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筱可做好了值日從班裡面背著書包出來的時候， 學校裡外都已經沒什麼人了，門口只有幾個發宣傳廣告的男男女女還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抽空還要悄悄地往街邊垃圾桶裡面塞幾張算是給自己沖業績。

“餓了……”

知道自己今天被老師叫到辦公室不是件什麼光彩的事情，小可這會兒說話都透著股子由內而外的委屈， 企圖能稍稍博得一些他親愛的舅舅的同情。

“想吃什麼？”

沈遊竹邊說邊開了車門，小可十分自覺地跑去了後座， 把書包往旁邊一丟，借機觀察了一下沈遊竹這會兒的表情。

不像是生氣了，還好還好。

小可瞬間變得十分心安理得︰“冰激凌！”

“吃哪家？”

“雪達尼！”

“什麼東西？”沈遊竹乍一聽以為沈筱可腦子一抽說了一個什麼羽絨服的牌子，忍不住皺著眉頭又跟他確認了一下。

“旁邊街新開的一家店，我帶你們走！”

“你這是沒少去啊沈筱可小朋友， ”沈遊竹扣好了安全帶之後， 扭頭對著沈筱可挑了下眉， “嗯？”

“沒有，沒，”小可知道自己一激動不小心暴露了重要信息，趕緊沖著沈遊竹擺手帶搖頭，連聲否認， “蔣姨接我的時候路過……”

“呦，這麼巧。”沈遊竹挑眉， 語氣開始陰陽怪氣。

“吃過兩次……”小可深知十個自己都不一定鬥得過自己小舅的一個手指頭， 索性不如乖乖承認。

沈筱可猝不及防的投降讓沈遊竹忍不住笑了出來︰“上次給你的零花錢還剩多少？”

“蔣姨叫我去銀行裡存了兩千五百塊， 昨天文老師收走了五十塊錢的食堂錢， 現在還剩……剩一百三十七塊三。”

“那三百一十二塊七都幹什麼了， 給你老板報報帳，聽聽你這為什麼還有零有整的。”

“你算算術可夠快的。”葉虔扭頭對著沈遊竹說。

“和你說了哥們兒以前優等生你還不信，”沈遊竹沖著葉虔自信挑眉，而後還十分N瑟地彈了個舌，回過頭去看著沈筱可，“少爺快點兒，一會兒冰激凌店老板下班回家了。”

“咱們可以邊走我邊說。”小可沖著沈遊竹嘿嘿一笑。

“邊走你邊編，”沈遊竹眯縫了一下眼楮，“不行，聽你報完帳我再決定咱是往哪邊走，說不定還能省一環節直接回醫院去看姥姥了。”

“……”

葉虔聽著這爺兒倆聊天突然覺得沈遊竹倒不像是沈筱可的舅舅，說是親爹還差不多。

或者可能沈遊竹有了兒子之後真的會這樣？

那要是有閨女呢……

算了還是別想了，就沈遊竹目前的一系列情況來說，這兩樣東西算是和他徹底沒什麼緣分了。

“我交了五十塊錢的食堂費……”

“剛才已經說過了，”沈遊竹手搭在車上，把兜裡面的登喜路拿出來玩兒了兩下，眼尾在沈筱可的身上輕輕掃過，不留一絲痕跡，卻還是能讓沈筱可慌一下。

“學畫畫的老師要我買鉛筆橡皮畫紙畫板還有畫架，”沈筱可越說越艱難，“一共花了二百三十七塊五……”

“還有七十五塊二寶貝兒。”

“你說實話你小學是不是數學課代表……”葉虔說。

“不要愛上我。”

“好。”

“別別，鬧著玩呢。”

小可沉迷在自己的報帳事業當中無法自拔，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舅舅剛才在說些什麼騷東西，而後抬起頭來支支吾吾了半天︰“佳美上周過生日，我給她送了禮物用了七十塊錢……”

“佳……美？”沈遊竹回憶了一下，“哦，剛才站你旁邊那個。”

沈筱可點點頭。

“沈筱可小朋友，”沈遊竹鄭重其事地回過頭去看著沈筱可，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之後道，“我發現你和那小姑娘關系不一般啊。”

沈筱可聞聲愣了一下，趕緊擺手否認︰“舅舅我沒有。”

“是麼，那你還借她抄作業，之前尚小斌來你理都不理。”

“她求我的。”

“送禮物也是她求你的？”

“我……”

沈遊竹笑了，把打火機揣回了兜裡，對沈筱可的欲言又止表示理解，而後又道︰“寶貝兒您今年周歲才剛六歲半，也太早了點吧舅說的。”

“……”

“七十塊錢送的什麼我聽聽？”

前一秒還在一臉責備拉開架勢像是要教育教育自己外甥似的，後一秒瞬間變得像是個挖新聞的狗仔。

葉虔看的直無語。

“存錢罐……”

“有創意，”沈遊竹聽完忍不住對著沈筱可豎了個大拇指，“你舅初中時候過生日最多一次一連收了二十個存錢罐兒。”

“還有一個杯子呢，是蔣姨幫忙挑的。”

小可大概是感覺出來送給佳美禮物這件事沈遊竹並不反對，所以語氣要比剛才活潑了一些，並且絲毫沒聽出來剛才沈遊竹吐的是什麼槽，隻當是在誇他禮物送的好。

“你說你送人家杯具也就算了……還蔣姨幫忙挑的，”沈遊竹笑的十分無奈，“杯子上面寫著什麼字兒沒有？”

“沒有。”小可回憶了一下之後搖搖頭。

“沒寫著為人民服務？”

小可繼續耿直地搖頭否認著，完全沒意識到沈遊竹在逗他會送小女生一個老幹部專用大茶缸子。

之後小可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十分開心地說︰“舅舅我想起來了，上面畫了一朵花！”

“呦，還有花呢，牡丹還是月季呀。”

葉虔從旁邊用胳膊肘懟了沈遊竹一下讓他別再逗小可了，而自己嘴裡面的笑也馬上就要繃不住了。

沈遊竹也覺得他今日份快樂的源泉確實快要成為快樂趵突泉，於是趕緊擺擺手︰“寶貝兒，下次再送小女生禮物，你得跟我商量知道嗎，我給你出主意。”

“舅舅，我覺得你的眼光太過時了。”

“……”沈遊竹愣了一下，眯縫起眼楮，“哎，寶貝兒你剛才說你那個杯子是誰給你挑的來著？”

這一次葉虔是真沒忍住。

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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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小可買了冰激凌之後又從街裡面轉了轉，看看手機裡的消息，明教練還沒有通知他們回去，應該是胡一堯的手術還沒有做完。

小可那兒吵著說要看VR的電影，沈遊竹就帶著他到了附近的一家VR店，交了錢讓小可坐上去之後，剩下他們兩個成年人在旁邊坐著等著。

一個恐高，一個暈3D。

“每次看你和小可在一塊，不像舅舅和外甥，像爹和兒子……”葉虔從桌上拿了顆免費的薄荷糖塞進了嘴裡。

“和誰的兒子？”沈遊竹厚臉皮地問，“和你的麼？”

“誰知道呢，”葉虔漫不經心地搭話，“也有可能是剛才那個。”

“哪個？”

“楚征。”

葉虔知道自己這股子由內而外的醋酸勁兒在沈遊竹面前肯定是藏不住的，小可在的時候可能還好點兒，等小可走了這醋不定得發酵成什麼，於是抓住了一個空擋之後他就想趕緊先發泄一下 。

沈遊竹聽完之後，對著葉虔挑了下眉︰“吃醋了？”

“沒。”

“葉虔，”沈遊竹把手裡面拿著的小可的外套放在腿上，側身看著葉虔的臉，“口是心非不是個好習慣哦。”

“未見得。”葉虔說。

沈遊竹笑了。

“楚征……是你初戀？”

“算是吧，”沈遊竹坦誠地回答著，“高一時候。”

葉虔不說話了。

“是在等我的解釋嗎？”

其實嚴格來講，葉虔也並不是在等沈遊竹解釋，因為這事情還遠到不了“解釋”的地步，畢竟沈遊竹又沒有腳踩兩條船。

充其量葉虔也就是想讓沈遊竹把來龍去脈說清楚，為什麼喜歡，為什麼在一起，在一起之後發展到什麼地步，之後又為什麼分手。

葉虔特別的感興趣。

“那你答應我個條件。”沈遊竹說。

“什麼條件？”

“你說你喜歡我。”

“每天恨不得都得有一萬個人在和你說喜歡你愛你，你還沒聽厭啊。”葉虔抬眼看著沈遊竹，本來以為會是什麼過分的要求，沒想到居然只是這樣。

“但是這一萬個人裡面恰巧沒有你……”

沈遊竹的聲音溫柔得像是杯淡茶，彌留於舌尖唇齒，細品之下令人回味無窮。

如果說人類的語言也有各種不同的味道的話，那麼沈遊竹的這句話一定是杏花的味道，代表著“我愛你，你不愛我”。

葉虔怔了一下。

一直以來，葉虔覺得自己在沈遊竹的面前永遠都像是一層透明的塑料膜，不論什麼東西都會被看的清清楚楚，但是反過來看，沈遊竹對於葉虔，就遠不如這麼清晰明了了。

葉虔所知道的永遠都是沈遊竹願意讓他知道的。

沈遊竹是一個隱藏情緒的高手，葉虔恰巧又是一個解讀情緒方面的鐵憨憨。

而現在……與之前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這是沈遊竹第一次這樣對葉虔說話，不單單是用嘴在說，在他望著葉虔時，葉虔覺得他的眼楮也在說話。

那種毫無防備，甚至願意放下所有尊嚴地說著話……

卑微地祈求聲讓葉虔的心瞬間化成了一灘水。

葉虔知道自己不善於表達情緒，卻不知道原來會讓看似吊兒郎當的沈遊竹等的這麼辛苦。

“先生，”葉虔看著沈遊竹，有點想去拉他的手，但是又怕會被別人看到就憋住了，只是微微笑了一下，“我喜歡你。”

沈遊竹笑了。

像是個小孩子一樣。

“葉虔。”

“嗯？”

“我也是。”

明明再露骨的話都說過了，偏偏這會兒沈遊竹這麼簡簡單單的三個字竟讓葉虔瞬間紅了臉。

或許是因為這一次沈遊竹說得太正經太發自肺腑，讓葉虔的心有那麼些許的蠢蠢欲動。

為了不讓自己在大庭廣眾之下就對沈遊竹作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葉虔趕緊讓自己的腦子稍稍清醒一下，而後道︰“所以……楚征和你……”

“楚征他是我高中的同學。”

沈遊竹在兩種狀態之前切換得也十分的迅速自如，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大概也是明白這件事如果不盡快解釋清楚的話對於葉虔來說太不公平。

“你們是在一起了？”

“嗯。”

“誰追的誰……”

“問得這麼細啊，”沈遊竹眯縫了一下眼楮，“葉虔小朋友似乎要比看起來的更在乎我。”

“這你明明早就知道。”葉虔白了沈遊竹一下，佩服沈遊竹這種明明什麼都知道，但說出來的語氣卻能跟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一樣的本事。

沈遊竹笑了。

“楚征和我是從初中畢業的暑假一起打籃球認識的，”沈遊竹說，“高一開學的那天，他告訴我他喜歡我。”

“然後呢……”

“我姐當時被查出來懷孕兩個月，又在外面欠了很多錢，我壓力很大又想在外面找點寄托，就答應他了。”

“找寄托……你們做了？”

“葉虔……”沈遊竹皺了皺眉。

“好好好，你說。”葉虔點點頭表示自己不會再打斷沈遊竹。

“我和他在一起了一年，牽過手親過嘴，但是你現在想的那件事情，”沈遊竹邊說邊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沒有。”

“……？”

看著葉虔這如此驚訝的表情，沈遊竹哭笑不得︰“你是多希望我……”

“沒有沒有，”不等沈遊竹說完，葉虔就否認了，“我只是不信兩個情竇初開又精力旺盛的高中生能這麼純情。”

“我現在也很精力旺盛，不還是規規矩矩地憋到現在了？”

“那昨晚是？”

“那是互幫互助……不一樣。”

“所以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們之前也是……”

“別瞎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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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小可摘下VR眼楮從那圓雞蛋似的白色椅子上下來的時候，葉虔都已經問得差不多了。

沈遊竹和楚征在一起了一年，後來還被沈遊竹的媽媽發現了，當時沈遊竹一心想和老媽坦白說他喜歡楚征，可能一輩子都改不了的那種喜歡，讓老媽原諒他，但是又恰巧在當天放學的時候看到了楚征和一個外校的女生手牽手走在一起。

楚征曾告訴過沈遊竹他是個雙，只是沈遊竹沒想到所謂的“雙”其實是雙腿要踩兩條船的雙。

這也就是為什麼沈遊竹會在一氣之下跟母親發誓說以後會改，不會再去喜歡男人的原因。

只是說起來和做起來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罷了。

“所以你剛才才對楚征的那個態度就是因為這件事……”

沈遊竹笑了笑，算是默認。

“那你現在心裡對他就沒有丁一點……感覺嗎？”

“如果沒有你的話，可能會有吧，”沈遊竹誠實地回答著，“可是現在除了你已經沒有別人了。”

“那我是不是也得提前和你說好？”

“說好什麼？”

“我不是雙性戀，”葉虔嘿嘿一笑，“可能就連同性戀都不是了。”

“那是什麼？”沈遊竹不解地挑眉，“沒有感情的殺手。”

葉虔嘿嘿一笑︰“你性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