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

上課鈴聲響了， 各懷心思的學生都回到了座位上。

淵平還不見蹤影，似乎不打算回來上課了。

堯燁皺了皺鼻子，真不想再理會這班裡腦子不清楚的鄉巴佬們了， 找個小弟而已， 換誰都可以。

由於被氣得不輕， 堯燁剩下的兩節課都沒聽進去，心不在焉。

期間， 班主任也來了一趟，怒氣沖沖地詢問淵平的行蹤， 在詢問無果後又更加憤怒地離開了。

堯燁撐著腮， 百無聊賴地看著這場鬧劇， 心想這淵平也夠厲害了， 就這麼一上午來看，好像整個學校的人都不怎麼喜歡他。

趁著中間的課間時間，堯燁頗為好奇地打聽了些有關淵平的消息， 這才弄清了淵平被孤立排斥的原因。

淵平是個屠夫的兒子，他們一家在鎮子上開了一家屠宰場，賣東西缺斤少兩不說， 還老是賣些不新鮮的肉， 起初害得鎮上的人拉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肚子，然後就被這個鎮子排斥了。

據班上的學生說， 淵平一家都長得陰沉沉的， 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 還行為猥瑣， 總會在暗處窺伺你，讓人很不適。

因此，所有人都不喜歡這一家人。

不過現在情況變好了一些，前幾個星期，淵平的父親屠夫變好了，賣的肉變好吃了，性格也開朗了，沒那麼惹人厭。

就是他的妻子和兒子淵平還是那副鬼樣子，聽說他們母子性格刻薄，私下裡很不尊重負責養家糊口的屠夫，尤其是那個妻子，還會家暴，經常會打傷淵平。

堯燁聽到這裡，想起了淵平脖子上的繃帶，還有手上的血痂。

原來是被他母親打的嗎？

堯燁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可憐的人，一時有些憐憫，但一想起淵平那麼冷淡避開自己的樣子，那點憐憫又散去了。

有一句話怎麼說的來著，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那家夥的性格是真的不討人喜歡。

算了，大不了他以後不計較這人得罪他的事情了，畢竟已經那麼可憐了。

堯燁這麼想著，拿出桌兜裡帶血的方巾，眼神嫌惡。

這是剛才給淵平擦臉用的，已經髒的不行了。

堯燁將方巾隨手丟到了垃圾桶裡。

真是，害他手上也有血腥味了，一會兒回去得多用點洗手液洗乾淨。

很快，學校就放學了，堯燁在同學們的簇擁下走出了教室。

他一路跟身邊的學生有說有笑，坐上了校門口停著的豪華轎車，在眾人艷羨的目光下揚長而去。

轎車剛停下，堯燁就迫不及待地跳下車，沖進自家的小花園裡，跑到了大廳，拿著一罐汽水喝得不亦樂乎。

“小燁！又喝汽水！真是！會長不高的！”

溫柔的長發女人無奈地搖頭。

堯燁做了個俏皮的表情，沖母親撒嬌道︰“我已經很高了，喝一點也沒事啦~”

這話是真的，他才十六歲，就已經一米七八了，至少這個鎮子裡是算的上發育良好。

說起來，那個叫淵平的家夥有多高？

堯燁突然想起了淵平那個瘦削的家夥，也不知是不是營養不良，渾身瘦的能看見骨頭，手腕都細的不行。

“小燁，今天第一天上學，感覺怎麼樣？”堯母和藹地問道。

堯燁有氣無力地躺在沙發上，抱怨︰“不怎麼樣，我都要上高一了，結果又讓我重新上初三，沒勁！媽，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回家呀，我不想待在這裡了！”

對於堯燁的抱怨，堯母也只能苦笑了。

堯父是個很孝順的人，在堯燁的爺爺死後，長輩就剩下一個患有老年癡呆，體弱多病的奶奶了，堯父自然在意的很。

一開始，堯父也想把她帶到醫療發達的大都市去照顧，可老人已經習慣了這座小鎮，說什麼也不肯離開，無奈之下，堯父隻好陪著老母親回了小鎮，並決定在這裡陪伴老人度過余年。

因為說不準什麼時候回大城市，所以帶著堯母，連同堯燁一起也轉學到了這裡，輕易是離開不了的。

堯母又聊了一會兒後就走開，去看傭人準備的午餐了。

堯燁想起了樓上的奶奶，又趕緊咯　咯　地上了樓，看望奶奶。

雖然不喜歡這座小鎮，但他對自己的奶奶還是很有感情的。

打開奶奶的房門，身材瘦小的老人正坐在輪椅上，滿臉呆滯地看著窗外。

“奶奶，今天超級倒霉！”

堯燁趴在奶奶膝頭，還帶著嬰兒肥的臉上滿是厭色。

堯燁說了一大串自己看不慣的事情，諸如骯髒的廁所，不討喜的同學之類的事情，而臉頰乾癟帶著病色的老人則一直一言不發，雙眼失焦地看著窗外。

不知過了多久，堯燁都快趴在奶奶身邊睡著了，突然聽到了奶奶的聲音。

“……肉！肉！……肉！”

滿頭銀絲的老人激動地伸出手，瘦削縴長的手臂幾乎要探出窗外。

堯燁一下子驚醒了，他抬頭看著上半身前傾，快倒出窗外的奶奶，嚇得趕緊把奶奶往後面推了推。

“奶奶，你怎麼了？又犯病了嗎？沒事吧？”

堯燁手忙腳亂的，害怕奶奶出事，怕得眼眶都紅了。

“肉！肉！肉！”

奶奶還在喃喃自語，語氣有些空洞怪異，手指著窗外。

“肉？”

堯燁一愣，這才聞到了從窗外飄來的骨香味。

“奇怪了，這是什麼味道？好怪的味道。”

堯燁抽動鼻子，聞著窗外的味道，感覺有點怪。

他扒著窗戶往外探頭看去，看到別墅外不遠處的馬路上，一個路過的陌生鎮民掂著一袋子東西步履匆匆地走遠了。

堯燁直覺剛才的味道來自那個行人，皺了皺鼻子，嫌棄地關上窗戶，推著奶奶走出了房間。

那味道像是熬骨頭時的味道，其實是很香的，但這股香味讓堯燁感覺有點難受，不想再聞下去。

堯燁推著奶奶去找堯母，想要她送奶奶去醫院看看，可誰知剛出房間不久，本來還一臉激動的奶奶就變得安靜了，恢復了正常。

堯燁一頭霧水，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說給了母親聽。

“奶奶會不會是想吃肉了？”堯燁猜測道。

堯母看了看奶奶平靜的表情，也搞不清狀況，隻以為是堯燁關心則亂，道︰“別擔心，你看奶奶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剛才可能是你睡懵了吧！”

“你奶奶她一直吃素的，怎麼可能想吃肉？我當初剛跟你爸結婚的時候不知道這一茬，做了肉菜放到你奶奶碗裡，你奶奶吃了後直接吐了，我被你爸好一頓訓！哈哈，不過緊接著你爸就被你爺爺奶奶一起給訓了，說不能對老婆那麼凶！哎喲，當時你爸的臉哦，紅的跟猴屁股似的咯咯咯！”

堯母笑得咯咯直響，想起年輕時候，一臉懷舊。

堯燁聽著堯母嘮家常，還是有點懷疑。

但是奶奶確實沒什麼大事情，他也隻好建議明天再給奶奶做個體檢了。

堯母欣然同意，又招呼著傭人把飯菜端上餐桌，開始了午餐。

堯燁有點沒胃口，莫名的有點在意剛才聞到的那股味道。

奶奶的異常，跟那個味道有關嗎？還是奶奶只是想吃肉了？

吃完飯，堯燁睡了個午覺就去上學了。

下午上課時，淵平還沒來。

堯燁索性將他拋在腦後，在班級裡混的如魚得水。

一下午的時光匆匆而過，放學後，堯燁一如既往地坐著車回家，看到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地往鎮子東邊走去，鼻子還時不時地抽動著，神情怪異。

堯燁好奇的打開車窗，想看的仔細點，卻再次聞到了上午時的味道。

那股奇異的骨香味。

堯燁看了看行人去往的方向，便問司機大伯那裡是哪裡。

司機看了眼堯燁指的方向，道︰“哦，那是鎮上的屠宰場，下午賣肉呢吧，他家生意最近很不錯！”

淵平的家？

堯燁若有所思地關上車窗，沒再看了。

可能只是屠宰場熬的肉太劣質了吧，這種小地方，連這種壞肉都能買的那麼積極，真是稀奇。

回到家後，堯母正帶著堯奶奶在小花園裡閑逛，見堯燁回來了，就都回了別墅，一家人坐在客廳裡看電視。

天色稍黑的時候，忙碌了一天的堯父終於回來了，他朗笑著揉了揉堯燁的頭，詢問他今天過得怎麼樣。

“還好吧，就是廁所用的不習慣，爸你給我們學校捐棟樓吧，太髒了那裡！”

堯燁懶散地倚在沙發上，嘟囔著。

堯父笑著道︰“就知道你小子不習慣，放心吧，我已經給學校說好了過幾天就建棟樓，明天先給你們那棟舊樓裝修廁所，暫時用著！”

堯燁心滿意足，看堯父心情不錯，就纏著他明天帶自己去附近大城市的遊樂場玩。

由於堯燁特意趕在星期五上的學，所以明天沒課，堯燁想要離開這個窮僻小鎮散心。

堯父無奈拒絕了，說自己這次回鄉是來搞投資，發展故鄉的，最近很忙，明天還得去看看鎮子上的投資地，沒空。

“你先自己玩吧，就跟你那些同學一起玩就行了，別一天到晚的想著回去！”堯父繃著臉，訓斥道。

堯父覺得自己有點太嬌慣這個獨子了，但無奈就是改不了，他年輕時白手起家受了不少苦頭，就想把自己想要的童年都補償給自己的兒子，結果把自家兒子養成了個嬌少爺的樣子，他也很惆悵。

堯燁耳朵一豎，知道老爸刀子嘴豆腐心，就纏著堯父說明天他也要去，就當提前歷練了。

堯父被纏的受不了了，耳朵都快磨出繭子了，隻好同意。

堯燁歡呼一聲，這才想起來還沒問去哪裡。

“老爸，咱明天去哪呀？”

“去這鎮上的屠宰場，聽說最近生意有起色，我看能不能投資一下，把這個產業扶起來，好歹讓鎮子上多點特色產業，投資嘛，最主要的是……”堯父說起投資來，頭頭是道，聊得天花爛墜，而堯燁從頭到尾只聽到了一個名詞。

屠宰場。

明天要去那個怪胎淵平的家？

堯燁有點猶豫，想要開口拒絕，因為一聽就知道那裡很髒，還有一個害他丟了面子的家夥在那裡。

“那好，明天你就好好準備，以後你老爸我的家業還得靠你撐住啊，也是時候讓你鍛煉鍛煉了。”

堯父滿臉欣慰，見堯燁聽得認真，覺得這孩子總算是開竅了。

看著堯父欣喜的目光，堯燁撓了撓臉頰，悶聲應了。

算了，去就去，他又不怕那個淵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