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十五分鐘，遊柚神清氣爽地擦乾身體，穿好睡衣出來了，順便還在浴室噴了空氣清新劑，打開了排風扇。

完美過關。

進屋的時候，商諳還沒睡，他剛打開門，就對上了商諳直直投過來的視線。

遊柚心底一暖，他竟然在等自己一起睡嗎？太體貼了吧。

他臉色紅潤地顛兒過去，鑽進被窩，蓋好小被子只露出腦袋，“叔，晚安！”

“嗯。”商諳仍然看著他，忽然把手放在他的額頭上貼了一下，在確認什麼事都沒有後，微微困惑。

只是這樣細小復雜的困惑神情，在昏暗的光線下並不明顯，沒有被旁邊的小騙子注意到。

他嘆了口氣，“睡吧。”

遊柚渾身都是舒坦的，一夜無眠。

甚至連睡相，都相對來說變得好了很多，一整晚過去，商諳隻被他弄醒了兩次。

一次，是遊柚整個人在床上轉了九十度，兩條腿和屁股都壓在了商諳身上，有點窒息。

第二次，是遊柚做夢的時候，抓住了商諳的祖孫袋，嘴裡嘟囔著可怕的夢話，嘴角是亮晶晶的口水，

“窩窩頭……一塊錢……嗯？唔……倆……”

商諳怕他在夢裡真的買走窩窩頭，把他的手扒拉起來，摁回床上。

再三確認這孩子是真的做夢，不是裝睡之後，商諳才冷靜下來。

好在第二天，遊柚是自己醒來的，他睡得太香，起床時商諳已經坐在客廳了。桌子上擺放著的，是培根煎蛋，還有熱牛奶。

遊柚有點困惑，他記得商諳平時吃培根煎蛋的早餐時，都是搭配咖啡的。

“叔？為什麼不是咖啡？”

商諳從沙發回過頭，看了他一眼，“小孩子少喝咖啡。”

遊柚坐過去，默默往牛奶裡放了一杓糖，然後發現牛奶還溫熱著，上面結了一層奶皮，簡直不能更美好。

廚藝大賽是十點開始，現在才八點多，時間還早，遊柚吃完飯收拾完，背起書包打算出門，一步三回頭、眼巴巴看著沙發上的商諳。

到了第三次，商諳終於注意到了他的視線。

“早去早回。”

“好！謝謝叔~！”遊柚差點沒蹦起來。

天知道他本來沒想賴著多住一晚上，只是想讓商諳送他去學校，順便當個他比賽的觀眾，畢竟這一天，來學校看孩子比賽的家長很多。

結果他沒說出口，眼神暗示了半天，直接被允許留下了！

有時候思維不在一個頻道上，還真不是什麼壞事。

說是廚藝大賽，其實就是個學生之間自發組織的，娛樂為主的東西。現在的大學生們家庭狀況一般比較好，大學就會做飯的已經是少數，這也就導致了這次的廚藝大賽，沒有什麼專業性。

做飯比較多、比較有經驗的，就已經能進入復賽，而在初賽裡面，更是有大批過來湊熱鬧搗亂的人，一邊直播一邊搞笑，仿佛他們不是來比拚廚藝的，是來比拚黑暗料理的。

更有甚者，還有一個同屆的男同學，復製了傳說中的名菜仰望星空。

還有一個cosplay著志村妙的禦姐，溫柔地微笑著做出了通體焦黑的炒雞蛋。

要麼就是真的廚藝比較好的，但還是來玩的，穿著中華小當家的衣服，在開鍋的時候在旁邊製作特殊的光效，還有搭檔配合地放起了中華小當家的bgm……

最嚴肅的一個，也就是當場炫耀刀工的朋友，表演了一個‘把西瓜做成很貴的樣子’的節目。他們壓根不在意自己是否能得獎，能入圍，只是趁著校電視台在采訪錄像，拚命刷著存在感，甚至還有當場招聘男女友的。

真的是非常百花齊放了。

也就是在這樣的對比襯托下，遊柚乖巧安靜的身影，顯得特別不起眼，慢悠悠切菜，慢悠悠地下鍋，穩如老狗地入圍。

也許是因為之前的謠言還存留影響，也許是因為他太不起眼了，校電視台沒有過多拍他，倒是有一個正在玩直播的校友湊了過來，一邊拍，一邊說著不太禮貌的話，和直播間的人介紹，說這就是之前紅極一時的清純小受。

遊柚正在裝盤呢，聽著話就皺了皺眉，但並未理會。

他可不會像原著裡那樣，因為受了這些人的影響，就自己先崩了心態，頻頻出醜。

原主在面對這些時，一副可憐模樣越發低頭不敢看人，手忙腳亂地出錯，做錯菜，甚至頭髮都垂落擋住眼楮，讓整個人顯得越發陰沉而包子。

遊柚在心裡哼唧了聲，不急不緩把菜裝盤，還點綴了一小顆蘿卜雕花，然後大方地抬起頭，配合那位同學沖著鏡頭笑了笑。

他此時戴著一個小巧的廚師帽，為了衛生起見，半張臉還被透明的口罩遮著，乍一看就像是在努力掩蓋自己的模樣。但突然抬頭笑了之後，就顯得整個人的色彩都鮮明起來，一雙圓而亮的眼楮裡，絲毫不見一點陰霾。

此時菜已經做完，他更是摘下了口罩，露出形狀姣好的下巴，以及看著就軟的臉頰。

但他手裡的菜刀卻再次被拿了起來，在陽光下反著光，被白皙的手指握著墊了墊，那姿勢像是天真的孩子舉著氣球一般。

遊柚看了眼鏡頭，微笑著，露出些不服氣地樣子，出聲反駁道，“我覺得我還挺攻氣的啊？哪裡受了？這位同學，你可不能亂講呀。”

那個拿著自拍桿的男生，頓時被他的笑容，以及他手裡的菜刀晃了一下，差點沒反應過來，表情都傻了一瞬。

兩秒後，直播間爆了，大量女生湧入，瘋狂刷起了彈幕。

那男生也是個激靈的，隨機應變地也跟著笑了起來，裝作害怕道，“哇，好凶！我錯了我錯了，大兄弟，你快把刀放下哈哈哈我們有話好說~”

見到有人為難遊柚，好不容易擠開人群趕過來的肖哲，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幕。

與直播間裡被驚艷可愛到的觀眾不同，肖哲更多的是驚訝，心頭也隨之熱了起來。他和那些不了解遊柚、也從未認識過他的人不一樣，肖哲還記得找自己一起買醉的遊柚什麼樣，還記得因為這些人隨口就來的嘲弄、謠言、議論，遊柚曾經遭受了多少委屈和痛苦。

可眼前的遊柚，卻裝作什麼都不在乎，完全沒有被影響到，將所有陰影和酸楚藏起來，甜甜地開著玩笑。

就連那白色的小廚師帽，都沒有戴好，中間不知踫到了什麼，有點凹下去了，暴露了遊柚的真實身高，可帽子兩邊還翹著，像是藏了什麼小耳朵在裡面。

肖哲未經思考，就走了過去，遵從自己的內心，抬手輕輕捏在了那個帽子的尖叫上，像是真的在檢查裡面有沒有藏耳朵。

“咦，肖學長，你也來啦？”

遊柚毫無所覺地放下菜刀，不躲不閃地抬頭，朝學長看過去。

回應他的，是一個教科書式的暖男微笑。

直播間又炸了。

遊柚卻方了，他很快意識到那位直播的還沒走，眼裡一下露出了濃濃的擔憂，反應過來之後，第一時間就和肖哲拉開了距離。

他不太想在做任務期間牽連肖哲，也不想讓太多人以為他們兩個關系好，這樣很不安全。

但肖哲卻誤會了，“別怕，遊柚，人言或許可謂，但我還沒膽小到那種程度。”

他以為遊柚擔心的，是那些有關於自己的傳言影響到他。

艾滋，濫`交，賣，這樣的說法能多惡毒，就有多惡毒。

就連和他不是朋友的室友，都用和他對立的方式，來洗清自己，肖哲卻完全不怕。可他越是不怕，遊柚越覺得這份友誼太可貴了，不能害了對方。

一時之間，氣氛更加溫馨，相對而望的兩人，同時為彼此擔憂、著想著，簡直是人間正能量。

與此同時，某處昏暗、清冷的屋子裡，商諳看著手機屏幕上的畫面，嘴角一點點壓了下去。

但很快，他就退出了直播間，沒有再去看那上面不斷滑過的，類似什麼攻什麼受的彈幕，就好像看膩了那些跳來跳去的小醜。

商諳切換了窗口，又看向另一個直播畫面，相比之下，這個博主沒有那麼多嬉皮笑臉，也不怎麼用詼諧的語氣講段子，倒是正經了很多。

不過多時，通過畫面，他看到那個廚藝大賽已經初賽結束，宣布了進入復賽的學生名單。

其中，當然也包括了遊柚。

休息時間到，播主很快找到了遊柚，手裡的話筒對準了毫無防備的男孩，尖銳的問題毫不留情地刺向對方。

“請問，遊柚同學，學校論壇上盛傳你有艾滋病，對此你有什麼想說的嗎？來參加廚藝大賽之前，你看過這個帖子了嗎？”

遊柚似乎沒料到這個人突然過來，手裡正偷偷吃著什麼，聽到聲音連忙站起來，還把手裡的東西藏到了背後。

“看了啊，沒啥說的，我又管不住他們的嘴？”

“遊柚同學，你剛才在吃什麼，為什麼要藏起來？能拿出來讓大家看看嗎？”

這個問題問出之後，彈幕就活躍了起來，大批的人仿佛抓住了他的什麼把柄一樣，叫囂著一定是阻斷藥，肯定是得病的鐵證。

“這個……不太好吧……”遊柚有點不好意思，手手背在後面，不肯拿出來。

“直播間的大家都很想看看呢，遊柚同學，好幾千的人等著你哦，你忍心讓大家失望嗎？還是說，你剛才吃的什麼不能被看到的東西？”

“這倒不是……”遊柚耳朵有點泛紅，“好吧，既然你堅持要看，那就給你看吧。”

他伸出手，張開手心。

放在裡面的，是一小塊骨頭，像是雞鴨的骨頭，很細，呈u型，兩端帶著兩個翹起的尖尖。

那個采訪他的人表情古怪起來，“你啃骨頭幹什麼？為什麼還藏起來？”

遊柚撇開頭，聲音有點小，但發音清晰，帶著一股子不開心地倔強，“啃骨頭怎麼了？骨頭不能吃，還不準我玩兒了嗎？”

“玩兒？”

“就是，就是這樣……”遊柚深吸一口氣，一副豁出去了、丟人就丟人的氣勢，把啃得乾乾淨淨的骨頭放進嘴裡。

兩個骨頭尖尖露出嘴唇，其它的含在口中，此時此刻，竟然像極了吸血鬼的尖牙。

播主︰“……”

直播間的其它人︰“……？？？”

遊柚看他的反應，又臉紅又氣又無語，摘下吸血鬼的尖牙用廚房紙包好，惱羞成怒道，“怎麼了怎麼了！你都沒玩過也沒見過這個嗎？！是你非要看的！”

一直看著直播屏幕的商諳，也眼皮一抖，沉默地低頭，緩慢閉眼、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鼻梁，像是無奈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