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野孝太狠狠地從胸口裡吐出一口煙霧來。

剛剛還華麗寬敞的劇院一下子變成了冰冷的石台。

石台下是濃鬱的血腥味， 不難想象， 這一方石台是用什麼東西砌成的，無非就是用白骨和血肉， 再加上自願獻祭的靈魂，這才構成一個邪教徒裡最完美的祭壇。

“歡迎來到遙遠之城卡爾克薩。”

那些身披黑袍， 頭戴面具的邪/教徒們一個個從幕後走出， 雖然看不到他們具體的神情，但也能夠從語氣中猜測難掩的激動。

這是一個還未完成的儀式。

星野孝太微微勾了勾手指，指尖上便冒出了一塊繁雜的魔紋。在看到他這個動作之後， 其余跟在他身後的調查員也紛紛做出了戰鬥的姿態。

在場的普通人早已經被幻境攫住心神， 他們一個個睜大雙眼躺在座椅上，臉上還帶著沉迷般的笑容， 恍惚地注視著前方。

冷色的月亮從卡爾克薩城的尖塔之後緩緩落下， 下方是一眼一望無際的巨大湖泊，在湖泊的中心，矗立著這一座恢弘古老的城池。

雖說這個幻境已經將整個劇院囊括進去， 但是星野孝太知道，這還不是最終的地點。

湖面上倒映著月亮，卻沒有倒映著石台，這就代表著，盡管這個幻境逼真無比，可他們仍未直接穿越時空的間隙， 來到真正的卡爾克薩。

他們還有機會。

調查員們等不下去了。

下一步的開啟一定會損失更多的人命。

第一道烈焰朝著黃印兄弟團沖去， 然而在空中卻被一道看不見的屏障攔住。

“似乎來了一些我們並沒有邀請的無理客人呢。”有黑發的少女從黑暗中慢慢顯出身影， 她的臉龐遮掩在繪滿繁雜花紋的扇子背後，眼瞳惡劣地眯起。

艾達，不，奈亞拉托提普。

果然是她！

“大祭司殿下，我們會解決他們的，吾主已經回應了我們的祈禱，馬上——卡爾克薩城就能夠開啟了！”

教徒們紛紛高呼，口裡同樣念念有詞。

邪/教徒們也有邪/教徒的力量，信仰可以讓他們擁有不需要覺醒也能夠擁有的力量，這才得以和調查員們對抗。

“祭祀就要開始了。”

奈亞拉托提普無所謂的看著這一幕，她勾了勾手指，便有另外幾位邪教徒將人從一旁拉出。

宗衍見此一幕，終於是忍不住從座位上站起，眼眸滿是驚怒。

那是愛德華。

他的眼瞳已經完全變成了漆黑的色彩，沉沉透不出一絲光亮，就如同墨水一樣。

金發碧眼的小王子已經迷失了自己的神智，他正一步一步朝著石台的邊緣而去。

守夜人傘尖的陰影迅速掠了過去，想要捆住愛德華的腳邊，卻被一股無形的屏障給撕裂，悄無聲息的消隱在了空氣之中。

“愛德華！”

宗衍想要上去拉住他，卻依舊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開。

“別白費力氣了，從一開始，他就是歡宴者修道會選中的祭品。”

奈亞饒有興味的看著︰“真稀奇，看來你早就發現他的不對了。”

黑發少女咯咯笑了兩聲，手上的扇子開始搖曳。

也就是這搖曳的間隙，宗衍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他看到了那扇子背後的景象——

無數龐大而臃腫的觸手遮天蔽日，尖利的獠牙佔據了原本少女嬌艷的臉龐，宛如末日裡的可怕怪物。

“能夠抵禦神明的暗示，甚至還能窺伺到真實，難怪就連猶格都動了心思。如果不想信仰的話，也可以考慮一下我哦，小首席。”

奈亞笑眯眯的說著，下一秒卻忽然從地面上閃開。

他剛剛站立的地方，已經多了一灘黑色的不詳粘液。雖然只有一點點，但也足夠在瞬息之間將石台腐蝕乾淨。

邪神與邪神之間，教唆對方叛教並且信仰其他的邪神，是絕對禁止的。

看來這個人類的確很得猶格的喜歡，竟然就已經開始享受高規格信徒的待遇了。

奈亞笑著擋住了自己半張臉，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奇的東西一般，眼眸裡閃爍著惡劣的光芒。

宗衍卻沒有注意到這一幕，他抓不到愛德華，如今看著愛德華朝著石台邊緣，就要墜落下去，內心自然是心急如焚。

“愛德華你醒醒，下面是幻境。”

他拚命調動自己掌控陰影的力量，又讓告死鳥上前去抓，紛紛無濟於事。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站立起來，剛剛還在美夢幻境中的觀眾們紛紛起身，也有模有樣的學著愛德華那樣，朝著石台邊緣走去。

說來也奇怪，明明石台是幻境，但是觀眾們卻真的能夠從石台上跳下去。宗衍甚至能夠看到有一個人的頭撞到了下方的尖塔，摔得紅紅白白的腦漿都流了一地，看起來無比駭人。

不，不對。

宗衍努力在腦海裡搜尋著記憶。他記得徐福道長在上課的時候順嘴提到過幻境。

“如果你沒有被幻境蠱惑，那幻境就不過是幻境。如果你被幻境蠱惑，那麼幻境就會成為現實。”

幻境會——成為現實。

愛德華如同斷了線風箏一般從石台上墜落。

在最後一刻，宗衍操縱的陰影終於貼近到了小王子的身上，將他眼裡的黑暗盡數吸走。

他持續下墜，但是好歹找回了神職，只是表情看起來不可思議又茫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守夜人撐開了黑傘，沒有絲毫猶豫的跳了下去。

在他們身後，無數普通人前赴後繼的跳了下去，用鮮血和魂靈來祈求著神明的降臨。

“這出好戲如何？”

奈亞笑著收起了扇子。

這一回沒有了扇子的遮掩，那些龐大臃腫的觸手爭先恐後地朝空中擠壓而出，她的身軀開始扭曲變形，最終從嬌俏的少女變成一位身披白大褂的黑皮膚醫生，臉上依然還帶著蠱惑而爽朗的笑容。

奈亞拉托提普熱衷於看人類掙扎在絕望中的模樣，那些普通人朝著下方墜落的時候，臉上帶著愚蠢的希冀，很好的愉悅了這位邪神。

調查員們還在同黃印兄弟會們戰鬥，教徒們口中高唱聖歌，冥冥間在靜寂的天地回響。

“不如何，你恐怕要失算了。”

灰發金眸的男人從座位上站起，居高臨下的俯瞰著腳下的遙遠之國︰“變數已經產生，未來已經注定。”

“唉。”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裝模作樣的哀嘆︰“既然連你都這麼說了，那今天恐怕這些教徒也無法覲見他們的黃衣之王了。”

當然，這對於奈亞來說無所謂的很。

事情的結果怎樣絲毫不關注，隻關注人類能不能給帶來娛樂與消遣。

“呵。”塔維爾自然是知道奈亞這家夥的尿性，他冷笑一聲，重新將視線放到了石台之下。

如果是往常，塔維爾自然是沒那麼無聊，特地前來一趟的。

這一次明顯不同。

一個無法觀測到未來過去現在的人，一個變數。

未知才能產生更大的樂趣。

不管怎麼說，神明的興趣已經被挑起。

“你不覺得，不畏懼神明的信徒，才更加有意思嗎？”

####

宗衍在半空中緊緊抓住了愛德華的手。

剎那間，那一點陰影忽然無端的從空中遷越到了他的手上。

糟了！

宗衍隻來得及朝愛德華露出一個驚恐的眼神，便被再度拖入了二度幻境。

不僅僅是他，如果現在有人正在劇院外，那麼就能夠看到天空中出現的異象。

剛剛從酒吧裡出來，手裡還提著一罐啤酒的醉漢暈乎乎地道︰“天空上怎麼有一座城啊......？”

“你怕不是醉糊塗了，還天空的城。”

同伴笑罵一句，轉眼間自己也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眼。

夜空中的確有一座城的虛影，悄然出現在了倫敦的夜空之上。

“上帝啊，那是什麼，海市蜃樓嗎？！”他們驚呼道，紛紛掏出手機，但是等到閃光燈閃過之後，照片上卻無法顯現出城市的虛影，依舊是普普通通的夜空。

這個城市無法被人類的攝像技術捕捉，只能夠被人眼觀察。

前幾日才因為伊塔庫亞化身死亡行者出現的倫敦再次敲鑼打鼓的準備起來。

“報告總部，衛星無法偵查到倫敦上空的城市！”

“報告司令部！紅熱線也無法捕捉到成像！”

“報告，剛剛派出的直升飛機無法在空中看到虛影，請總部指示！”

......

無數信息如同潮水一般湧入倫敦的軍事中心。

於此同時，也有越來越多的人發現，那座城市的虛影越來越清晰，與此同時，它的高度也在下降，距離地上的倫敦越來越近。

“閣下，消息已經確定，不是美軍或者俄軍的軍事襲擊，應當是神秘界的事情。”

下屬急匆匆的將資料整理好，進入了這間緊急戰時會議辦公室。

身上佩戴著勛章的上將崩潰的將資料一扔︰“倫敦這麼多年都沒出現過多少大事，這一回先是一場大雪，差點就連著大不列顛一起沉沒，這回又是什麼！！！”

“先安穩民眾情緒，將戰鬥機派出去，說是我們為了米迦勒節的預演。”

公關部又開始加班加點的工作，在推特和ins的公共帳號上發表安穩人心的消息。

上將哀嚎一聲，坐回了寬大的座椅裡，伸手蓋住了額頭︰“上帝啊。”

還好這兩次都是夜晚，並且算是深夜，若是白天，更多的市民清醒的時候，恐怕事態會更加不好收場。

“該死的，把這些消息轉接到神秘界的尖頂議會，讓他們趕緊把真理之門從倫敦開走。”

“大不列顛不歡迎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