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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的寵后[重生]》17、第 17 章
青雲山的莊子買下來後,安長卿又尋了工匠重新修繕,清洗灑掃,如此一番修整後,便已經進了臘月裡。

眼看著臨近了臘八節,宮裡頭傳下旨意,召安長卿和蕭止戈入宮。

按皇室習俗,作為北戰王妃,在新婚次日安長卿就要與蕭止戈一同入宮謝恩。只是宮中幾位均不喜蕭止戈,加上安長卿又是個男王妃,雖說對各方都是好事,但是看著又覺得膈應。便乾脆賜下恩典,免了兩人入宮請安。

因此至今安長卿還未入宮。

送走了傳口諭的太監後,安長卿便有些愁眉不展起來。在上一世這個時候,宮裡可沒有宣他們入宮覲見。上一世大婚後,他便沒有再出過王府。一直到了除夕宮中設宴,他才隨蕭止戈入了宮。

宮中規矩繁多,入了宮後他更是兩眼一抹黑,又唯恐出了醜丟臉惹怒蕭止戈,更是小心謹慎,連眼神都不敢亂瞟一下,在擔驚受怕中煎熬著過完了除夕。

那時太后和皇后倒也召見過他,只是他不敢多說多看,凡事都唯唯諾諾點頭應是,好歹是應付過去了,只是連那些人長什麼樣子都沒看清。

如今提前被召進宮中,安長卿既擔心是不是出了什麼變數,又擔心會惹上麻煩。但他把重生以來發生的事捋了又捋,卻也沒想明白到底是哪裡出了岔子,才讓皇后提前召他入宮。

找不到原因,安長卿只能暗自提起警惕,想著還有兩日,最少先把宮中的規矩學好了。王府中是有宮裡出來的嬤嬤的。只是王府沒有女眷,一直沒有派上用場。

如今安長卿倒是可以把人叫來先問問宮中的規矩和要注意的事項。

“不必學這些。”蕭止戈叫住了要去傳嬤嬤的安福,目光轉向安長卿︰“屆時你跟著我便是,他們不會太為難你。”

安長卿遲疑︰“可是……這樣會不會落下話柄?”

蕭止戈嘴角撇了撇,神色微冷︰“我的把柄越多,名聲越差,他們才越高興。”

安長卿微愣,又聯想到外頭傳得離譜的各種流言蜚語,隨即了然。

一個手握重兵的王爺,卻沒有任何母族依靠,不得帝心,又注定失去了繼位資格。若是有一個好名聲,成了大鄴的英雄,那等著他只會是數不清的明槍和暗箭。

頭一個容不下他的,便是坐在至尊之位上的安慶帝。

唯有像現在這樣,聲名狼藉,又有殘暴之名,不得民心,安慶帝才敢把軍權繼續交給他,讓他替自己守著北邊。

這便是宮裡想看到的結果,也是朝堂各黨派想看到的結果。

安長卿抬眸凝視著他,男人大馬金刀坐在一旁,脊背如長.槍般挺直,隻靜靜坐在那兒,便如山巒般沉穩可靠,仿佛無數的重擔也壓不垮他。

但安長卿卻親眼見到過他被壓垮的模樣。

他斂下眼中情緒,忽然明白了昔日帝王的寂寥。上一世,他明明有勝算,卻選擇了讓禁衛軍統領打開城門;明明還有一線生路,卻選擇獨自在棲梧宮自裁……那時,他應該是厭倦了吧。

鐵甲長.槍,獨自守著這大鄴江山,卻被萬民唾罵,無人理解。就連本該與他最親近的自己,也視他如洪水猛獸,畏懼逃避。所以最後……他終是選擇了放下。

既然這江山守不住,那便不守;既然他們叫他暴君,那他便當一個暴君。

天下人盡負他,他便也負盡天下人。

到最後,孑然而來,寂寥而去。

安長卿輕輕吐出一口濁氣,壓下了鼻腔酸澀,忽然站起身來,走到他身前蹲下,雙手輕覆上他的手背,微微仰頭道︰“可是我不想聽他們說你的壞話,你明明……這麼好。”

蕭止戈呼吸一窒,深黑眼眸與他對視著,良久,喉結才上下滑動,發出有些沙啞的聲音︰“你不想聽,便不許他們說。”

話語還是一貫的霸道,安長卿卻覺得男人冷硬的面容都變得可愛起來,他側臉趴在他膝蓋上,蹭了蹭他的手︰“嗯,所以這次入宮,我得好好表現,才能不給你丟臉。”

蕭止戈心臟微熱,手指蜷了蜷,才僵硬的覆蓋在他的頭頂,順著烏黑的發絲輕撫︰“不會丟臉。”

“所以還是得把嬤嬤叫來。至少大規矩上不能出錯。”

安長卿抬起頭來,柔軟順滑的發絲順著指縫溜走,蕭止戈悵然若失地握了握手掌,道︰“好,聽你的。”

***

臘月初八,安長卿與蕭止戈一同進宮。

這一日安長卿早早便起來了,入宮覲見的禮服是早就備好的。因他是男人,也不需如女子一般裝扮,因此隻換上了繁復的禮服。

蕭止戈也換上了親王禮服,禮服上的紋樣與他一般無二,隻蕭止戈是黑紅二色,而安長卿是白紅二色。兩人一個高大健壯,一個縴細俊美,本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但是站在一處時,卻出乎意料的契合。

就連安福都小聲感慨︰“這麼看著,王爺和公子真是般配。”

安長卿悄悄抿下了唇邊的笑意,蕭止戈瞥了安福一眼,雖沒說什麼,表情卻十分柔和。

兩人收拾妥當,便一同出門。

出門時外頭飄飄蕩蕩地落起了雪,馬夫駕著馬車過來,車裡的暖爐才燒上不久,仍然是冷颼颼的。蕭止戈剛掀開簾子,便又退出來,叫王富貴去庫房把他的狐裘披風拿來。

狐裘披風是他在雁州時獵到的罕見銀狐製成,底色雪白,毛尖卻是銀灰色,在亮光下看著如同泛著銀光。這披風縫製好後,因他習武耐寒,一直收在庫房裡沒用上,這時候倒是正好給安長卿用。

王富貴捧著披風過來,蕭止戈接過抖開,仔細披在了安長卿身上。

安長卿確實有些冷,這禮服雖然層層疊疊十分繁復,卻並不保暖,此時他的手指都是涼冰冰的。蕭止戈把披風給他披上後,才隔絕了外頭的寒風。

將系帶系好,蕭止戈才道︰“上去吧。”

安長卿朝他笑了笑,踩著馬凳上去。蕭止戈今日不騎馬,也陪著他坐馬車。安長卿裹著厚實的狐裘,雙手被蕭止戈暖著,在搖晃的馬車中駛向宮門。

過了兩道門,到了內宮門,便要下馬車,換乘軟轎進去。兩人分別上了轎,由宮人抬著,一前一後,晃晃悠悠地往太后所在的坤儀宮行去。

沒了大火爐,安長卿搓了搓手,往手心哈了一口氣,掀開轎簾往外看。

皇宮跟他記憶中一般無二,只是尚沒有他記憶中那般死氣沉沉。因為快到新年,宮中要設宴,宮女太監們都在四處灑掃裝扮,一路上都能看見急匆匆來往的宮人們。

軟轎搖晃了近兩刻鐘,才到了坤儀宮。

安長卿下了轎子,重新整理了衣裳,將狐裘脫下交給伺候的宮女,才與蕭止戈一同踏入坤儀宮中。

內殿燒著地龍,進門便是一陣帶著暖意的香風撲面而來。安長卿目不斜視,跟著蕭止戈行禮拜見。

“賜座。”太后緩緩抬了抬手,便有宮女搬來兩張椅子。安長卿和蕭止戈坐下,也終於看到了太后與皇后的真容。

太后將近六十歲,看著卻只有五十出頭的模樣,面容慈和,左手繞著一串佛珠,看著十分平易近人;皇后坐在太后下首位置,五官端方明媚,體態縴阿,此時正笑吟吟的看向安長卿,道︰“前些日子,體恤你們新婚,也沒討人嫌召你們進宮。正好今日入宮,便將先前備下的賞賜一並給了,也免得你們說我這個做母后的偏心,偏疼太子妃了。”

太后不鹹不淡地掃過安長卿,緩緩撚動手上佛珠。

安長卿垂下眼,心道,來了。

只是他早有準備,此時隻裝作惶恐道︰“長卿不敢,太子妃身份尊貴,又是長嫂,母后疼愛也是應該的。長卿與王爺絕無怨言。”

“話雖如此,但畢竟都是我一手養大的孩子,一碗水還是得端平了,也舍不得委屈哪一個。”皇后笑著示意身側宮女將賞賜拿上來︰“看看喜不喜歡。”

安長卿連忙站起來謝恩。宮女端來的托盤上,擺著玉佩書畫等一應賞賜,俱都是男子合用的。

收下賞賜,安長卿重新落座,就聽皇后又道︰“本宮膝下就太子和止戈兩個兒子,太子早早成婚,孩子都會走路了,現在就只有止戈讓本宮放心不下。如今他終於成婚,也是時候開枝散葉了……”

安長卿心裡一沉,聽著她繼續道︰“你們新婚燕爾的,母后也不願討人嫌給你們房中塞人,只是止戈性情急躁,長卿你身為王妃,該勸的還是要勸著,不能全憑著他的心意胡來,總得有個血脈傳承……”

安長卿垂眸,飛快思考著她這一番話的意圖。心念急轉間,迅速有了對策。

他忽然起身,一撩衣擺,結結實實跪在地上磕了一個頭︰“請皇祖母、母后治罪,長卿不能從命。”

“這孩子……”皇后一驚,連聲叫人扶他起來。

安長卿卻跪著不肯起,倔強地昂起頭,鏗鏘道︰“長卿早與王爺有了白首之約,此生此世,隻願二人相守,白首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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