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定九十一︰天道不仁（二十五）

合歡派。

光看這個門派名字， 年輕的單子魏還不知道他即將面對什麼，最多是“合歡好像是一種花/這是妹子開創的教派吧/想起神秘花園了”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

當某只花癡病看到下方關於合歡派的介紹時，他的腦袋像是被人用棒槌狠狠敲了一記，震出滿腦子“臥槽”的回音。

合歡不止是一種花， 它還代指男女歡.愛。顧名思義， 合歡派講究交.合雙修之道， 門下之人善魅惑、喜采補。尤其這還是魔修開創的門派， 他們更是喜歡將修真者掠來養成“鼎爐”， 采補精氣之後再吞食其肉體。有了段淵做後台，段音塵花費兩年搜集的資料不可謂不詳盡，甚至連合歡派的功法都弄來一小部分。

小蓋亞歪著腦袋， 瞅著它的主人在時間虛空中蹲成一顆紅彤彤、熱騰騰的蘑菇。

單子魏將腦袋晃成撥浪鼓， 力求將“……循撫鼠蹊， 引其出.精……”之類的字句和聯想甩出腦海。

合歡派有毒吧！好端端的一個功法資料寫得跟小黃文一個樣！被小朋友和花癡病看到了怎麼辦！！！

距顛沛鬼屋那次後， 單子魏又一次產生舉報“角色扮演”的強烈念頭，這次的舉報理由是“色.情”， 然而他也只能想想。不說遊戲開頭的免責聲明和研究院那副“不玩滾”態度，“角色扮演”這個遊戲雖然沒有設立分級制度， 但在遊戲裡還是很有分寸的， 中央電腦會設置棋盤對不同年齡階層的適宜性， 比如說12歲的蘿莉是絕對遇不到成人內容。

也就是說，虛歲23歲、實歲233歲的單子魏老先生是無論如何也劃分不到免除成人內容的NG-17組裡去的。

好氣哦。

單子魏沒想到在地球83年還要防範這種“美女主播當眾脫衣”的彈窗， 可怕的是他現在也不能像以前一樣編寫軟件過濾掉這些要命內容， 只能硬生生受著。所幸文字比較晦澀， 只要他不瞬間聯想到實際，他的花癡病還是可以搶救一下的。

白發青年一手似捂眼似扶額，一手要快不快地翻過時間圖像——既想快速跳過這段，又怕看漏了什麼重要信息，活脫脫似個第一次偷看A片的緊張男孩，還是和別人一起看的。

相較單子魏這個心急火燎的旁觀者，主觀的段修遠從頭到尾沒有一絲波動，無論是看到普普通通的介紹，還是不可描述的部分，他的閱讀速度沒有絲毫變化，好像他看的不是什麼活色生香的描述，字就是字，紙就是紙，除此之外別無差別。

單子魏有多熱，段修遠就有多冷。

這對比如一面鏡子放大了白發青年的病態，絲絲難堪交纏著難過繞在他心頭︰他就是這樣受不起一點刺激的糟糕身體，生帶來，死帶去，有什麼辦法？

就在單子魏扛不住想要直接跳過這一段內容的時候，合歡派功法這一頁終於揭過去了。

單子魏平復了一下身心，才繼續看向後面的時間圖像。

如果說之前的合歡派功法是小黃文，那麼接下裡的合歡派近況則可以形容成“龍傲天一統天下”爽文。那位龍傲天式的主角叫白雙，是合歡派的現任掌門。魔修原本就是性情乖張的一群人，組成的魔教誰也不服誰，一直處於群龍無首的狀態。合歡派原是眾多魔教中毫不起眼的一個小派，自從白雙當上掌門後，硬生生將合歡派推上了魔道第一宗門，何其霸氣側漏。

這一段神轉折，連單子魏都看傻了——本來合歡派給他的感覺是去逛窯子，現下變成去攻略魔道第一宗門？

在魔道大乘期的怪物均杳無音信的情況下，帶領合歡派登頂的白雙自然成為魔修第一人。情報上有說白雙的功法極其詭譎，連大乘期尊者都看不透；也有說白雙的功法不是多麼高深，他不過是化神後期，就是特別好運，好運到至今無人能傷其一根寒毛，不少功力高深的大能都隕落在他手中，成為他赫赫戰績之一。

好運？

段修遠的視線終於良久地定在某一處了，借用他視角的單子魏也連帶著一直盯著那個詞。

天下人看白雙的魔尊位置是建立在一群屍骨上，而天道看白雙的魔尊位置是建立在一堆特殊道具上。那個叫白雙的魔修身後顯然站著一名天道玩家，就單子魏目前在資料上看到的戰績來推斷，白雙的天道起碼使用了一次心魔玉、七次命運玉、九次因果線——能擁有並使用那麼多特殊道具，說明那名玩家絕不是泛泛之輩。單子魏想不通的是︰那人難道沒有看到通關設定嗎？為什麼到了化神後期還將白雙護得滴水不漏？

單子魏想到一個可能，心跳漸漸加速︰難道有即使修士飛升成仙、玩家也能通關的方法嗎——

激動起來的單子魏加快了翻看時間圖像的速度，恨不得下一刻就攥住白雙的天道問個清楚。

與單子魏的激動相反，段修遠刺目似的移開了視線，他不再看合歡派的資料，而是向仙舟外眺望。單子魏看到了熟悉的海，是他們之前遇見鯤鵬的那片海域，沒了鯤鵬龐大的身軀，藍盈盈的海水一眼望不到盡頭。

仙舟降低高度，輕巧地駛入海中，向海的對面前進。

魔域居然在海的另一端嗎？單子魏邊翻頁邊漫無邊際地想︰上次妄人居那麼多魔修，怕不是鯤鵬先在魔域遊了一圈載滿了乘客，再在正道這邊準備起飛，讓這邊的天道天驕們拚死拚活地趕飛機。

#困難模式沒人權#

#寶寶心裡苦#

#自己選的路，跪著也要走完#

自從抓住白雙天道那絲線索，單子魏一直沉甸甸的心情終於輕松了些，他現在的目標和段修遠一致，都想找到並進入合歡派。單子魏快速翻過重復枯燥的趕路，跳到了段修遠進入魔域的那一段時間。

事實上，段修遠進入魔域的那一刻並沒有多麼驚心動魄。魔域是一塊很大的區域，海佔了2/3的面積，魔修也不可能派人布防每一處邊界。於是段修遠駕駛的仙舟如同一抹幽影滑入了魔域，與之前不同的是，段修遠從趕路變成了探路，以及身邊浮現了如影隨形的淡白色霧氣——這就是讓修真者談之色變的毒霧，看起來不僅不毒，還有點兒仙。

段修遠封閉了氣息，從此刻起他不能再能引入天地靈氣，身上的靈力用一點少一點。所幸魔修獨來獨往居多，一路上段修遠遇見的魔修基本是落單的，皆被他一劍斬殺，甚至繳獲了幾個能夠指引前往合歡派的法寶——沒錯，是幾個。

單子魏既高興又無語地盯著那些形如司南的法寶，據說這些司南還是合歡派自己派發給其他魔修的。單子魏弄不懂這生怕外人找不到自家大本營的邏輯，當他真正看見合歡派的那一刻，他什麼都懂了。

夜空下的海黑如墨玉，蒸騰出一片氤氳霧氣。星燈海上照，重樓霧中出——那是一座美輪美奐、金碧輝煌的大型樓船，它雕梁畫棟、飛閣流丹，似女閭、似畫舫、似蜃樓。即使遠遠望去，也叫人贊嘆不已︰鳳閣龍樓連霄漢，玉樹瓊枝作煙蘿。

這便是當今魔道第一宗門︰合歡派。

單子魏看過萬劍宗的磅礡、大衍觀的玄妙，依舊會為合歡派的無盡奢華所震撼。他既驚嘆又放松地卸了一口氣，揉揉有些發酸的手。

這次機緣線他居然用了2個多小時，看來之前兩眼摸黑直接跳時機的情況也是有好處的。單子魏苦中作樂地想，不知道之前跳的時間錯過了多少——比如說白雙這樣的關鍵信息。

不知道為什麼，單子魏總有種太歲、小雨落音是困難模式，而他是噩夢模式的錯覺……恩，肯定是錯覺。

拋開心酸的猜想，單子魏的情緒為找到目標而漸漸高漲，他迫不及待地翻到下一頁。這張時間圖像依舊是段修遠站在遠方觀察合歡派，單子魏注意到了一個細節︰樓船的紅木門是大開的，不少魔修飛進飛出——合歡派竟是開門納客的。

這地方就是個銷金窟！某只花癡病給跪了，他之前的預想沒錯，他們真的是去逛窯子……應該說“青樓”了。無論窯子還是青樓，都與段修遠的畫風嚴重不搭。單子魏邊翻頁邊猜想段修遠要怎麼混進去，就見原本在遠方的樓船，在下一幅時間圖像上近在眼前。

——臥槽小段同志你居然選擇“不要慫就是乾”嗎！！！

單子魏和時間圖像上的魔修一樣目瞪口呆，他沒有繼續往下翻，因為時間圖像上印著一個鮮紅的結繩標志——“時機”出現了。

不用想，這裡肯定是代表著此時此地有其他玩家存在。如果他翻過這一頁，就代表他選擇和這裡的玩家岔開——當然不，他早就等著這一刻了。

單子魏將帽子扣在右手中，左手去拉紅線——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比如說他要面對一群魔修天道的圍攻，比如說白雙的天道是個難纏的人物，最糟糕的情況是白雙根本不在這裡、他的天道根本沒上線。

但這統統都比不上那絲白雙的天道可能在、他可能知道其他方法通關的希望。

時間虛空的黑暗破開了，單子魏站在了富麗堂皇的樓船主廳中。這裡比外面所看要大得多，除了中央空出來，四周是鱗次櫛比的房間，仿佛沒有盡頭地向上疊加。上方正中懸著紅燈籠組成的“色”字，曖昧了所有人的臉色。這裡和單子魏臆想的一樣熱鬧，卻不是鸞歌鳳舞的熱鬧 ，而是拔刃張弩的熱鬧。群魔修騷亂著、興奮著，為這獨身一人闖進來的白衣劍修而亂舞。

單子魏第一時間開啟天眼，將合歡派上上下下看個透徹——

白發青年的臉迅速染成紅色，他在最近沖上來的獸皮玩家的驚異目光中，一口咬在自己的手背上。

嘶——獸皮玩家不由自主地齜了下牙，那力度看著就疼。他一個大棒掄過去，對方竟也沒躲，仍由他打在身上。

白發青年扭曲的神情說明他確實開了痛感，而且開得不小，獸皮玩家忍不住說︰“你有病嗎？”

“是啊，我有。”單子魏邊吸氣邊瞅了一眼自己的sp，確定了自己的猜想，他反問道︰“你是白雙的天道嗎？”

獸皮玩家一愣，下意識地瞅了一眼上面。

這一瞬間，單子魏內心可謂是欣喜若狂，命運之神終於眷顧了他一回。剛剛他用天眼在合歡派中看到了三個玩家︰主廳裡有一個，房間裡有一個，最後一個在空中——那群紅燈籠，其實就是一個巨大的空間陣法。

單子魏原本就猜想空中那個是白雙的天道，現下獸皮玩家證實了他的猜想。他感激地看向獸皮玩家，那人塊頭很大，虎頭虎腦的，只差沒在臉上寫上“我是典型的膽汁質”了，剛剛單子魏黑掉的黑桃SP也證實了這一點。

眾所周知，典型的膽汁質非常熱情，直爽，精力旺盛，脾氣急躁，心境變化劇烈，易動感情，具有外傾性。因此“角色扮演”中有個共識︰黑桃屬性的玩家一般都頭腦簡單、肌肉發達，最好唬了。

雖然不是絕對，但卻可以作為借鑒。

因此在對方惱怒地再次提起大棒時，單子魏猛地一大喝︰“你現在做錯了！”

獸皮玩家一愣，停止了攻擊。

“你看——我的劍修這麼厲害，乾掉你的魔修，你不就通關了嗎？”單子魏不是在唬對方，是真心實意地想和對方溝通，“殺掉我你只能拿一個命運玉，這是本末倒置。”

單子魏覺得自己說得很有道理，沒想到獸皮玩家的棒子直接落下了。

“你是困難模式玩家，子不語說，必須也讓你們嘗嘗‘交學費’。”

——棋盤可以輸，困難模式必須死，這是什麼鬼邏輯！？

這是單子魏第二次聽到“子不語”的名字，卻是第一次鮮明地感受到這個名字帶來的魔力。獸皮玩家簡直像是被洗腦似的，單子魏有些狼狽地用魔術帽擋住攻擊，“你們這是損人不利己！”

獸皮玩家甕聲甕氣地回道，“你想多了，殺掉你，子不語也可以幫我們通關。”

“還能怎麼通關？？？”單子魏半是驚叫半是引導地問。

獸皮玩家大約覺得這不是什麼秘密，就回了︰“就按你說的唄，讓他的魔修殺死我們的魔修。”

單子魏鬱悶得要吐血︰這有差嗎？！

不過單子魏大約弄懂了魔修玩家的邏輯︰子不語可以幫他們通關，他們就聽子不語的話；子不語說要殺困難模式，他們就去殺困難模式；他們相信子不語，不相信單子魏；還有子不語能……

單子魏的思緒被獸皮玩家的攻勢打斷了，他內心充滿了對子不語憤怒的吶喊︰哪裡來的深井冰啊！！！

說服失敗，單子魏也只能選擇硬懟了。他有決心也相信自己能解決掉這三個玩家，但必須是在一對一的情況。單子魏抽空掃了一眼，房間裡的黃衣玩家已經在下來了，那人不知道是什麼情況，卻極有可能同樣是被子不語洗腦的玩家之一。

正當單子魏一掃帚劈在獸皮玩家身上、打算將對方往外引的時候，他這一擊卻劈了個空——因為他的對手消失了。

單子魏順著斷掉的紅線一路看過去，一名中年魔修倒在地上，濺起的血花如雨簾般分割了白衣劍修俊美的容顏。

是段修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