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獅收回了目光， 淡定又緩慢地陪護在幼崽身邊。

他們沒去別處，而是來到了這一層開闊的露台。

露台處，雪積得很深。

白皚皚的， 沈桐天性裡的好奇又冒出頭來，他小心翼翼踩上一jio。

軟綿綿的雪壓實， 立刻留下了一個小腳印。

沈桐覺得好玩， 又蹲下來，一連往下按了好幾個手印。

玩雪很冷， 但他處於興奮的狀態之中，即使嫩白的小手很快就紅了一片，但沈桐跟感知不到似的，光是在雪上蓋戳就能玩上半天。

雪獅瞥見他凍紅的手，不滿地沖他噴了口氣。

沈桐抬起頭， “大貓貓，怎麼啦？”

凱撒不想讓他再用手踫雪， 便咬住圍巾的末端， 自顧自地往前走了幾步。

它一動，圍巾便成了牽引繩，雪獅走在前面，沈桐被它拽著也得跟上，隻好放棄在雪地裡蓋戳。

雪獅跟在雪地裡遛崽似的， 步子悠悠然， 一腳一個梅花印。

沈桐的注意力很快也轉移了。

他低頭看了好久， 軟軟地說︰“大貓貓， 你的腳印是梅花！”

雪獅眼皮都沒抬一下，顯然不太敢興趣。

沈桐覺得漂亮，一定要給它看，便伸手把這堆雪捧起來，伸到雪獅眼前，“大貓貓你看。”

雪獅隻好勉為其難地賞來一個眼神。

說實話，腳印有什麼好看的？

它隨意地往後瞟一眼。

沈桐和它走過的地方，留下了一串腳印。這片雪地在此之前，還沒人來過，是以平整的雪地裡，只有他們兩個的腳印，梅花狀的是它的，旁邊還跟有沈桐的腳印。

小小的，有點圓。

還挺可愛。

凱撒漫不經心地想。

完全不記得自己上一秒還在嫌棄腳印沒什麼好看的。

沈桐心血來潮地說︰“大貓貓，我想堆雪人。”

雪太冰，凱撒不想再讓他踫雪，便又邁開了步子。

——他打算就這樣繞著露台一圈一圈地遛沈桐，把電量耗完以後，立刻就可以把人送回去睡覺了，免得他又有什麼新想法。

但很明顯，沈桐不太配合。

他要堆雪人。

要求不被滿足，沈桐倒也不哭鬧，他小跑到前面，抱住雪獅的腦袋黏黏糊糊地蹭幾下，“大貓貓，堆雪人。”

“我想堆雪人。”

“堆雪人。”

沈桐小聲地說，語氣又軟又奶。

怎麼讓這隻大貓貓乖乖聽話，他幾乎是無師自通。

果不其然，沈桐這樣一撒嬌，雪獅倒是又不耐煩地沖著他噴了口氣，但它卻是放開了咬住的圍巾。

沈桐開開心心地親它一下，“大貓貓你好乖。”

雪獅面無表情地推他。

這個幼崽一點也不乖。

黏黏糊糊的，就會撒嬌。

他面上嫌棄不已，爪子卻誠實地替沈桐堆起了雪球。

沈桐想來幫忙，手還沒踫到雪，就被雪獅推開了。

沈桐睜大眼楮，他大致明白這是大貓貓不讓他踫雪，因為手會變得很冰。不讓踫，沈桐就乖乖蹲到一邊，眼楮眨也不眨一下地盯著雪獅替他堆雪球，沈桐還時不時地指揮它︰“大貓貓，我要這麼大的雪球。”

“太大啦。”

“就這樣，剛剛好！”

“還要一個小雪球。”

……

一個堆，一個指揮，沒多久，第一個雪人就大致完成了。

或許更準確的叫法是“雪獸”。

在沈桐的要求下，雪獅堆了隻雪獅。

其實這隻“雪獅”比起本尊來，差距有點大，但沈桐卻覺得可愛無比。

他開心地繞著堆出的“雪獅”轉圈圈。

而這個雪獅，凱撒完全是在沈桐的指揮下堆出來的，最開始他沒認出來，但是見沈桐又捏了兩個小雪球，放在雪人頭頂上時，凱撒才反應過來是他自己。

真醜。

他想。

但雪獅的尾巴還是輕輕晃動了幾下。

它煙灰色的眸盯住雪人看了幾眼，爪子又開始堆起了雪球。

沈桐歪歪頭，“大貓貓，你在做什麼呀？”

雪獅沒回應。

不久之後，它又堆出了一個雪人。

不像雪獅，還可以用耳朵來辨認，這個雪人就是個雪人，沈桐捧著臉觀察好半天，認不出來，沈桐好奇地問雪獅︰“大貓貓，你在堆什麼呀？”

雪獅睨他一眼，隨之爪子往沈桐兜裡一伸，抓出一把水果糖。

凱撒選了兩顆葡萄味的水果硬糖，劃開糖紙，再把這兩顆紫黑色的硬糖嵌進去。

成了雪人烏黑的眼瞳。

沈桐眨眨眼楮，恍然大悟，“是桐桐！”

“大貓貓堆的是桐桐！”

還不算太笨。

雪獅滿意的目光遊移於兩個雪人之間。

風雪中，雪人沈桐緊挨著雪人雪獅。

雪人雪獅宛如蟄伏在雪地中的巨龍，對他的寶貝寸步不離。

而真實的他的身邊，就是沈桐。

是出了點意外，對他格外親昵與依賴的小沈桐。

雪獅望向沈桐。

沈桐卻還盯著雪人。

他軟綿綿地說︰“大貓貓和桐桐會一直待在一起。”

雪獅微怔，隨即尾巴輕輕一甩。

煙灰色的眸中，掠過幾分遺憾。

小沈桐很可愛，但這一刻，凱撒更希望在他身邊的是他的青年。

溫柔又美好的青年。

他也希望這句話是從青年口中說出來的。

他們會一直待在一起。

也就在這時，沈桐輕輕擰起眉。

他疑惑地問雪獅︰“大貓貓，是不是有個人和你的眼楮很像？”

沈桐補充︰“也是煙灰色的。”

凱撒倏然抬眸。

處於幼年期的沈桐，隻擁有他幼年期的記憶，以至於後面那部分的記憶模糊不清，他想不起來就完全想不起來，而一旦冒了個頭，就意味著再過不久，他就可以恢復了。

他的青年要回來了。

雪獅猛地撲過去，把沈桐撲到了地上。

它小幅度地蹭了幾下。

沈桐還以為雪獅在和自己玩，抱住它骨碌碌地在雪地裡滾起來。

平整的雪地被滾得一片狼藉。

沈桐笑得脆生生。

他很開心。

雪獅的心情明顯也不錯。

它的尾巴在身後搖啊搖。

*

凱撒的好心情沒能維持太久。

因為有不速之客打斷了。

是他的外交大臣與沈句。

亞瑟交待了一切，而經過一系列查證，事態頗為嚴重，是以兩人立刻前來見凱撒。

此時，這位陛下正以雪獅形態逗弄幼崽。

沈桐滾雪地滾得渾身熱烘烘，又被雪獅叼過來，他實在太愛玩雪了，以至於就算趴在雪獅身上休息，也要伸手在雪地裡按手印。

“咳。”

外交大臣咳嗽一聲，拚命示意凱撒有緊要的事情。

凱撒涼涼地瞥他一眼，爪子推了推身上的沈桐。

沈桐聽話地爬起來，也望了過去。

他對沈句有印象。

這個叔叔說讓雪下大一點，給他堆雪人，然後雪就真的下大了。

沈桐開心地對沈句笑。

沈句一愣，隨即也笑了一下。

有人對此很不滿意。

他特意走到沈桐身前，阻擋了兩人的視線交流，頗是不善地盯住了沈句。

外交大臣見狀，拍拍沈句的肩，小聲地提議道︰“沈總統，不然您先過去？”

沈句對此沒什麼意見，“好。”

他的目光有意無意地瞟了眼沈桐，以及擋在沈桐面前的雪獅。

——人，看得倒是緊。

他在心裡輕哼一聲，率先抬腳走了。

凱撒則略微垂眸，神色若有所思。

他對於每一個把目光停留在沈桐身上的人，都頗具敵意。

但這敵意，大多可以歸結於凱撒的佔有欲作祟，目光停留在沈桐的時間只要超過三秒，他就會不悅。

畢竟青年很招貓喜歡。

不過他們的喜歡，與凱撒的喜歡不一樣。

這些貓科動物的喜歡很純粹，他們願意傾盡一切來珍視青年、愛護青年，卻不曾想過要獨佔他，因為這是他們極力想要守護的寶物，他們傾向於付出，不同於凱撒在試圖索取。

這個沈句很奇怪。

他投向沈桐的眼神，充滿了善意，以及莫名的拘謹。與許多貓科動物一致，他對沈桐，很明顯是存在有好感的，但這好感也是極為純粹的好感，並沒有摻雜太多，包括凱撒對沈桐的那種佔有欲，可是他卻又會在看見沈桐身邊的凱撒時，眼底掠過些許嫌棄感。

綜合在一起，他的一舉一動，與其說是對貓薄荷出於本能的喜愛，以及渴望接近貓薄荷，更像是……

來自家長的愛護？

凱撒還記得第一回見面時，沈句的態度並非這樣。

這中間發生了什麼？

凱撒思忖片刻，暫時沒想到。

他從雪地裡站起來，抖掉身上沾的雪花，再度叼起沈桐的圍巾。

大貓貓陪他堆過了雪人，也陪他在雪地裡打了半天滾兒，沈桐玩夠了，見他的大貓貓要走，也不再湊上去撒嬌還要玩了，沈桐聽話地給它牽著走。

外交大臣跟在後面，看見沈桐這乖巧的模樣，猛地捂住心口。

本來縮水到幼年期就夠犯規了，還這麼聽話！

這太可愛了吧？

外交大臣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幾口氣。

他簡直要被沈桐可愛到無法呼吸了。

以及——

他也好想遛貓薄荷！

但也只能想想而已。

外交大臣看了眼他們陛下。

他和貓薄荷之間，有一個陛下的距離。

也就是生與死的距離。

外交大臣想起前段時間星網上對他們陛下的評價——

臭男人！

這真的是個臭男人！

簡直厚顏無恥！

他仗著自己是陛下，天天以權謀私泡貓薄荷！

別人多看一眼都不行！

還連智囊團都得時刻待命幫他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