只要我能滿足你的,絕不含糊。”
換作平時, 他不必這麼低三下四的, 可偏偏, 自己的好友出了遠門,遠水解不了近渴,他只能仰仗著面前的舒大師。
舒昕著實不想摻和到這些是是非非中,但實在架不住一旁章邦城哀求的眼神。
她斟酌片刻,直接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坐下,“你身上的麻煩太多,要一樁樁一件件解決。”
“首先,先說說巫術。”
薛老爺子滿腹疑惑,但卻不敢開口插話,隻安靜地坐在一旁聽著。
“巫術有兩種,分別為黑巫術和白巫術。黑巫術是指傷害別人時施用的巫術;白巫術則是祝吉祈福時施用的巫術。你這種情況,當然不是白巫術了。”舒昕邊回憶邊想,“我的判斷,是別人用了摹仿巫術的手段而加害於你。”
薛老爺子終於忍不住了,他心中憤怒的同時,又問道,“什麼叫做摹仿巫術?”
舒昕瞥了他一眼,給了他一個通俗易懂的回答,“是一種以相似事物為代用品致災的巫術手段。如果有痛恨的人,便做人形,寫上這人的生辰八字,或火燒或投水,或針刺刀砍,以致那人於死地。”
話說的這麼詳細,薛老爺子一下子就幡然醒悟,“你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後故意搞鬼?”
想到有人在背地裡對他虎視眈眈,薛老爺子就有些不寒而栗,“那這兩天我五髒六腑灼燒似的疼,是不是因為有人在用針刺?”
舒昕默認,同時又繼續開口道,“摹仿巫術有一個顯著的特點,距離越近,爆發的效果就越強。一般來說,得念咒七七四十九天,重復同一個行為,才能夠實現害人的目的。你這兩日一日比一日嚴重,但今天生龍活虎的,說明,巫術還沒有徹底成型,仍然可操控。”她露出了一抹憐憫的情緒,“我覺得,那髒東西一定藏在你的家裡。”
簡而言之,禍起蕭牆啊。
薛老爺子一巴掌拍在紅木桌上,反震的力道令掌心隱隱作痛。
可這一切更比不上他的心痛。
家裡除了三個兒子外,還有誰?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舒大師,求你指點。”
舒昕雙腿交疊,又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去找一個有土的地方,比如說牆角的泥土,花盆裡的泥土,但凡沾上土的,都可以好好找一找。不出意外的話,應該能夠找到一個金屬盒子。”
“打開金屬盒子,你就可以看見用稻草製成的人形,上面有寫著你生辰八字的符紙,只有找到這些,我才能夠救你。”
薛老爺子二話不說,便親自開始找起來,很快,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客廳中。
他已經不相信任何人了,只有親力親為才能夠放心。
章邦城對舒昕的能力簡直嘆為觀止。
他再一次唏噓道,“幸好當時文清踫見了大師你,否則……”
舒昕搖了搖頭,“你女兒也幫了我很大的忙。”
那純陰之體的頭髮,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說完後,舒昕便不再開口,看樣子薛老爺子還有好一會兒,她乾脆從書包裡拿出了一本習題,津津有味地做了起來。
章邦城有些不理解,依照舒昕的水平,無論去哪裡,一定會過得風生水起,又何必委屈自己念書呢。
哪怕她想要一個重點大學的名額,求上門來的人依舊會如過江之鯉。
雖然心裡這麼想,但他識趣地沒有問。
萬一被舒大師懟回來,那多尷尬。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薛老爺子才捧著一個金屬盒子,腳步沉重地走到了舒昕的面前。
他面如土灰,仿佛受到了重大打擊似的。
好半天,才哆哆嗦嗦地開口道,“舒大師,現在我該做什麼?”
舒昕並沒有接過盒子,她只看了一眼,便起身走到了薛老爺子的身邊,“不管我做什麼,你都不要有任何的動作。”
若說薛老爺子先前對舒昕還有質疑,但找出金屬盒子後,他打心眼兒裡都是信任。
他點了點頭,“知道。”
舒昕伸出食指,控制著體內精純的玄力直接挑破對方的額頭,取出了一滴紅到發黑的血液。
隨後,她又從金屬盒子中拿出那張寫上了生辰八字的符紙,隨手疊成一個紙人,又把血液塗抹在紙人的額頭上。
章邦城目不轉楮的盯著舒昕的舉動,但看著紙人的五官出來後,他內心驚駭。
原因無它,實在是和薛老爺子太相像了,惟妙惟肖,一眼就能夠分辨出來。
舒昕的手指離開紙人後,那紙人一下子自燃起來。
很快便化為灰燼,散落在桌面上。
而此時此刻,薛老爺子猛然吐出了一口血,相較於正常人粘稠鮮紅的血液,如今這口血充滿了腥臭的氣味,又黑的發紫。
章邦城的心立刻提了起來。
薛老爺子又驚又駭,但這口血吐完後,他感覺渾身輕盈了不少,那種久違的可以支配的力氣又回來了。
這時候就算是傻子也明白,面前的舒大師幫他解了巫術,他隨意地擦了擦嘴巴,真摯地開口道謝,“舒大師,麻煩你了。”
舒昕置若罔聞,她又將那個稻草扎成的人形,隨手松開,旋即淡淡的開口吩咐道,“你親自去把它燒了。”
薛老爺子連連點頭,最後他又忍不住問道,“燒了之後,我身上的巫術是不是已經解了?”
越老越怕死,他自然也不例外,創下了偌大的家業,他更想好好地活在世界上享受。
舒昕摸了摸鼻子,倒是有些同情地開口道,“是啊,可是還有人用鬼害你,這點還沒解決。巫術讓你的身體衰敗,但一旦沾上了鬼,你隨時隨地都會有意外發生。”
比如說坐車時,發生車禍;在外好端端走著,沒準就有從天而降的東西砸破頭。
薛老爺子用力的咳嗽起來,顯然是心氣不順。
最後,他警惕地環視四周,又壓低聲音道,“那鬼在我周邊嗎?”
舒昕搖了搖頭,“沒有。”
薛老爺子松了口氣。
他總感覺再這麼一驚一乍下去,就算身體好了,他也快吃不消了。
“不過,你該好好想想,為什麼我今天一來,就沒有人對你繼續使用巫術,那鬼也沒有再纏著你。”
這裡面的門道,太深了。
薛老爺子受了提醒,他猛然抬頭盯著舒昕道,“難道這個讓鬼害我的人,也是我的親信嗎?”
他簡直承受不住兩次的背叛。
舒昕聳了聳肩,她從包裡拿出了一枚練手用的護身符,“你必須隨時隨地的帶著它,那鬼魂短時間內近不了你的身。”
薛老爺子連忙開口道,“你不幫我徹底解決了那鬼嗎?”
如果不把背後之人揪出來,他睡都睡不踏實。
舒昕聞言,忍不住笑了,“我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哪來的這麼天大的本事,找一個不知道存在於哪裡的鬼呢?退一萬步,鬼再可怕,也沒有人可怕,就算我幫你除了一個鬼,還有其他的手段在等著你。”
這話說得,連一旁的章邦城都覺得頭皮有些發麻。
他忍不住同情了薛老爺子三秒鐘,旋即低頭,不讓自己的神情被看到。
薛老爺子︰“……”
他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如果真的是自己的親人或親信所為,那一定要趁熱打鐵,把他們揪出來。
他眼巴巴地看著舒昕,“舒大師,如果我把他們聚集起來,你能夠分辨出誰對我有惡意嗎?或者那養鬼之人,你能不能看得出來!”
“現如今,我能信任的只有你一個了。”
被戴了一頂高帽子的舒昕︰“……”
她想了想,點頭答應,“行,你盡快,我還要趕回學校上課呢。”
薛老爺子大喜過望。
他連忙拿起手機,分別給自己三個兒子打了電話,讓他們盡快趕回來的同時,又什麼也沒告訴他們。
他的行為,到時直接透露出了自己的猜測。
他相信親信,卻不相信自己三個兒子。
舒昕敏銳地察覺到,薛老爺子給大兒子打電話時,語氣雖然與往常無異,但仔細瞧,頗有咬牙切齒的意味。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這大兒子,一定是用巫術害人的那一個。
可想起先前章邦城對他所說的那些八卦,覺得這些有錢人,各個都不簡單!
父子四人,沒準是四條心。
薛老爺子先把那稻草的人形拿去燒了,隨後又冷靜地坐在沙發上思考,並等著三個兒子歸來。
今天,就算是被看笑話,他也要整頓家裡的風氣,該罵的罵,該攆的攆,否則什麼魑魅魍魎都能夠騎到他的頭上逞威風。
舒昕見大廳內的氣氛變得安靜,她繼續開始做習題。
薛老爺子與章邦城瞧著她心無旁騖的模樣,互相對視了一眼,更努力的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免得打擾了舒大師。
不多久,薛老爺子三個兒子陸陸續續的回到了家中。
舒昕見狀,直接放下了筆,認真地開始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