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撒︰“……”

沈樺︰“……”

兩隻貓一僵， 嫌棄幾乎溢了出來。

沈桐跟管家道了聲晚安，同它們一起回房。

結果門一開，又是一場無聲的硝煙。

雪獅步伐優雅地踏入， 率先佔領了床。它跳上去，動作緩慢地趴伏下來， 尾巴在身後輕輕甩了幾下， 它垂眸盯住橘貓，無聲地向橘貓宣告主權。

橘貓給出的反應則是扭頭沖著沈桐喵喵叫。

跟告狀似的。

沈桐看得無奈又好笑。

剛還交待過它們好好相處呢。

大貓的脾氣不好， 小貓的脾氣又太好，總讓小貓讓著大貓，不好，放任大貓這麼霸道的性子，也不好。沈桐略一思索， 對雪獅說︰“喵喵，你是從別的星球趕過來的嗎？”

雪獅悠悠然地對上他的目光， 頷首。

沈桐︰“今晚可以先不要上床嗎？明天我替你洗完澡以後再上來。”

凱撒︰“？”

他一僵， 緩緩地盯住沈桐，很是不滿地模樣。

沈桐對這隻大貓的不悅視而不見，只是朝它眨眨眼楮，“好不好？”

他知道這隻大貓得靠哄，所以專門放輕了聲音， 又把手伸來替它撓了幾下巴， 輕喚一聲， “喵喵？”

又撒嬌。

凱撒面無表情地想。

它沒有立即動作， 只是把目光投向了地上的橘貓。

沈桐注意到了，回答道︰“它也一樣。”

橘貓和雪獅多少有些不同，它可以變為人形，所以洗澡這一項沈桐便自動免除了，“可以嗎？今晚不要上床？”

橘貓乖巧點頭。

沈桐回望凱撒。

他眉眼輕彎，烏黑的眼瞳淌著水光似的，很亮，眼神也格外溫柔，凱撒同他對視幾秒，終於勉為其難地從床上跳下來，姿態高傲不已 。

仿若他肯答應，是什麼恩賜一樣。

傲嬌又別扭。

和精神世界裡一模一樣。

沈桐忍不住笑。

這天晚上，沈桐早早地關了燈。

雪獅懶洋洋地趴在地毯上，橘貓則同它離得遠遠的，爬到了圓圓身上，它趴在毛茸茸的熊貓幼崽頭頂，也許是舟車勞頓，小貓的身軀很快就一起一伏，睡熟了。

沈桐輕輕翻個身。

手無意從床邊垂落下來。

黑暗中，這隻手只能大致瞧出一個輪廓，長而漂亮，雪獅盯住看了許久，稍稍抬起頭，像是鼻尖蹭了一下，也像是親了一下青年的指尖。

偷偷地親了一下。

烙下他的印記。

*

翌日。

歸功於做草時的作息，沈桐很早就醒了過來。

但是比他更早的是小橘貓。

見他轉醒，橘貓顛顛跑過來，清晨第一件事就是喵喵叫著要抱抱。

沈桐坐起來，才把它抱到膝上就想起了大貓，他動作不由一頓，偏頭望過去，意外地發現昨晚大貓趴著的地方是空的，它不在，沈桐便輕聲問︰“喵喵呢？”

小貓搖搖頭。

沈桐把它放下來，四處看了幾眼。

出去了嗎？

沈桐尚在疑惑之際，終端響了起來。

他下意識側過頭，不是他的終端，倒是橘貓跑開了。

它看一眼屏幕，直接拒接。

沒過幾秒，對方又發送了一個通話請求。

毛茸茸的爪子再度按下拒絕。

個人終端響個不停，小橘貓壓根兒沒有接通的意思，沈桐看它一眼，輕聲說︰“打這麼多過來，也許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橘貓猶豫片刻，也許是因為沈桐，還是接通了。

“沈樺，你去哪裡了？”

經紀人惱火不已地說︰“說了多少遍，你找人，可以，我不阻攔，但是你起碼得負點責吧？粉絲群說解散就解散，你不考慮你自己，也不考慮一下你公司嗎？還有——”

“你的粉絲喜歡你支持你這麼多年，到頭來就換了你一句解散？”

她此刻還在氣頭上，音量也不自覺地抬高，“沈樺，你可真行啊你。”

這就是沈樺不想接她電話的原因。

橘色小貓變回了人形狀態，沈樺跟她嬉皮笑臉︰“徐姐，生一次氣，你晚上做的那些面膜可就白費了。”

經紀人快要被他氣死了，“你還笑得出來？”

她一早就知道沈樺志不在此，也知道沈樺沒有心，但沒想過他能沒心沒肺到這個程度，別的一概不在意，好像心裡唯獨裝了個沈桐似的。

這一回沈樺捅出的簍子，稍微處理不好，他的整個演藝生涯就完了，她們在這邊急得直上火，補救措施想了不下十套，終於急急敲定下來開始實施，結果回頭一聯系本人，早跑沒影了。

經紀人怒道︰“你知道你這回幹了什麼嗎？”

她吼聲震天響，連沈桐都不由得側目。

經紀人用腳指頭想都知道他跑哪裡去了，“你是不是去找那個沈桐了？”

“天天桐桐桐桐地把他掛在嘴邊，他要真有你說得這麼好，會任由你把一手好牌打爛，不管不顧嗎？”

沈樺不愛聽有人說沈桐的不是，直接掛斷了電話。

他對自己渾然不在意，反倒很是緊張沈桐，沈樺惴惴不安地向他解釋︰“桐桐，徐姐是太生氣了，她平時不這樣的，也沒有真的怪你。”

“沒關系。”沈桐笑了一下，搖頭表示他自己不介意，“其實我也想和你說這個，只是沒找到合適的時機。”

對沈桐來說，他始終無法心安理得地享受別人對他的善意與友好，也無法視而不見或者恃寵行凶，何況沈樺是一個藝人，於他來說，這樣雖然為沈桐出了頭，但是代價太大，也無異於自毀前程。

沈桐沒辦法坐視不理。

沈桐對他說︰“你的粉絲她們這幾天應該很傷心。”

沈樺不太關心，“可能吧。誰讓她們欺負桐桐你呀。”

“這是我和她們之間的事。”沈桐說，“而且你出來替我說明情況，讓她們向我道歉，其實就已經足夠了。”

“不夠。”沈樺不太贊同地說，“她們那樣說你，我不喜歡。”

“你可以和她們好好說。”沈桐彎眼笑，“告訴她們以後理智一點，試圖約束她們一下，她們這麼喜歡你，肯定願意為了你做這些。”

“可是我不喜歡她們，我也不認識她們。”

沈桐想了想，“你為什麼想要找我？”

“因為你是桐桐。”沈樺理所當然地說，“我想對桐桐好，也想養桐桐。”

“可是你對我的好造成了困擾。”沈桐慢慢地說，“你用了我的歌，你的粉絲誤解我提前曝光了你的專輯，她們的一些言行讓我感到很不適。”

沈桐對沈樺說︰“我不希望你再對我好了。”

沈樺倏忽抬頭。

不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沈樺都習慣了索取，他總能不費吹灰之力就獲得許多，有人類的寵愛，也有貓科動物的追捧，他擁有得太多也太過容易，導致沈樺從未將這些放在眼裡，而他放在眼裡、放在心上的，只有一個人。

現在這個人對他說——

你對我的好造成了困擾。

我不希望你再對我好了。

很難過。

非常難過。

沈樺摸了摸心口的位置，酸酸的，脹脹的，很不舒服。

他知道青年脾氣好，也很容易心軟，從見到沈桐起，他就在不停地裝委屈，但這一刻，沈樺是真的很委屈。

他眼角下垂，腦袋也耷拉了下來，像隻無家可歸的小動物。

沈桐柔聲問︰“你明白了嗎？”

沈樺一怔。

沈桐說︰“你的粉絲大概就是這種感受吧。”

沈樺愣了好半天，終於反應過來了，但他還是不太敢確定，隻好小心翼翼地問道︰“桐桐，你沒有討厭我？”

沈桐眨了眨眼楮，“當然沒有。”

沈樺吸了吸鼻子，猛地朝他撲了過來。

“桐桐。”他低下頭蹭啊蹭，“我還以為你真的很討厭我。”

“怎麼會？”沈桐安撫他，“給你的經紀人打一個電話，好好商量一下該怎麼辦，可以嗎？”

沈樺用力地點點頭。

“還有你的粉絲。”沈桐說，“你傷了她們的心，得向她們道個歉。”

“可桐桐你……”

“她們向我道過歉，我也選擇原諒她們，但是只有這一次。”沈桐像是知道他要說什麼，睫毛輕抬，“你怕我會介意，為什麼不努力約束她們，讓她們變成我不介意的樣子呢？”

“我記得你說過要養我。”沈桐抿唇無聲地笑，語氣跟哄小貓似的，“我很難養的，你得好好工作，才能養得起呀。”

“好。”

沈樺統統答應下來。

這天晚上，沈樺在他的星網帳號上更新了一條動態。

沈樺V︰關於近期一些事情的說明。

[地址]

點開是一個直播。

開直播說明的主意，其實是沈樺的公司拍板決定的。有的人不論做了多大的惡，光是看臉就能原諒他，沈樺明顯就屬於這一類，文字說明也許會條理清晰一點，但是公司認為不如開個直播，只要沈樺態度放好一些，說不定還有救。

前提是他態度好一點。

沈樺的粉粉黑黑一同湧入直播間。

不同的是，黑粉在直播間上躥下跳，瘋狂刷屏，而沈樺的粉絲卻對此視而不見，始終保持沉默。

她們是真的被傷到了心。

幾分鐘後，沈樺出現在鏡頭內。

“你們好。”沈樺笑了一下，露出了兩顆虎牙，“我開這個直播其實是想和我的粉絲——曾經的粉絲？和你們說一聲對不起。”

“我是徐姐在路上撿的。”他想了想，選擇從最開始說起，“徐姐問我想不想出道，我說好啊，因為那時候我想找一個人，也許站在舞台最高處，他就能看見我了，所以我一直沒什麼事業心，不愛營業。”

“比起他，更先看見我的是你們。”沈樺說，“從選秀練習生到現在S.T的C位，陪在我身邊的一直是你們，但我始終沒有回頭看你們一眼。”

“對不起。”

“徐姐總說我是被寵壞了，什麼都得到的太容易。”沈樺點了點頭，“我覺得也是。我應該傷了你們的心吧？”

“好像不是應該，是肯定，因為今天我也體會了一次。”沈樺皺了皺眉，笑得有些黯淡，“很難受，心裡空落落的，再也不想有第二次了。”

沈樺稍微一歪頭，“很抱歉喜歡我讓你們這麼難過。”

他想起自己被說是困擾時的心情，又道了一次歉，“也讓你們喜歡了這麼糟糕的我。”

“我……”

想說的話其實有很多，但最終，沈樺隻說出來了三個字︰“對不起。”

彈幕沉默了很久。

陸續有他的粉絲發出了彈幕。

[大口吃肉H︰沒關系。]

[保持可愛︰樺樺抱抱。]

[蜜糖橘︰我原諒你。]

[奧利奧︰臭弟弟沒關系我隻說一次，你聽見了嗎？]

……

你喜歡沈樺什麼呢？

用這個問題來問沈樺的粉絲，答案或許千奇百怪，但有一點，那就是只要喜歡上了，她們就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追了幾年的星，沈樺於她們而言，已經不止是明星了，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她們很傷心，但再傷心，心裡都明白只要沈樺肯說一句軟話，她們這些粉絲還是會無法抑製地回來。

就好比現在。

屏幕上刷滿了“沒關系”三個字，多到幾乎要不認識它們了。

有一條彈幕很突兀的夾雜在其中。

[你找的那個人你找到了嗎？他是什麼樣子的？]

“找到了。”沈樺舔著虎牙笑了笑，“他是什麼樣子？”

“……很好很好的樣子。”

沈樺回完話，下意識扭過頭看了一眼，青年這會兒正坐在沙發上看書。他一手托腮，眉眼輕垂，白皙的膚色在日光的映襯下，瑩白得幾欲透明，也許是察覺到沈樺的目光，青年稍微抬起頭，彎了彎眼問他︰“怎麼啦？”

充斥著美好又安寧的氣息。

沈樺手一晃，鏡頭也在此刻朝向了沈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