斟酌片刻, 閆廷利不疾不徐地開口道,“你們都知道, 曾經我費盡心血算過一卦。”
提及此,眾人的神情又變得肅穆之極, 僅國運堪憂四字, 就讓他們喘不過氣兒。
國運, 雖聽起來虛無縹緲,但對於整個國家來說, 卻是至關重要。
“老閆,你快別賣關子了,直接說重點。”
閆廷利前後踱步,“我徒弟前兩日告訴我,京市不少公司的總部風水有異常, 且說的有理有據,讓人無法反駁。其中更是包括了袁世城的公司,大家都知道,袁世城在我國經濟中佔了多重要的地位, 一旦他、和其他公司經濟崩盤, 一定會對國家造成重大的打擊。”見大家若有所思, 他才繼續道, “世界上沒有那麼多的巧合, 所以我認為是有人在背後動手腳。只是不知道, 這些人和研究化僵的人, 究竟是不是同一波?”
如果是, 那才是大麻煩,畢竟這麼處心積慮,顯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夠預謀的。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裡著實有些沉甸甸的。
一旁的周大師,聽著閆廷利的話,思緒不由地蔓延,他情不自禁想起了上一次在茶館時,舒昕和宋銘文的筆試。
眼下,舒昕居然能夠發現大家沒發現的端倪,實力比起上回展示的,還要不容小覷。
閆廷利收了個好徒弟啊。
他心裡羨慕的同時,又替對方欣慰。
“不過,我還沒去看過袁世城公司的風水,所以具體情況不做任何評價。”
首位的老者眼裡充斥著銳利的光芒,仔細看,隱約還能瞧見一絲憤怒。
他平復了一下心緒,盡量不讓自己被影響,“你負責調查西北化僵事件,至於多個公司的風水問題,就交給老周去處理。”
吩咐完後,他緩緩地掃視了在場所有人,“相信你們都能感受到,這一次,是有人來勢洶洶地想要對付我們。古語有雲,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可是對方囂張至此,再退的話就是萬丈深淵。這一回,大家要團結起來,共同對外。”呷了一口茶水,滋潤了一下喉嚨,他繼續道,“還有,無論是西北一事,還是有關這些公司的風水,除了咱們這些老家夥外,一概不許外傳。連自己的嫡傳徒弟,也得瞞著。”
能坐在這裡,就代表國家對這些人知根知底,壓根就不怕他們背叛。
可收的那些弟子,就不好管控了,現如今唯一的辦法,就是直接切斷他們的知情權,免得鬧出什麼蛾子。
如果將來的某一天,事態到了無法控制的地步,那再告訴他們也不遲。
閆廷利松了一口氣。
其實關於公司的風水,這些都只是自己的猜測,沒想到會得到這麼鄭重的對待,他心思轉圜,隨後抬頭看向了老者,“我想帶著舒昕一起去西北。”
老者思索片刻,突然發出了爽朗的笑聲,“這些小事情你做主就好。”
在他的心裡,對舒昕的印象相當的不錯,是個鐘靈毓秀又天資聰慧的小丫頭,不僅如此,她的身上還帶著剛正不阿的脾性,否則也不會把宋銘文懟得逐出師門,“別叫她受傷了,現在培養年輕一輩,是真的不容易。”
閆廷利從老者的寥寥幾句話中感受到了對舒昕的重視。
雖然不知道重視從何而來,但對舒昕來說,總歸不是壞處,“好。”
*
夕陽西斜。
舒瑾心背著包、心事重重地回到家。
這兩天,她按照媽媽的吩咐在家裡所有的飲用水中都下了藥。
一方面,舒瑾心有些愧疚,因為她根本不知道這些藥對爸爸究竟有沒有負面影響;另一方面,舒瑾心卻是隱隱期待著事情的發展,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舒展呈一家落魄、舒昕跌落雲端的樣子。
此時此刻,她根本沒有意識到,事情的發展根本不像她想象中的那般。
舒展呈壓根不靠舒家生活,羅淑儀摒棄了老師的職業,毅然決然地來京創業,而舒昕更是,優秀的令人發指。
或者說,舒瑾心並不是沒有意識,她只是打心眼兒裡不願意接受。
她認為,自己是上天的寵兒,行事可以無所顧忌。
走進家門,舒瑾心突然發現,爸爸正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他的神情很平靜,但右手卻在大力的揉著太陽穴,顯然是腦袋疼,她思索片刻,走上前,“爸爸。”
說話的同時,她乖巧地站在舒文初的身後,伸出雙手替他按摩。
舒文初早在舒瑾心進門時就已經發現了她的存在,眼下見她如此,心裡軟成了一片。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冷不丁問道,“瑾心,爸爸真的錯了嗎?不應該那麼善待舒展呈,也不應該那麼聽你奶奶的話。”
舒瑾心聽到這問題,心口一跳。
藥物固然有作用,可根本還是在於爸爸自己內心的想法。
短短兩天時間,爸爸竟然開始質疑先前的想法。
她想了想,試探性地說了自己剛打聽到的消息,“爸,奶奶明天又要帶著舒昕去公司了,這一回雖然沒有像上次那樣驚動股東,可誰知道奶奶究竟打的什麼主意?”她佯裝不經意,“唉,舒昕一而再再而三在大家面前露臉,也不知道大家究竟是什麼樣的想法?”
舒文初瞳孔驟縮,不知為什麼,他覺得腦子疼的更厲害,本想告訴自己,媽這人很公平,不會偏頗,而且答應過的事情不會食言,可那股不甘心的情緒,卻一下子溢滿了四肢百駭。
一而再、再而三,媽究竟要做什麼呢?
舒瑾心本想多說幾句,可又怕說錯了話,乾脆安安靜靜地站著,但手裡的動作卻變得更輕柔。
舒文初倏然站起了身,他穿上了外套,“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不等舒瑾心回答,他便匆匆地開門離開。
舒瑾心跟著他的腳步走到了門口,瞧見他的背影逐漸消失,心口再次狂跳。
站的久了,她臉上緩緩地露出了一抹欣喜的笑容。
舒文初直奔公司,不等任何人通報,便直接沖進了姚珠的辦公室。
他本想質問對方究竟想要幹什麼,可生怕聽到自己不想聽的答案,就這麼一猶豫,他的氣勢瞬間低沉。
姚珠本在處理公務,瞧著舒文初冒冒失失的樣子,眉頭情不自禁地蹙了起來,“你這像什麼話?”
這段時間,她本在考慮,要不要將手中的權力給舒文初一部分,可眼下,她立刻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舒文初被姚珠嚴厲的眼神一瞪,腦子一下子清醒了。
可清醒歸清醒,但那股不甘早已深入骨髓。
如果直接和姚珠作對,他恐怕會被吞的連渣滓都不剩,就算想要奪回公司的主導權,也得用迂回的方式。
思索片刻,他開口道,“媽,自從上回高琦自作主張想傷害舒展呈後,我就一直想和你談談。”
姚珠臉色稍霽,連帶著情緒都變得緩和起來,到底是自己的兒子,母子哪有隔夜仇,既然對方想和自己談,她乾脆放下了手裡正在瀏覽的文件,做出了一副傾聽的模樣,“你說。”
舒文初坐到了一旁的沙發上,同時目不轉楮地盯著姚珠,鄭重其事道,“媽,不管你究竟相不相信,高琦做那些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
姚珠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你是我一手帶大的孩子,我當然知道你的秉性和性情,你絕對做不出這麼心狠手辣的事。”見舒文初面露不解,她反問道,“你是不是在想,既然我知道不是你做的,又為什麼要懲罰你?”
舒文初在姚珠清亮的視線下,不知為什麼,覺得自己有些狼狽。
他別過頭去,默認了。
姚珠語重心長道,“在當時的情況下,你和高琦夫妻一體,偏頗你,就是偏頗高琦。你弟弟從小不在我身邊長大,我對他深有愧疚,再加上相認在即,你還不懂嗎?”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只能盡量做到一碗水端平。
並不是故意針對舒文初。
而把他從公司的位子上拉下來,也只是覺得,這兒子還需要歷練一番。
聞著辦公室裊裊的檀香味,再加上姚珠輕言細語的解釋,舒文初本有些頭痛難忍,可卻在不知不覺中被撫平。
他仔細回想著這段時間以來的點點滴滴,隻覺得自己的更加狼狽了。
姚珠瞧著舒文初這番模樣,心頭一軟,“我不知道你今天為什麼要貿然地跑到這裡,不管如何,想必一定是對我不滿的。文初,媽知道你現在在擔心什麼,但我給你保證,舒家的公司,都是你的。你弟弟從小沒有受到系統的教育,他不管理,而且,他對這個公司根本沒興趣。”
舒文初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姚珠這麼溫言細語的姿態了,他神情恍惚,一時不察,把心底話說了出來,“那舒昕呢?她天資聰穎,學習的速度一日千裡……”
雖然沒有把話說完,但任誰聽到都明白這話裡的意思。
姚珠突然自嘲地笑了笑,“這你就更別擔憂了,舒昕的志向,根本不在於此。”她瞧著舒文初不解的雙眼,模稜兩可道,“就算你把咱們公司送到舒昕的面前,她也不屑一顧的。”
舒昕的能力出神入化,到哪裡都是座上賓,任誰都得給她三分薄面,區區一個公司還真是不在她眼裡。
“行了,該說的話我都已經說了,文初,要記得媽媽從小到大對你的教誨啊。還有,明天開始,你就回你的位置上班吧。”
姚珠還是不舍得自己的大兒子,權衡片刻後,便迅速的放出了自己一部分權安他的心。
但這些……是她唯一能做的。
如果舒文初還是冥頑不靈,那她大概真的要放棄這兒子了,以後保他衣食無憂,至於其他的就什麼都別想了。
舒文初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離開姚珠辦公室的,他坐在車裡,迎面的風有些涼,讓他更加清醒。
媽媽從來不會無的放矢,他的確……不應該這麼小心眼,不應該把舒昕當成自己的假想敵。
給自己做了一路的思想工作,舒文初回到家中。
眼神早已恢復了清明。
他徑直去了書房,整理明天上班要用的東西,屋內溫度高,他隻覺得口乾舌燥。
而舒瑾心,就在這時走進了書房,她的手裡拿著茶杯,“爸,我給你泡了茶。”
說完,她把茶杯放到了桌上,轉身離開。
舒文初不疑有他,可喝了幾口水後,他的腦袋又開始變得昏昏沉沉。
看來是今天太累了,他想了想,乾脆回房休息。
睡夢中,舒昕像是一頭猛獸將他吞沒,不留殘渣。
舒文初驚醒,隻覺得冷汗淋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