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遼遠而靜謐,微涼的清風拂過,馬蹄追風,比風更加迅疾,如一道流星,迅步邁過荒曠的城郊,一刻不停地向前飛奔。
阿紈擦了擦手,本想從懷中拿出地圖,卻不料將舒星彌畫的那張紫燕成雙圖取了出來。
他小心翼翼地把畫紙翻來覆去地看了看,生怕沾上油印。
幸好沒有。
“這個是我,這個是你。”舒星彌輕輕點著畫紙,笑道。
雪白的畫紙上,花木繁鬱,魏紫姚黃,兩隻燕子穿梭花間,一隻大燕子躲在胭脂紅的大花瓣後面,另一隻小一些的燕子則拍打著小翅膀,正要越過高高的花枝,飛去愛侶的身邊。
燕子的眼楮黑亮濕潤,晶晶瑩瑩地盛著整個春天。
“啊?”阿紈看著舒星彌,指著那隻身量小一點的燕子︰“我還以為這只是你。”
“你年紀小,當然是小的那一隻。”
“可是我比你高。”阿紈伸手比了比兩人的頭頂︰“高兩寸。”
“這麼高呀。”舒星彌笑著摸了摸阿紈的頭︰“我們都還會再長個兒的,二十三,竄一竄嘛。”
“不過,我突然看懂你畫的是什麼了,”阿紈頓了頓︰“幽會時,你躲在牆後,我跳牆來找你,就和這兩隻燕子一樣。”
“哈哈,沒錯。”
“而且,這隻躲在花瓣後面的燕子臉頰還粉紅粉紅的,好可愛。”
阿紈一時看得入神,恍然想起來自己剛才是想拿地圖看看方向。
他把畫紙收入懷中,重新拿出地圖,打開。
這張地圖紙張泛黃,上面標注著許多條道路,還有各種修改的痕跡,看起來已經使用過很多次了。
“這是你自己畫的?”舒星彌問道。
阿紈點了點頭︰“上一次用到這張地圖的時候,還是兩年前呢。”
這是一張從宮裡逃向桂國的地圖,離曦國國度最近的國家就是桂國,是他的首選。
“兩年前……”
舒星彌喃喃道,他還記得兩年前發生了什麼事。
阿紈雲淡風輕,眼中的思緒仿佛被夜風吹散了︰“兩年前,宮中和民間流言四起,都說是我陷害哥哥,我不想承受這樣的誹謗,打算逃走,逃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那樣我就不會被人冤枉,被人辱罵。於是我參閱曦國的地理志,畫下這張地圖,策劃好路線,騎馬逃了出來,但是很不幸我迷路了,被抓了回去。”
舒星彌心中泛起一陣酸楚。
那個時候,國君的心裡該是十分無助吧。
“然後我又重新謀劃了一下出逃路線,再次出宮,還是失敗了。”阿紈無奈地笑道︰“自那之後,宮中的流言改變,我變成了畏罪潛逃。”
“沒有受到額外的處罰吧?”
“禁足,面壁思過。”阿紈說︰“那時候,我又修改了一下地圖,想等長大一些再逃走,可後來我當上了太子,不到幾個月就登基了,國事很多,從早忙到晚,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逃走。”
“那就預祝我們這次出逃成功。”舒星彌握住阿紈的手,“待會兒如果遇到守城的兵士怎麼辦?”
“我應該把重要的東西都帶齊了。我的玉璽,你的玉印,還有冊寶,足以證明我們的身份,還有我們的關系。放心,他們只要看了我的玉璽,必定不敢阻攔。”
恩,看來是身份證和結婚證都帶了。
桂國和曦國關系友好,也不需要通關文牒。
兩人出了皇城,又穿過五六個城池,皆是無人敢攔阻,甚至無人敢詢問,只有一個守將問了一句,國君用“奉太后之命,微服出巡”打發了,守將也沒敢要太后手諭。
天光大亮時,二人已經到了桂國邊界。
數百將士在此巡邏,他們頂盔貫甲,執刀執盾,遠遠望去如同銀之森林,他們行走時,盔甲上粼粼閃耀著英武的光輝。
他們的姿態不像是在備戰,倒像是等待著、期盼著誰的到來。
舒星彌和阿紈的馬車被一隊將士攔下。
阿紈望了望那些兵士,果真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桂國的軍兵十分秀氣,連將領都如白面書生一般,斯文得很。
“來者何人?”
將領沒有見過曦國國君,他看了看舒星彌,隻覺得這個少年有些面熟,卻不太敢認。
阿紈從包袱中拿出玉印遞給舒星彌,舒星彌手執玉印,給那將領看過。
白潤通透的玉石上團雲朵朵,雕鏤精致,瓖嵌七顆嫣紅瑪瑙,三株金翠香草,下綴素銀流甦。
將領看罷,猛地抬頭,眼中露出欣喜之色,直接跪地行禮道︰“末將恭迎三皇子殿下,殿下金安!”
其余兵士見將軍行禮,也齊齊跪地,異口同聲地唱喏,聲音震徹雲霄。
他們在此戍守多日,就是為了迎接三殿下回宮,昨日已經有使臣前往曦國請三殿下回母國,沒想到這麼快就到了,只是為何三殿下穿得這樣樸素?而且只有一人護送,未免有些怠慢……兵士們心中雖有疑問,卻都憋在心中。
“免禮。”舒星彌輕輕抬手。
眾軍士這才紛紛起身,又是一陣甲片聲響,將領又轉頭看了看阿紈,問舒星彌道︰“殿下,末將冒昧一問,這位是?”
“曦國國君,”舒星彌望著阿紈,微笑道︰“本王的夫君。”
“正是。”
眾將士一愣。
原來這就是傳言中那個自從娶了我國三殿下,便隻獨寵他一人,再也沒有納妃的斷袖皇帝……
今日一見,容貌、身段、談吐、氣度,果真配得上三殿下,也算是郎才郎貌。
嘩啦啦——
又跪了一地,兵士齊聲唱喏︰“拜見曦王陛下,不勝榮幸!”
“免禮。”阿紈道,眾人起身。
將軍眉頭一皺,他耳朵最尖,剛才好像隱約聽到有人喊錯了,喊的不是“拜見曦王殿下”,而是“拜見王妃”……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瑪利亞家羊駝的營養液x40~
麼麼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