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的,人周大暉沒得罪你。你還真想當第二個樊白雁啊?”
“至少這樣你能……咳,而且主腦肯定會安插人手,咱們這邊不好滲透,極樂號上準有。現在極樂號沒了,周大暉的船是最好的選擇。”
“你怎知道MUL-01沒扔一打秩序監察下來?難說咱船上有沒有呢,說不定人秩序監察就想體驗生活——”
“至少一萬幸存者分配一個秩序監察,比例我跟你說過吧?這裡本來就不是敏感區,一艘船上不可能有兩個秩序監察,成本和風險都太高。他們老老實實做底層更不可能,咱們船上你我都是穩的……”
“行了行了,我明白。主腦想要能調整戰局的位置咯,逗你一下還當真了。不過接下來你選副船長的時候可得小心……”
“你他媽給我正經點!”
爆炸聲微弱下去,塗銳響亮地咽了口唾沫。
“轟炸強度暫時減弱70%,投票時間到。”
甜美的女聲響徹廢墟海。
“為了廢墟海的秩序與和平,我們必須逼出造成較大惡劣影響的不良分子,還請大家理解。投票名單將在十秒內發放,大家有三十分鍾的時間做決策。若出現同票情況,轟炸會再持續六小時,直到投出結果為止。”
六小時足夠耗盡小型船隻的穿梭劑,主腦掐了個很好的時間點。這是個絕好的離開機會,阮閑抿抿嘴,跳上已經變得穩穩當當的地板,準備招呼塗銳出來。
就在這時,一個小小的紅色光屏浮現在他的面前,樊白雁的名字已經消失,排在第一位的無疑是余樂。
阮閑聽到塗銳在門那邊罵了句髒話,清清嗓子,拿起了什麽設施。
“走石號的,都聽好,把票都投給二號的周大暉。極樂號那邊也聽著,你們的船長拋棄你們跑了,現在死在了外頭。要想好好過日子,也都自己掂量掂量,投二號周大暉,聽見沒?”
背景音裡還有余樂隱隱約約的髒話。
然而另一個聲音更加響亮,它來自於極樂號的主艦,播報范圍比塗銳的艦內通訊廣得多。阮閑停住拍門的動作,皺起眉頭。
極樂號上,本來打算按下二號周大暉的馮江停住動作,屏住呼吸——
那個聲音屬於段離離。
甜美、淒楚而惹人憐惜,帶著一點點沙啞。跟著余樂的墟盜船不少,那聲音在不同船隻間回蕩。
“我是極樂號副船長段離離,當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和我的船長已經死去了。作為曾經的……曾經的副船長,我有些話想要跟大家說。”
“快停掉!”塗銳大吼,可他的指令被段離離的聲音壓了下去。
“我想讓大家知道,發生現在的不幸,完全是樊白雁一人的過錯。”女聲哭腔中帶有一絲堅定,很有感染力。“不是大家的錯,是我們辜負了你們。螢火蟲不是糟糕的東西,是樊白雁把大家的工作安排得太過繁重。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只要工作稍微輕松一點,是不是生活就要好得多?那些不適都源於過勞,我曾經與樊白雁爭論過,可惜沒成功。”
“螢火蟲不該成為束縛人的鎖鏈,它本應是舒緩人心的藥物。當初我製造它只是為了鎮痛和給予人們短暫的解脫。請相信,只要適量,它幾乎是無害的。只是樊白雁采取了錯誤的使用方式,把它用在極端的方面。”
“極樂號給了大家數年的溫暖,請不要簡單地放棄,不要因為別人的錯完全否定自己。我相信災難過後,剩余的大家肯定能夠更加體諒彼此。粗暴的禁止無法帶來任何進步……”
塗銳將手中的通訊器往地上一摔,面如死灰。余樂嘿了聲,表情平靜。
“我們都清楚秩序監察可能在極樂號。”余樂摸摸胡子拉茬的下巴,“老塗啊,現在我們知道是誰了。”
“你……”
“其實無論樊白雁死不死,秩序監察們總有辦法做掉我。這次投票名單的事兒,嘖嘖,吃相那個難看喲。也就你們這種反抗軍出來的,還敢再做做夢。”
余樂聳聳肩,繼續操縱船隻。
“我可是給你爭取了至少一年的時間,好好用,別讓走石號真的沉了。”
作者有話要說:
老余是個靠譜人!
是的,軟軟認識的糖糖只有半個椰子那麽大(比劃)
還沒有鐵珠子大(???
第56章 直衝雲霄
余樂見過得票最高的墟盜船長被處死, 不止一次。
秩序監察會操縱一艘輕型戰鬥飛行器, 專門跟著船長所在的船隻炸。直到船長們在絕望下衝出廢墟海,逃亡船隻墜毀在荒野上;或者在無盡的追擊中耗光穿梭劑, 和整艘船一起卡進廢墟, 拉所有墟盜陪葬。
他曾帶人打撈過卡在廢墟裡的船, 蜂窩狀的人體組織和泥土嵌合在一起,稍微碰碰就會碎裂開來, 誰也不清楚死者在最後是什麽表情。屍體混成亂糟糟的一團, 穿梭劑的作用下, 不同人的軀乾交叉黏連, 別說身份,連人數都未必能估準。
點了根自製煙卷,余樂在操作面板上撥弄幾下,將走石號調整為自動駕駛模式。
人生即將走到盡頭, 但他沒有太多的感想。自從決定站出來膈應樊白雁的那一天起, 余樂就預見了這樣的結局。
也為此做好了準備。
塗銳的臉色難看得嚇人, 將拳頭攥得緊緊的。他的副船長是戰場上下來的人, 人又聰明得很,段離離這番話會帶來什麽影響,塗銳絕對能猜得到。
余樂從駕駛椅上站起身。他吹著口哨, 將那瓶未開封的好酒抱回懷裡, 隨手將色情雜志一卷, 別進自己的腰帶。
“不送送我?”拍拍衣服上的土,他朝塗銳擠擠眼。
“你可以想辦法跑出廢墟海的范圍。”塗銳拿下眼鏡, 擦擦額頭上的汗。“總有辦法。”
“大白天說啥夢話。”余樂揮揮手,“地上連叢高點的灌木都沒有,就算走了狗屎運跳出廢墟海,我也就是個瘸腿兔子,等著天上的鷹抓呢……還是說,你啥時候藏了比主腦那邊還牛逼的設備?”
塗銳把牙齒咬得咯咯隻響:“你他媽倒是掙扎掙扎。”
“掙扎是當然要掙扎的,只不過這算個人隱私,您老就別來陪我了哈。”
余樂沒看塗銳的臉,他能猜出對方是個什麽表情。倒不如說,自從將那個做事一板一眼的反抗軍小頭領撿回來,他一顆心放下了大半——至少自己被主腦碾死後,這番胡鬧不會太快成為無用功。
“我去船頂倉庫那邊抽完這支煙。有啥想跟我說的,還有十來分鍾給你考慮。當然不來也成……哎喲老塗,咱都多大的人了,能別抽抽搭搭的嗎?”
“抽搭個屁,我鼻子不通氣。”塗銳的聲音有點悶。
“成,老子這就走。記得我之前說的啊,別真把我書都丟了。”
塗銳沒回應。
余樂輕聲笑了笑,拉開門。那倆本事不錯的新人正堵在門口,表情複雜,不知道聽到了多少。然而事到如今,他對這些也沒有多大興趣了。余樂慢悠悠地噴出一口煙,看那姓阮的漂亮小子默默讓開。
“哎,這才聽話嘛。”他咧咧嘴,揣著酒瓶爬上金屬梯。“瞧你倆也不像來找我的。”
塗銳煩躁得要命,他在駕駛室裡困獸般踱來踱去。余樂是個說一不二的性子,一旦決定了什麽事情,十頭牛也拉不回來。但這性格讓軍隊脫身的塗銳很是受用,相處不到兩年,他得承認,這裡不比在反抗軍的日子差。
他能看出余樂不是個當領袖的料子,可他沒想過會這麽快。
不過哪怕按照原來的名單順序來……除非余樂願意提前辭掉船長,徒步穿越荒漠,徹底離開廢墟海的勢力范圍。這情況從一開始就是無解的。
秩序監察從裝備到實力,和廢墟海裡淘破爛的墟盜們都是雲泥之別。說到底,連阮閑領導下的反抗軍都吃了個徹徹底底的敗仗。
塗銳狠狠踢翻腳邊鏽跡斑斑的椅子。
“……塗先生。”一個沉穩的聲音響起。塗銳抬起頭,沒來得及收好臉上的茫然,他下意識將手放上槍把。
那兩個新人順著余樂打開的門進來,駕駛室天花板四角的防禦激光瞬間鎖定兩人。塗銳皺起眉,沒有解除防禦:“有事可以……等消毒完了再說。”
“我們不打算在這裡久留。”阮閑大方地承認,對於在自己胸口要害處抖動的光點不以為意。“所以提前來討下報酬。”
“行吧,給你們五分鍾。”塗銳想做出個禮貌的微笑,可惜嘴角僵得像被植物膠水黏過。“還是那句話,只要不是船長或者副船長的位置,我可以答應你們任何要求。”
“我們想知道反抗軍的情況。”
怕引起塗銳不必要的警惕,阮閑沒有直接把要求提出來。
“我和亦步想加入反抗軍,但是探到的消息都雲裡霧裡的。有人說阮閑失蹤了,有人說反抗軍兩年前就解散了,什麽說法都有。看走石號的發展,你在反抗軍裡不會是小角色。塗先生,能不能告訴我們大概的情況?畢竟這世道不適合旅遊,要反抗軍真的完蛋了,我們也好找個地方早點定下來。”
塗銳沒露出多少意外的神色。
“你們這麽堅定地找我交易,我尋思著和這事脫不了乾系。1036培養皿裡有阮閑的親信,從那裡出來的人知道點事情也正常……只是這交易可能對你們不太公平,對於消息靈通點的人來說,這不是什麽秘密。”
塗銳望著駕駛室虛掩的門,語氣有點魂不守舍的意思:“大概兩年前,阮閑和范林松鬧崩了。他倆算是反抗軍的靈魂人物,這樣一來消極影響挺大的。范林松不知去向,阮閑的脾氣也越來越……奇怪。反抗軍指揮部堅持了一陣子,沒撐過20個月前秩序監察的突襲,那之後阮閑也失蹤了。”
他吸了口氣,加快語速:“要加入也不是不行,各個地區的指揮部都在。但沒了阮閑,失敗只是個時間問題。看你們自己的想法,反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