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有一個二哥,比朕大兩個月。朕還有一個妹妹,比朕小兩歲。自從二哥被立為太子,父親就囑咐他要勤政愛民,這是皇帝的責任,父親還囑咐朕一定要保護好妹妹,這是做兄長的責任。於是朕每天都照顧著妹妹,像在照顧自己的孩子一樣…這幾乎是朕登基之前的全部生活。”
國君看向舒星彌,語氣平靜道︰“朕沒有自己的生活。朕的一切,都是為了妹妹。只要朕照顧著妹妹,就沒有機會去覬覦皇位,二哥才能高枕無憂,父母也不必擔心兄弟鬩牆。其實朕也認命了,妹妹在朕眼中,如同朕的孩子一般。可是,十五歲那年,朕因為一念之差,失去了妹妹。”
“兩年前嗎?”
“恩,兩年前的秋天,皇上要去獵場打獵,那一日天氣晴和,朕從來沒有去過獵場,一直很想去,於是朕求皇上帶朕一起去,皇上答應了,朕就把妹妹托付給了乳娘,和皇上去了獵場。”
“過了幾個時辰,朕回到府中,府中早已亂作一團,”國君的臉上浮現出極其痛苦的表情,眼神破碎︰“妹妹被二哥奸汙,投湖自盡,已經回天乏術了。”
舒星彌握住國君的手。
“朕沒有盡到兄長的責任。朕的人生失去了全部意義。那之後,朕被禁足,不得踏出房門。朕每日對著鏡子自言自語,咒罵自己,責怪自己,勸說自己,安慰自己……也許在旁人眼裡,朕像一個失心瘋,但是,這是朕獲得解脫的唯一方式。直到現在,朕仍然無法原來自己。朕為什麼要去打獵呢?”國君似乎有些不堪重負。
“那之後,二哥的太子之位被廢,他被打入牢中,朕被立為太子。二哥的親眷與幕僚為了幫他脫罪,便說這一切都是朕的伎倆,說朕是為了奪取太子之位,故意陷害二哥。小小年紀,如此心計,真是不可小視。那時候,甚至連父親都對朕起了懷疑之心,娘親還說即使真的是朕做的,她也能原諒。”國君低下頭,輕嘆道︰“沒有人相信朕。朕只有看著自己的時候,才能感到安心。”
原來他是因為這件事,才會一直照鏡子……
在他最絕望的時候,將他救出深淵的,只有他自己。
點花燈的時候,國君在人群中看到了二哥,他一定又想起了當年的事情,對自己失望、自責,所以才撕掉自己的畫像吧。
“我相信陛下不會為了皇權犧牲妹妹、構陷兄長。”舒星彌道。
“為什麼?”國君眼中流露出詫異︰“明明你我相處的時間並不久,你也不了解朕……連與朕相處了十幾年的父母都不相信朕,你相信?”
“我的信任不需要理由,不需要條件,只要是陛下就夠了。”
一霎時,春風十裡,冰雪初融。
“……謝謝。”從來沒有人對我說過這種話。國君想,他願意相信這句話,無條件、無理由地相信。
這是一句太美好的話,美好到令人無法抗拒。
“對了,陛下的兄長被關進牢中之後,有被釋放嗎?”
“沒有,他被處死了。但是,今天和你一起點燈的時候,朕又看到了他的身影,那張臉,朕永遠不會忘記,就是他,絕無可能看錯。”
舒星彌點了點頭︰“必須盡快找到他,並除掉他,免除後患,不能有任何姑息。”
“沒錯。”
皇后和我是一條心的。
皇后的想法和我別無二致。
國君一想到這裡,就覺得無比安心,他說︰“我現在心情不錯,你提出什麼要求,我都會答應。”
不再是“朕”,而是“我”。
舒星彌笑了︰“那我要你答應我三件事。”
不再是“陛下”,而是“你”。
“你說。”
“第一,我希望你無論到任何時候都不要對自己失望。”
“好,我會努力做到。”
“第二,我們能不能換個稱呼?你總是叫我皇后皇后的,我總是叫你陛下……好疏遠。”
“我的乳名叫阿紈,你以後可以這樣叫我,你呢?希望我怎麼叫你?”他的目光溫柔起來,像是月光下的沙岸,細膩而又安靜。
“雲幼,這是我的乳名。雲幼是一種生長在海邊的香草。”
“好,雲幼,第三件事是什麼?”
聽見自己的乳名從心愛之人口中念出,舒星彌臉上微微發燙,說︰“第三,床上的時候…可以對我溫柔點嗎?”
那種極簡野獸派胡戳亂捅式房事風格,他真的吃不消了……
國君的耳根都紅透了,他心虛地低垂眼睫道︰“其實母后有派司寢嬤嬤教我怎麼做,但是我覺得太難為情了,沒有學……這也是洞房那夜我逃走的真正原因。”
“我教你好不好?”舒星彌望著不知如何是好的小國君,真是打心眼兒裡喜歡。
“那就更難為情了。”
舒星彌湊近︰“可是如果你學會了,我們兩個都會很舒服很舒服的哦?還是說,你想一直弄痛我啊?”
小國君抬眼,堅定道︰“好,我聽你的。”
夜色已深,明日國君還要上朝,兩人便先睡了。
*
次日清晨,國君起床,看到床頭的矮櫃上放著那張皇后給他畫的畫像,內容不同了。
原本那畫中只有國君一個人,現在多了一個舒星彌的小像,下面還多了一行字︰
我相信你。
國君看了看熟睡的舒星彌,興許是他夜裡借著月色偷偷畫的。
國君垂眸欣賞了一會兒那幅畫,把它鋪在桌案上,提筆在上面又寫了一行字︰
我也是。
寫好後,國君走到殿外,輕聲叫來宮女,下旨道︰“把這幅畫裱起來,屏條,引首用金花箋,裱軸用白檀木,瑪瑙作飾。”
“是,陛下。”
國君走回殿內,看著舒星彌的睡顏,不禁想著,下次行房事的時候,不知他要如何教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注︰“雲幼”是杜撰的香草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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