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蓉一大早便帶著南明的學生去了慶東。
較之昨日, 慶東的校園煥然一新,顯然是經過了特意的打掃。
甚至於連路邊的垃圾桶都被擦拭的 亮。
王蕊忍不住吐槽,“一定是因為電視台要來直播,所以才安排了大掃除。”想起昨天來參加比賽時的模樣, 她又繼續嘟囔道, “慣會裝模作樣的。”
經過修改規則一事, 她對慶東徹底的失去了好感。
舒昕瞅了一眼她的黑眼圈,忍不住笑了, “知識競賽是慶東一年一度的盛事,他們當然會以最好的狀態迎接所有人。”
賀蓉點了點頭, 就事論事道, “在這一點上, 所有的學校都是一樣的。”
說話的同時, 她帶著學生往禮堂走去。
大禮堂被布置的十分隆重,顯然是用了一番心思。
甚至還給電視台的工作人員安排了視野開闊、適合攝影的好位置。
因著有了經驗,所以舒昕落座後便不再東張西望, 靜靜地等候著比賽的開始。
這副氣定神閑的模樣, 倒是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
記者蔣濤就是其中之一。
他今天的任務, 就是挖掘各種各樣有用的消息。
心中快速打好腹稿後, 他便笑容滿面地湊了上去,“這位同學,我看你不急不躁的, 是已經胸有成竹了嗎?”
做記者的最喜歡和孩子打交道。
因為無論孩子怎麼說, 他們都能鑽空子, 撰寫勁爆的標題來吸引人的眼球。
舒昕歪著腦袋想了想,“修改規則前,還有幾分把握,但是修改規則後,就沒什麼底氣了。”
蔣濤有些錯愕,“修改規則?什麼修改規則?為什麼我們沒聽到風聲?”
依據常理,一年一度的比賽,不會輕而易舉的修改規則,除非發生了某些不為人道的事情。
一瞬間,蔣濤的八卦心被提了起來。
舒昕蹙了蹙眉頭,這才驚覺失言,她連忙搖了搖頭,“我什麼都不知道。”
蔣濤見狀,頓時沒了采訪的興致。
此刻,他隻想著調查慶東修改規則的內/幕,心裡隱隱有種感覺,內/幕一定很勁爆。
他不再搭理舒昕,快步的離開。
賀蓉見狀,忍不住輕笑出聲。
方才,她一度以為舒昕會老老實實地回答記者的問題,畢竟,沒出校門的學生,對於社會人士有一種天然的敬畏感,可是她沒想到,舒昕反其道而行之,半遮半掩地偷換了話題。
王蕊面露詫異之色,她碎碎念,“舒昕,你怎麼不把慶東的無恥臉面告訴他?”
舒昕搖了搖頭,“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何必從我們嘴裡說出去呢。若是將來慶東追究起來,咱們學校會比較難做。可是,如果是別人透露的消息,就和咱們學校沒關系了。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的看他們的笑話,你說對不對?”
王蕊目瞪口呆,說真的,她完全沒想到這一層。
“你好奸詐啊。”
賀蓉連忙護著她,“這不是奸詐,而是自我保護的方式。”
這一點,她覺得舒昕做得非常好。
蔣濤陸陸續續地采訪了其他參賽的同學。
在他的有心套話下,逐漸拚湊起了事情的真相。
一時間,他有些震驚於慶東的不要臉。
他頭一回聽說,因為學校沒有進入決賽,就肆意地增添決賽名額。
因為學生搶答速度比不過其他人,就任性地修改比賽規則。
這簡直是不要臉的典範啊!
他抿了抿嘴唇,隨手擬了幾個勁爆的標題,但想到比賽的結果還沒有出來,又就此作罷。
不過,若是慶東在這麼幫助自己學校的前提下,都沒有獲得第一名,那就有好戲看了。
很快,競賽時間到了。
周校長在矚目的視線中緩緩走上了台,他的穿戴十分鄭重,甚至連頭髮都打上了一層發膠,愈發顯得精神奕奕。
只不過此時,因為心理作用,他總覺得大家看向他的眼神帶著嘲弄之色。
原本一連串的開場白,被他精簡了一半,簡單的歡迎過後,他直接宣讀了規則,便宣布遊戲開始。
說完這些,周校長連忙下台。
但稀稀拉拉的掌聲響起時,他腳步加快,頗有種落荒而逃的感覺。
賀蓉眼中閃過了一抹嘲諷之色。
旋即,她又目不轉楮地看著比賽。
進入決賽的一共有四所學校,分別是南明、慶東、一中與五中。
原本是三所學校搶答,可更換規則後,變成了四所輪流答題。
裁判先說了一些場面話暖了暖場,把氣氛炒熱後,率先看向了南明,“成語半斤八兩中的斤和兩是古代重量單位,其中一斤合現在的多少兩?”
舒昕想也不想,“十六兩。”
一旁記分的工作人員,連忙給南明記了一分。
裁判又看向了慶東,““詩中有畫、畫中有詩一句是誰對誰的評論?”
魏瓊同樣答地迅速,“甦軾對王維。”
如此一來,循環了五圈,大家都在十秒內回答出了各自的問題,彼此不相上下。
就在此時,裁判又繼續問五中,“歐洲文學史上有一個人物叫於連,請問他是哪部作品中的主人公?”
五中的學生笑容頓時凝固在臉上,他們面面相覷地互相看了一眼,誰也答不上來。
十秒鐘的時間過去,隻得不情不願的放棄了這道題。
按照規則,是南明作答。
舒昕依舊輕輕松松地給出了答案,“出自司湯達小說《紅與黑》”
給南明額外的加了一分。
裁判對舒昕印象深刻,他想了想,輕輕按了一下手中的機器,頓時所有的題目難度加了一個度。
他又繼續問道,“民族樂器種類繁多,其中古箏具有自己的分類,現在國內最普及的古箏是多少根?”
舒昕笑容清淺,“21。”
事實上,不止裁判對舒昕印象深刻,每當舒昕回答問題後,場上總有一片小小的噓聲。
他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樣的心裡,既希望舒昕能夠一如既往的回答出問題,又希望她能吃癟。
矛盾而又復雜。
魏瓊一顆心沉入了谷底。
她突然又覺得有些不公平了,南明排在五中的後面,一旦五中有回答不上來的問題,那撿漏的就是南明。
可她們慶東呢,有舒昕的存在,根本沒有這種撿漏的機會。
她不由得發起了呆。
如果這次比賽,又輸了,那慶東就會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而她,同樣會吃不了兜著走。
不可以,她絕對不可以那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魏瓊,你快回答啊,發什麼呆?”
“魏瓊??”
魏瓊驟然驚醒,她這才意識到,又已經輪到自己了。
不過剛剛她在發呆,根本沒有聽清楚裁判的問題,她心下一沉,慌慌張張的問道,“什麼題目?”
一旁的同學神情有些慌張,他連忙重復了一遍,“天知、神知、我知、子知,最早是漢代人楊震說的,他說這句話的目的是為了什麼?”
可話音剛落,十秒的時間就已經到了。
沒有回答出問題,那就代表著錯過了一次機會。
魏瓊臉色瞬間慘白。
在這種比賽中,大家的水平差的其實並不多,考驗的就是心理素質,他們的分數本來就比南明低了一分,現如今,又低了一分。
裁判有些可惜,其實剛才的時間並不只有十秒,只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他不能太偏袒。
心裡嘆了一口氣,轉頭又看向了一中,把剛才的問題再度重復了一遍,“請回答。”
因著前面耽擱的緣故,他們早就已經商討了答案,其中一人篤定道,“拒絕收禮。”
魏瓊的臉色更難看了。
但臉色同樣難看的是曹芳芳,她本以為今天不會再出岔子,沒想到魏瓊竟然這麼沉不住氣。
在比賽中還能發呆。
要不是比賽正在進行,她恨不得敲開魏瓊的腦袋,看看裡面究竟裝了什麼。
很快,又過了五輪。
因為題目難度加大的緣故,所以陸陸續續地,有學校答不上來,分數比分逐漸的明朗化。
第一是南明,共有16分。
第二是二中,共有9分。
第三是慶東,共有8分。
第四是五中,共有7分。
五中的學生雖然墊底,但是他們的狀態卻是除了南明外最好的一組。
畢竟,以往他們是連決賽都進不來的,本就沒有爭奪一名的實力,就算陪跑,在電視上刷一下五中的存在感也是好的。
此時此刻,裁判再度把題目難度增加了,“俗話說一寸光陰一寸金。這裡的一寸是用哪種古代計時器量出的時間單位?”
裁判問的又是舒昕。
至於南明其他的參賽選手,他已經自動忽視了。
因為他從來沒有見過,當他宣讀題目時,那些參賽選手不約而同看向另一位同學的場景。
要不是謹記自己的職責,他甚至想化身咆哮帝,“你們是來參加比賽的,不是來看戲的。讓舒昕一個人答題是怎麼回事?”
還有那個唐凌,明明昨天表現的十分好,到今天竟然還沒開過口,老是讓女同學頂在前面,這樣真的好嗎?
舒昕自然猜不透裁判內心的吐槽,她想了想,有些疑惑,“漏刻嗎?”
她現在才意識到,問題的難度比起剛才來說,大多了。
裁判面無表情地回答,“答案確定嗎?”
換成是其他人,沒準就要更換答案了,舒昕想了想,還是相信自己的記憶,“就是漏刻。”
記分員再度給南明加了一分。
此時此刻,正在觀看直播的舒展呈,笑的皺紋都起來了。
他神情洋洋得意,但是又偏偏要用謙虛的語氣,“哎呀,這什麼漏刻,我聽都沒有聽過。果然,還是女兒比我有出息,腦袋瓜子就是轉的快。”
其他人看到他這樣子,哪裡不知道他的想法。
只是,他們對舒昕也是挺服氣的。
至少她在一中學生裡頭,表現的最好,回答的題目最多、最正確,如果他們也有這樣的孩子,沒準表現得比舒展呈還要更誇張。
“舒總,你這是怎麼教孩子的?我兒子也要上小學了,剛好來討討方法。”
“是啊是啊,從小吃了什麼、喝了什麼?不然腦袋怎這麼靈光?”
“課外輔導班上嗎?回頭我也讓我女兒上個輔導班去,給我長長臉。”
舒展呈身心舒暢,他沉吟片刻,忍不住給出了自己的育兒經,“孩子年齡小,對什麼都有興趣。在這段時間,千萬不要扼殺她的好奇心,仔細觀摩著,她到底在哪裡有天份,對癥下藥,哦不,對著有天分的方向培養,還能怕培養不好孩子?”
事實上,這些話都是他胡謅的。
這些年,他始終都在外面奔波忙碌,哪裡知道怎麼培養孩子嘛!
偏偏其他人當成寶似的,把這些話都記了下來,一個個打了雞血似的要回去教育孩子。
就在他們交流時,第一輪比賽逐漸接近尾聲。
隨著題目難度更大,比分的差距更是明顯,但南明,依舊是遙遙領先。
魏瓊險些把嘴唇咬破了。
從剛才發呆後,場上的局勢就越來越差,她拚命的告訴自己,要打起精神來,可偏偏總是被干擾,要不是她的同學連忙救場,不然這第一輪一定會輸得特別難看。
而裁判,看向了五中,問了最後一個問題,“竹林七賢和揚州八怪分別指?”
其實這個問題並不難,難就難在一字不差的把名字都說出來。
五中的學生眼前一亮,昨晚剛好強化記憶了,他清了清嗓子,一字不差的將姓名敘述了出來。
最後又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我回答的對嗎?”
這副可愛的模樣,連記分員都忍不住笑了,他快速地給五中加了一分。
到如今,第一階段的比賽已全部結束。
場上的比分分別為37:25:22:16。
南明第一,一中次之,慶東第三,五中墊底。
旋即,裁判宣布了中場休息。
魏瓊的腳像是灌了鉛似得,她慢吞吞地走到了曹芳芳的面前,正想要說話,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老師,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看著舒昕,我就感覺自己魂也沒了。”
她從來沒有像此刻一樣,這麼討厭過一個人,雖然對方從來沒有對她做什麼,可就是像一座大山似的,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如果,這場比賽沒有舒昕,她一定會贏得特別漂亮,可是現在都已經有了心理陰影,她根本預料不到結局。
曹芳芳本想呵斥對方,讓她清醒一些。
但看著魏瓊現如今的狀態,她知道,一旦自己的態度更苛刻,這孩子的心理防線一定會崩潰,她忍了忍自己的怒氣,態度變得溫和。
“沒關系的,這只是第一輪而已,就算暫時落後一些,也沒什麼關系,第二第三輪才是大頭。記憶力是你的強項,只要你能夠盡可能的多背誦文章,那咱們學校還有贏的機會。”
如果第二第三輪能夠表現優異,這微小的分差輕而易舉的就能被扭轉。
慶東也曾有過翻盤的經歷,“你一定要穩,知道嗎?就算舒昕的文化底蘊深,但是論及背誦能力,她不一定比得過你。老師相信你的。”
魏瓊胡亂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她點了點頭,“老師我會的。”
面對著曹芳芳的殷切目光,她根本不敢告訴對方,自己的腦子裡現在亂的和漿糊一樣。
再加上身上背負的壓力,別說是文章了,連首古詩詞都背不出來!
魏瓊咬了咬牙,腳步沉重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等待著新一輪的比賽。
希望上天能夠眷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