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好隨手抓起手邊的襯衫,往她身上砸。
許芝禮躲開去,沒心沒肺地笑:“第二個願望,希望蘇好以後都不會再來管我。”
“狗屁!駁回,通通駁回!”蘇好拍了一掌桌板,把脆弱的茶幾拍得抖了幾抖。
許芝禮挑了挑眉:“蘇好同學,你上次不是說,再管我,你名字倒過來念?”
“那你不是也說,倒過來念聽著也不錯?”
蘇好不過隨口那麽一講,可是女孩之間的情緒有時候就是來得這麽古怪。
一來一去兩句話,不知怎麽就戳著了心底柔軟的那根芽。
兩人同時沉默下來。
或許是黑暗天然有種煽情的氣氛,蘇好盯著那撮燃燒晃動著的火苗,半醉半清醒地說:“許芝禮,你有什麽了不起,你以為這個世界上只有你一個人不如意?只有你想過一了百了?”
許芝禮微微一怔。
徐冽撇過頭去看蘇好,昏黃的燭光映照著她失神的雙眼,那雙眼裡有一層濕潤慢慢浮起。
他指下不知不覺一用力,捏癟了空掉的啤酒罐。
蘇好抱著小腿,下巴抵在膝蓋,慢慢地對許芝禮說:“你不是問過我,腳踝那朵紋身在紀念誰嗎?”
“是我姐,親姐。”
“她有抑鬱症,很多年,但我在她自殺以後才知道。”
“……才知道她得病,跟我有很直接的聯系。”
“你以為,我當時沒動過那種念頭?”
一室窒息裡,蘇好自顧自點了點頭:“我想過的。”
日日活在無處彌補的虧欠裡,夜半噩夢驚醒,她也不是沒有衝動地想過一了百了。
可是念頭一起,她又覺得不行。她沒有資格自私地解脫,把所有痛苦留給比她更加自責內疚的爸媽。
所以她告訴自己,如果她需要接受懲罰,這個懲罰不該是死亡,而該是活著。
她應該一輩子活在對姐姐的歉疚和想念裡。
不是有那麽一句話嗎?生命的終結不是死亡,而是被人遺忘。那麽她活多久,姐姐就會被這個世界記住多久。
雖然這個活下去的理由聽起來很荒謬,卻真的讓她放棄了輕生。
只是她一度活得非常糟糕。
姐姐去世後,她一看到紅顏料就會起嚴重的應激反應。爸媽也因此不敢再讓她學畫畫,害怕她產生心理問題,變成第二個姐姐。
她有很長一段時間像行屍走肉一樣活著,去學壞,去墮落,從一個文化課和美術全優的好學生,到跟優秀沾不上邊,變成渾渾噩噩,被人看不起的問題少女,好像這是一種贖罪。
帶她長大的爺爺為此很傷心。
姐姐自殺的真相,家裡一直瞞著年事已高的爺爺,擔心刺激到他。爸媽隻跟爺爺說,姐姐是在國外意外去世。
所以爺爺不懂她為什麽放棄畫畫,為什麽變壞。
爺爺在臨終之前,曾把她叫到床頭,當著她的面打開一個沉重的木箱。
那個箱子裡裝的,全都是她和姐姐從小到大畫的每一幅畫。
爺爺說,好好,爺爺不知道你為什麽變了個樣,如果你想不起來自己以前是什麽樣,就看看這些畫,答應爺爺再努力試試,不要那麽隨便地放棄你畫了十幾年的畫。
她為了讓老人家走得安心,答應了爺爺會試試,可等送走爺爺,生活卻還是沒有太多變化。
她仍舊邁不過心裡那道坎,仍舊像隨波逐流的浮萍,找不到生命的根在哪裡。
她以為自己會一直這樣下去,直到有天,一場校際繪畫比賽裡,代表學校參賽的一位美術生突發急性闌尾炎無法赴賽,她被看重她畫功的美術老師趕鴨子上架去當替補。
在那之前,她已經很久沒碰過畫筆。那一次趕鴨子上架,起初讓她非常反感。
她抱著完成任務的心態走上賽場,可當她重新提起畫筆,在紙上恣意揮墨,她忽然感覺自己是真的活著。
那是自從姐姐去世後,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她還活著。
她終於認識到,畫畫對她有多重要。她的根在這裡。
比賽結束後,她重新打開爺爺的木箱,一張張翻看她和姐姐的畫,歇斯底裡地大哭了一場。
然後她走進學校的心理谘詢室,問心理老師,她該不該重新畫畫。
心理老師說,你會走進這裡,問出這個問題,其實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只是想得到認同,但這是你的人生,你不需要得到任何人的認同,你在思考重新畫畫會不會對不起過世的姐姐之前,應該先想想,你現在的活法是不是對得起自己,只有對得起自己的人,才有資格和能力去考慮是不是對得起別人。
他說,如果你猶豫,不如這樣,先去嘗試克服紅顏料的陰影,就當治病,如果治好了病,那就順應天意。
她被打動了,開始忍著眩暈惡心的應激反應,拿紅顏料拚命地練習作畫。
爸媽對她的狀態很擔憂,一直不讚同她重拾畫畫,隻想她過簡單平凡的生活。
她也在一次次的失敗裡對自己反覆懷疑。
最後她孤注一擲地切斷了文化課的退路,荒廢掉課業,把所有精力投入到畫畫這件事上——不僅是給她爸媽切斷退路,也是為她自己。
後來一切就慢慢變好了。
雖然心底好像還是有一塊缺掉的口子,但她再也沒有靠近過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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