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徵收劍的手一頓,他現在對於韓熠的贊美已經有點習慣了,不像是第一次聽到那般不自在。
當然最主要的是韓熠的眼神表情看起來都太過真誠。
他拎著劍走過去勾了勾唇角問道︰“超了一刻鐘,不累?”
韓熠眨了眨眼,這才發覺兩條腿又酸又麻,還有點發脹,頓時恨不得直接坐在地上。
然而顏徵還站在他面前,在男神面前韓熠還是要臉的,於是咬著牙顫顫巍巍的站直。
顏徵伸手扶住韓熠說道︰“走吧,先回去休息。”
韓熠立刻說道︰“前些日子我琢磨出一道新菜,你來之前已經讓廚房做好了,正好來嘗嘗。”
顏徵對於韓熠有新菜色已經不太奇怪,便問道︰“這次是什麼?”
韓熠說道︰“椒鹽八寶雞,本來想要做魚的,可惜我讓渠墨找遍整個王城都沒有幾家賣魚的,就算有也是人家食肆自己要吃。”
魚?
顏徵認真想了想,他對魚的印象也不太深刻,或者說中原地區人民餐桌上魚出現的次數比雞肉鴨肉什麼的少多了,豬肉都是後來品種改良和飼養方式的改變才上桌的。
不過,他看韓熠十分遺憾的樣子,便在心中暗暗記下。
所謂椒鹽八寶雞,實際上有點名不副實。
這道菜從名字看就是需要椒鹽和八寶,椒鹽到是有,韓熠很慶幸這個時代已經有了花椒。
但是八寶……在原菜譜之中需要糯米、豌豆、蓮子、芡實等等,別的不說,糯米跟豌豆,現在就沒有。
八寶一下子缺了兩味也不是回事兒啊,韓熠無奈之下隻好開始尋找替代品。
不過這年頭的糧食蔬菜品類太少,想要找出混合到一起味道能相輔相成的就更少。
足足試了十多次,他才勉強湊齊了八寶,結果就是他現在看到雞就想吐。
畢竟除了他之外也沒人吃過這道菜,廚師研究出一種搭配,他就要嘗試一下,哪怕每次隻吃一口,連著吃十幾次,給誰都要吐。
顏徵見韓熠的食案之上沒有這道菜,第一反應就是這道菜裡必然有十分珍貴的食材,就連韓熠都買不起或者買不到多少的那種,否則為何韓熠自己不吃?
顏徵垂眸看著自己案幾上的一整隻雞半晌未動。
韓熠見狀便問道︰“怎麼?不喜歡吃炸雞了嗎?”
除了第一次的炸雞,之後他每次研究菜色用的都不是不同的肉類。
只是這麼多次下來,他的食譜差不多已經經歷了一個輪回,是以他又開始琢磨雞肉食譜。
難不成顏徵不愛吃炸雞?或者說不愛吃沒有酥皮的炸雞?
就在韓熠思索要不要將所有沒有酥皮的炸雞食譜都扔到垃圾桶的時候,顏徵開口說道︰“自然不是,不過因為此菜肴賣相上佳,不忍破壞罷了。”
顏徵思索半晌就決定不直接問出這件事,記在心裡就是。
他怕韓熠尷尬,而韓熠從一開始就不圖回報待他至誠,他舍不得讓韓熠尷尬。
顏徵慢慢抬起食箸夾了一塊雞肉放到嘴裡,不由得眯了眯眼楮。
油炸食品對人的吸引力還是十分強大的,後世已經發展出了煎炒烹炸許多烹調手段,都還有大部分人無法抵禦油炸食品的魅力,更不要提這個飲食普遍清淡的年代。
顏徵在吃了一塊雞胸肉之後發現裡面似乎還有東西,不由得撥弄了一下,瞬間一股十分誘人的味道飄散出來。
顏徵嗅了嗅,隱隱能聞出這裡面有黃米的香氣、有蓮子的清香、好像還有一些菌類的味道,這些香味混合著雞肉的香味,引的人食指大動。
他忍不住拿起湯匙稍稍舀了一點放入口中,等入嘴之後,他才發現聞到的那些味道及不上品嘗出來的萬分之一。
或許這些食材並不是很多,但是混合在一起那個口感簡直讓人回味無窮。
如果說炸雞是憑著自己單純的強悍香味讓人食欲大開,那麼這一道菜,或者說雞肚子裡的餡料則是靠著自己本身的鹹香鮮甜各種不同的口味讓人不得不細嚼慢咽,來慢慢品嘗。
顏徵想起韓熠說這道菜的名字叫椒鹽八寶雞。
剛剛吃雞肉的時候,他已經蘸著椒鹽吃過,而現在他吃的大概就是八寶。
韓熠見顏徵表情放松,甚至微微眯起了眼楮,仿佛一隻開心的大貓,就知道他還是喜歡這道菜的。
顏徵喜歡,他也就喜歡,哪怕因為這道雞他現在隻想吃素食。
只不過看著顏徵那樣子,他就算是吃煮青菜都覺得青菜味道不錯。
顏徵第一口品嘗過後,便贊道︰“長安君果然心思機巧,誰能想到將這麼多食物混合起來居然有如此效果。”
韓熠被稱贊的心花怒放,連連說道︰“喜歡就多吃點,吃完這個還有一道湯。”
至於顏徵吃不吃得完……韓熠一點都不擔心,顏徵如今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俗話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
反正總結起來就是顏徵的飯量大概是他的兩倍,而韓熠這具身體雖然也處在這個年齡段,但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生病弄的,他吃的始終不是很多。
是以一般他跟顏徵一起用餐的時候,大部分都是顏徵埋頭苦吃,而他看一眼顏徵吃一口菜,看一眼顏徵吃一口飯。
這大概就是真正的美色可餐。
這一道菜顏徵吃的一乾二淨,就連韓熠為了好看而配上去的一些青菜他都吃掉了。
韓熠看得開心,等到湯端上來之後,他便說道︰“這是雞湯,你嘗嘗喜不喜歡這個味道。”
顏徵雖然飯量足,但剛吃完一隻雞外加裡面的所有餡料,此時很想吃一些清淡的東西。
不過韓熠的面子他還是要給的,卻不料雞湯入口之後,他完全沒有感受到雞湯的油膩,只有兩個感覺。
第一個是鮮,第二個就是清甜。
顏徵沒想過雞湯也能有如此清爽的口感,將剛剛的油膩感全部壓了下去。
等喝碗雞湯之後,韓熠又讓人上了一道點心,這次的點心依舊是選擇了口感清爽的抹茶蛋皮。
哦,這個抹茶……其實也不太正宗,因為這年頭的茶葉似乎跟後世不太一樣,苦味濃重而清香不足。
為了這一道抹茶,韓熠就用了好幾種方法來製茶,可惜他對製茶真的是一竅不通,最後也只能勉強弄出一個味道相似的來。
可惜只能做菜,但是沏茶就算了,除非加各種調料。
這樣的話,他還不如研究一下奶茶。
顏徵這一餐過後,韓熠意思意思的給他一樣拿了一小份,嗯,保持在顏子薦如果自己吃,還能吃個過癮,但是他跟薑不韋兩人分著吃的話,就一人只能嘗個味道。
顏徵離開之後,韓熠摸了摸下巴,計算了一下如果他去負魚這一來一回的時間,結果發現按照這年代的交通的話,他至少又要走半個月。
之前去韓國那段時間,他跟顏徵幾乎完全沒有消息往來,搞得他歸心似箭,差點跟韓岩掀桌,這次……不行,他必須把紙給搞出來!
紙的原料是木漿,確切說是樹皮所製木漿,然而並不是所有的樹皮都能做紙,或者說不是所有的樹皮都能做出高品質的紙。
然而這紙是韓熠用來跟顏徵寫信所用,或者說是他寫信給顏徵用的,這就是送給顏徵的東西啊,他自然是要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給顏徵最好的。
而這個最好就需要找一種樹木——構樹。
當然在這個時代或許並不叫這個名字,更甚至這種樹木可能還沒有什麼名字。
只不過這種樹木分布範圍極其廣泛,灰色的樹皮也算是有特點,韓熠在詢問了一圈發現沒有人見過之後,就直接打算懸賞尋找了。
第一個找到這種樹木的人有賞金,第一個找到成片構樹的人也有賞金。
若是一個人是第一個找到,同時還發現了一大片這種樹木,那麼賞金雙倍。
至於賞金的定價,在這個以物易物更加流行的年代,韓熠乾脆就用布帛糧食之類的來代替了。
他這個懸賞一出連趙王都驚動了。
趙王原本以為韓熠是真的在準備去迎接信陽君魏禁,怎麼現在看來……這位壓根就沒把事情放心上的樣子啊。
趙王借著這個理由又把韓熠喊進宮。
韓熠在得知趙王見他的理由之後,便帶著一臉的莫名其妙問他︰“趙國有律法規定不能找樹?”
趙王苦口婆心︰“你是長安君,想要找什麼直接吩咐下去便是,哪裡用得著懸賞尋找?”
韓熠慢了半拍才明白過來,趙王這是在教他公器私用。
韓熠無奈,覺得趙王都將這件事情當成理所當然,怪不得他們都打不過秦國。
他解釋道︰“朝中官員各司其職,未必有時間。”
趙王不置可否︰“他們能有什麼事情做?”
韓熠︰????你認真的?
趙王見他不說話,便沒話找話說道︰“韓姬近日思鄉心切,不若長安君去見見她?”
韓熠這次大概是連演都不想演,直接拒絕說道︰“韓姬思的是鄉,不是我,我去見她作甚?”
趙王忍不住挑了挑眉,之前他可是聽韓姬說她與韓熠關系不錯,如今這可不像是關系不錯的樣子。
趙王在心裡默默記下,如果韓熠對韓姬一點都不上心的話,他也不必多見韓姬了。
反正他的后宮,韓姬這樣程度的美人從來都不少。
韓熠不知道無形之中又被趙王拉了一波仇恨,而韓姬大概也沒想到,僅僅是韓熠表現出對她的不熟,直接就導致了她的失寵。
原本韓姬都做好了寵冠六宮的準備,結果原本還對她無比熱絡的趙王,居然一連三天見都沒見她,別說召請,就連韓姬求見都被堵了回來。
韓姬心下疑惑,等她回來找人打探一翻之後險些氣暈︰趙王寧可忙著找人幫韓熠找樹都不願意見她!
韓熠並不知道韓姬默默在心裡記了他一筆,他正開心於找到了構樹,只是因為沒有石灰,樹皮的處理就多了許多道工序,到最後成品的紙張也是偏軟,容易洇墨。
韓熠不得不在其中加了許多別的東西,結果最讓他意外的是加了一些破爛漁網之後,紙張的柔韌度反而提升了不少。
第一份成品出來之後,也到了韓熠啟程的時間,韓熠將一遝紙裁剪好之後就匆匆去找顏徵說道︰“此物乃是我新研製出,日後可用它來與我書信往來。”
顏徵先是注意到了這與帛完全不同的載體,只不過在聽說書信往來四字之後,他便問道︰“你要走了?”
韓熠點頭︰“據聞信陽君已經到達負魚,我此時出發已經晚了些許時日。”
顏徵立刻握住他的手腕說道︰“負魚如今乃是交戰之地,長安君千萬小心。”
韓熠感受著他手上的溫度,心裡一緊張,結結巴巴說道︰“王……王孫徵莫……莫要擔心……”
顏徵看到他瞪圓的雙眼才發現自己的舉動容易讓人誤會,便松開韓熠的手腕說道︰“一時情急,長安君莫要怪罪。”
韓熠怎麼可能怪罪?他甚至還有點遺憾,這可是顏徵第一次主動跟他有肢體接觸,之前禮節性的那些就不要算了。
韓熠帶著對顏徵的不舍離開了王城,踏上了去往負魚的道路。
大概因為歸心似箭,是以韓熠硬生生將本來二十天的路程縮減到了半個月。
而這半個月之中,韓熠基本上就是隔兩天寫一封信給顏徵送去,一開始是講講沿途風景地理,只不過韓熠總覺得文字的表述有的時候太過蒼白,是以乾脆開始繪製沿途地理。
總要讓大腿知道他除了打鐵做飯還有別的本事啊,對於爭霸天下來說,輿圖那可是太重要了,然而這年頭會畫圖並且願意繪製地圖的人終究是少數,
因為這些地圖,顏徵的回信也變得頻繁,偶爾會跟他討論一下顏子薦跟薑不韋兩個人的打算,目前看來這倆人大概是想要跑路的。
韓熠乾脆寫信跟顏徵說若是要離開,可以取道韓國,他願意代為遊說韓王。
當然韓熠在寫這封信的時候,腦子裡想的就是如果顏徵他們跑路要去韓國的話,他乾脆就先去韓國等他們好了。
反正他留在趙國也不過是因為顏徵在那裡。
這封信剛發出去,渠墨便說道︰“公子,前方二十裡處便是負魚了,可要提前派人知會信陽君?”
韓熠點點頭說道︰“可。”
然後他們派出去的人跑到半路就回來了,並且還是帶著驚慌失措的信陽君一起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