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文昌帶他坐觀禮台,左面跳高,右面跳遠,中間是投擲類。“怎麽樣,硬件牛逼嗎?剛才路過正在建的樓是新健身房,私人捐贈的。”
這小子要真練過三級跳,不可能不心動。
“牛逼。”薛業默默坐下,壓一壓黑色棒球帽的帽簷,壓得很低。筆挺的山根、凹下的人中和一手可以掌握的尖下巴,劃出界限分明的側臉。
“你最近成績怎麽樣?”薛業問。
陶文昌看不懂他,長腿筆直伸向前。“往上突破了一點,1米98差不多,高中畢竟學業重。大學想怎麽練怎麽練,一天10小時練下來帥帥的我都瘦了。”
薛業把視線移到陶文昌身上,進入回憶。
“是不是瘦了?”陶文昌問,反正薛業是瘦了,臉蒼白,像沒睡醒。
“我對你高中什麽樣沒印象。”薛業心高氣傲地擠兌他,“因為你丫太平凡了。”
“去你妹的平凡!”陶文昌笑噴,“你丫陰人!”
薛業不接話只是壞笑,偶爾陰人一把挺爽。室內館高溫高濕,他猶豫一下把外套脫了,裡面是高三的短袖校服,胸口刺繡一株淺綠色的嫩芽,知名體育試點校和區一中的校徽。
陶文昌笑瘋。“不行,我緩緩,你是講情懷還是沒衣服了?”
“喜歡穿,不舍得脫。”薛業自嘲,笑中的涼意稍縱即逝。隨手拍一張室內館的照片發到微博留念,只有9個僵屍號粉絲。突然場內有裁判吹哨,薛業下意識緊張喉結,舌尖頂住上齒,吞咽了一下唾液。
運動員的條件反射。
陶文昌不動聲色,往旁邊貼了貼。“喂,我包裡有蘋果你吃麽?”
“我從來不吃蘋果。”薛業打了個哈欠。
“那你怎麽學新聞了啊?”
“不想走體育了。”
陶文昌不信,繼續套話。“練這麽多年舍得放棄?”
“我就練過三年跑步,你們還笑話過我速度拿不出手,有什麽不舍得放棄的?”
“真的?操,你丫眼睫毛這麽長,駱駝精吧?”
“什麽精?”薛業失焦的瞳仁忽然出現一種漫無目的的疲累。
眼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下沉,尖且下勾的內眼角支撐無力。
陶文昌晃了晃他的肩。“你晚上是不是沒睡夠啊,操,你丫別睡啊!”
“陶文昌……”薛業和困意做徒勞抵抗,右手抵在旁邊的腿上。
“幹嘛?”陶文昌懷疑他被人灌了酒,“想吃蘋果?”
“別動。”薛業強撐著。場內又一聲哨響,撐杆跳開始,隨即眼前突然黑了。
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自己一定是高中懟薛業太狠,欠他。陶文昌左肩整個麻痹,薛業靠著睡一個小時絲毫沒有要醒的意思。他身上有很特別的香味,作為一個純直男,陶文昌籠統概括為走進一間全是木頭的陳年老宅的味。
不好聞。
啦啦隊們滿臉揶揄從面前跑過,悄悄衝他豎大拇指,露出支持你們哦的姨母笑。
支持個錘子啊!
陶文昌無奈,不分場合說睡就睡還是深度睡眠,薛業你丫天賦點是不是太過任性了,祖師爺喂藥吧。又不能把人扔下,隻好保持著像極了愛情的姿勢等待白隊救場。
白隊啊白隊,人我給你騙來了,下藥迷暈了,就差扔你床上了,你他媽死哪兒去了!
祝傑出現的時候陶文昌正在看三級跳,室友孔玉,1米8的身高像個跳芭蕾的男生。第一跳15.30米,不錯。但是這個孔玉吧,對祝傑意圖非常明顯。
拎包、送水、買早點,總之就是當初薛業那一套。但又不一樣,他想和野逼談戀愛,旁邊這個被野逼罵一句就幸福得忘記自己姓薛。
義無反顧地找罵,也是魄力。
所以當野逼出現在視線范圍內的瞬間,陶文昌以為他來找孔玉。趁沒發現,陶文昌把薛業的棒球帽往下壓了又壓,用手虛虛地捂著他下半臉。
這要是還能發現,去他媽的彎愛直,原地結婚,給份子錢。
孔玉選手第二跳結束,好,他看見祝傑了,很好,迎上去,把他帶走!陶文昌默默解說,等祝傑滾蛋。
誰料祝傑沒理,而是帶有目標性地掃視觀禮台一整圈,銳利的眼神和陶文昌直接撞上。對視幾秒結束,邁開長腿闊步逼近。
第6章 桀驁小十六
同在一起訓練6年陶文昌還真不怕和祝傑杠,故意把薛業往懷裡塞了塞。“真巧,又他媽忘了看黃歷。”
薛業還在睡,黑色帽簷幾乎壓滿巴掌臉只露出尖削的下巴,一呼一吸安靜喘氣。短袖校服從純白穿成米白,應該是他高三那件,陪他傑哥在操場風吹日曬整學年。
它比它主人命好,高考結束沒被丟棄。
“看我幹嘛?”陶文昌揚眉挑釁。
“你找死吧,陶文昌。”祝傑單手插兜,拳頭在兜裡攥緊。
陶文昌朝白洋揮手,不屑一顧。“我約高中同學看田賽也不行,你管的是不是有點寬啊?”
白洋與報完成績的孫健孔玉一同過來:“呦,祝傑來了,你今天沒有徑賽評測吧?”
“白隊你再晚一步我就死了,啦啦隊全體微信號也救不了我。”陶文昌拍了拍薛業的後頸,“只不過你要的人睡著了。”
祝傑看白隊的那個眼神,陶文昌覺得他是真的想弄死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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