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我、我告訴你多少遍了，少管老子的事情！你——你竟然還跟人家說不要借錢給我、借了你也不還？！老子生你養你十幾年，你現在是、是不是翅膀硬了想飛了，啊！？”

“……”

謝黎走進客廳時，映入眼簾的一幕裡，背對著他的中年男子嘴裡怒氣沖沖地咒罵著，高舉的手揮下去，眼看就要摑到少年的臉上去。

謝黎想都沒想，幾步上前，一把拉住中年男子的手，然後將人用力一拽，甩開到身後去。

他伸手握住鬱睿的手腕，皺著眉低頭把人上上下下看了一圈，才聲音嘶啞地開口︰“……你沒事吧？”

鬱睿原本冷垂著眼站在那兒，此時也被謝黎的突然出現攪得失了下神。反應過來後他下意識地掙脫謝黎的手，“你怎麼回來了。”

“我不回來，你就任他甩你巴掌？”謝黎氣得眼神沉鬱如墨。

鬱睿皺起眉，但沒解釋什麼。

另一邊，鬱叢生被謝黎毫不留力地甩脫，踉蹌著退了幾步才扶著牆站穩。他茫然而震驚地抬起頭，隨後怒氣浮上他被酒意漲紅的臉︰

“你……你誰啊？！幹什麼來管我們家的事？！”

“——”

謝黎一聽身後這個滿是酒氣的聲音，火氣就呲嚕一下子竄了上來。

想到之前鬱睿挨那一耳光多半就是這個人打得，再想到鬱梨告訴過他的鬱睿因為這個男人吃的苦頭，他隻恨不能轉身上去把人揍個生活不能自理。

但在心底警告自己幾遍“這是鬱睿名義上的撫養人”後，謝黎不得不勉強壓下心底的怒意。

他冷眼回頭，看向那個比他矮了半頭的中年男人——

“我是鬱睿的朋友。”

一字一句都像從牙齒間惡狠狠地咬碎了再吐出來的。

加上那個凶悍得似乎下一秒就要沖上來掄人的眼神，鬱叢生一時之間著實被嚇得不輕，半晌都隻徒勞地張了張嘴巴，一個字沒說上來。

直到隔壁小臥室的門被從裡面打開，一直趴在門旁嚇得瑟瑟的鬱梨從裡面跑出來，過來以後她就緊緊地抱住了鬱睿的手臂，大約是嚇著了，眼圈通紅，但小姑娘隻低著頭不肯說話。

謝黎瞥見，氣得顴骨都微微抖動。

而鬱梨此時的出現，仿佛突然給了鬱叢生一點靈光，他有些避退地望了謝黎一眼，隨後眼神惡毒地看向鬱睿。

“你倒是敢找你朋友來給你撐腰了……可你別忘了，你們倆是住在老子的房子裡！要不是老子，你——你們都得無家可歸！再、再說了，父債子償，那叫天經地義！”

謝黎額角劇烈地一跳，他攥緊拳便要上前，卻被他身後早有預料的鬱睿一把拉住了。

鬱睿眼神冰冷地看向鬱叢生。

“我會給你還債，不是因為什麼天經地義，而是因為我不會叫你認識的那些垃圾來打擾小梨的生活。”

“……”

鬱叢生氣得又想動手，但是到底顧忌謝黎站在那兒，他吃準了鬱睿不會還手，卻害怕這個看起來就十分凶悍的鬱睿的朋友。

僵了半晌，鬱叢生憤而轉身，嘴裡不知道咒著什麼，罵罵咧咧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客廳裡重歸安靜。

謝黎僵著身影站在一旁，冷眼看著鬱睿安撫好啜泣的鬱梨，把人送回房間裡。

等鬱睿從鬱梨房間裡出來時，謝黎二話不說，拉起鬱睿的手腕，直接把人拽到鬱睿的房間裡去。

“砰。”

隻從門關的聲音，也聽得出謝黎此時有多出離憤怒。

鬱睿難得沉默而順服，跟著謝黎進到自己的臥室內。

謝黎停住，轉回來後把鬱睿往身前一帶——

“你對我還有對別人那些厲害勁兒呢？怎麼對那個廢物就罵不還口打不還手了？！”

鬱睿沉默兩秒，“對不起，打擾你的生日了。”

謝黎咬牙，“這是對不起我的事情麼？”

“……”

“給我一個理由！”

“什麼理由。”

“你根本不是那種甘於忍受的人，”謝黎眼神陰沉，“那你為什麼還要容忍他？”

鬱睿慢慢皺起眉。

過了幾秒，他才開口，聲音有些冷，“你不是聽到了嗎？這是他的房子。如果只有我自己那住哪裡都沒關系，可是小梨不行，我不能讓她跟著我居無定所。”

“……果然又是為了鬱梨。”謝黎咬牙。

“她是我的妹妹——”鬱睿心底那些壓抑的憤怒和惱然終於也掀開了一條口子，他眼角泛紅，抬起眼望著謝黎一字一頓地說，“我不可能棄她不顧。”

“是，你感人，你牛逼。”謝黎氣得目眥欲裂，他抬手捏住少年的下頜，逼著鬱睿將破了的嘴角微微抬起，“——那你怎麼就不能心疼心疼你自己？！”

“……”

鬱睿對上謝黎滿盛著憤怒也壓抑到要發瘋的眼神，驀地愣住了。

他第一次見謝黎發這麼大的火，幾乎到了恐怖的程度上，卻是為了他。

過了幾秒，少年緊繃的肩背慢慢松懈下來。

鬱睿微低了眼，“……對不起。”

謝黎僵了僵，聲音還帶一點怒氣的余音，“你對不起我什麼？”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我擔心個屁。”謝黎松開手，鬱睿也是第一次聽他罵人，“我是擔心嗎我這他媽是心疼！我親一下抱一下都生怕磕著踫著的人憑什麼給別人甩巴掌糟踐！？”

“……”

房間裡安靜半晌後，鬱睿偏開頭，極輕地笑了聲。

謝黎皺著眉瞥過來，“你還笑？”

鬱睿已經收斂笑意，稍稍正色，“你罵人真難聽。”

“我又沒練過。”謝黎擰著眉毛，“會讓我這麼不爽的都已經進醫院了，用不上廢話。”

“。”

謝黎默然幾秒，又轉回來，“你剛剛說的那個，就是你唯一忍他的理由，對吧？”

“嗯，”鬱睿反問，“怎麼了？”

“沒怎麼。我去打個電話。”

謝黎說完，直接轉身出了鬱睿的臥室，熟門熟路地走進廚房。拉上廚房的推拉門後，他拿出手機皺著眉撥出個電話去。

過了兩三分鐘，謝黎回來了，第一句話就把鬱睿嚇了一跳︰

“我找了搬家公司。”

“……”鬱睿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不可置信地扭頭看向謝黎，“什麼公司？”

“搬家公司。”謝黎重復一遍，“待會兒他們就能過來——你和鬱梨搬到我那兒去住吧。”

鬱睿反應過來，皺起眉，“謝黎你瘋了麼？”

“我本來就不正常，你才知道？”

“可這麼大的事情——”

“你不用想那麼多，是我自己名下的的房子，和別人誰都沒關系。而且就像你說的，我是不忍心看小梨在這個家裡吃苦還要擔驚受怕……你只是順便跟她一起過去。”

鬱睿眉頭緊鎖。

謝黎又說︰“哦對，不是免費，記得每年給我交……3000的房租吧。我手寫一份合同，你簽了就算生效。”

說完，謝黎走向鬱睿的書桌，拔了一支筆抽出一張白紙就開始飛快地草擬合約。

一年3000在他們市的房租裡就跟鬧著玩一樣，鬱睿自然知道謝黎只是怕他心裡過不去。

鬱睿捏了捏指節，“這件事我不——”

“你考慮清楚，”謝黎筆都不停，“這次那個廢物喝大了以後是打你，你確定下一次他的巴掌就不會落到鬱梨身上了？”

鬱睿臉色一變。

謝黎︰“距離你正式成年還有一年多的時間。等你成年以後才有其他選擇可做，在那之前不搬出去，再有那些討債的小混混上門怎麼辦？讓鬱梨陪你一起冒險？”

“……”

每一句話都直奔鬱睿的“死穴”去，鬱睿沒來得及出口的那些話，終於在這些遲疑裡咽了回去。

等謝黎這邊草擬好合約，他將紙筆遞給鬱睿，手機適時地響起來。

謝黎拿出手機，“你先簽，我去接個電話。”

仍是在廚房。

謝黎接通手機，對面響起的是林奕桓的聲音︰“黎哥，我聽琰子說你讓他安排了人去鬱睿家裡搬行李？”

“嗯。”

“搬、搬去你別墅？”

“嗯。”

“不是……黎哥，你這、這是打得什麼主意？你那邊這麼大的動靜，那叔叔阿姨那邊肯定得知道啊。”

“知道就知道。”謝黎懶洋洋地說，“我也沒準備瞞。”

林奕桓︰“？？？”

謝黎︰“不過你提醒得對。在鬧騰到他之前，有些事情是要先解決掉。”

“不是，我提醒啥了，你可別嚇我啊黎——”

林奕桓的話沒說完，謝黎這邊掛斷了電話。

他手機都沒放下，直接撥了另一個號碼出去。

沒一會兒，電話接通了︰

“媽，有件事和您商量。”

“怎麼這麼突然，什麼事情？”

“沒別的，”謝黎揉揉脖子，語氣隨意，“跟您出個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