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衍感覺愛德華變了很多。
如果說以前的小王子是稚氣未脫,尚存一絲天真的話,那現在的愛德華就已經徹徹底底是一個合格的繼承人了。
經歷了父親去世,還有其他繼承人之間的明爭暗鬥後,愛德華從一個無憂無慮,被寵在手心裡的小王子一下子就成了這個國家真正的君主。
他把宗衍和王可鳴接進來後,十分不好意思的說自己還得去皇室裁縫那裡繼續試穿加冕。宗衍和王可鳴也表示理解,畢竟他們來就是想給愛德華一個驚喜的,馬上就要加冕在即,人家肯定也忙,於是他們就一致表示理解,並且跑過去圍觀。
在試衣的時候,他們圍觀到了愛德華有條不紊地一邊試衣,一邊同首相電話會議的場面。
似乎是有幾位王子在王權穩定之後依然心懷不軌,暗戳戳策劃著謀反。但偏偏他們手段下作,愛德華一時間分身乏力,又不好直接對至親下手。
“殿下,如今局勢不太明朗,他們很有可能會選在加冕禮當天行動。”
首相卻不這麼想,他在電話裡一直勸愛德華下手為強。
如今愛德華已經勝券在握,又和尖頂議會深度合作,可以說,只要他想動手,就沒有動不了手的道理。
更何況那幾位王子甚至為此還出賣了國家的利益,同別國反/動勢力聯合,如今整個首府內閣全部都氣憤不已,聯名和首相請願,希望愛德華能夠痛下殺手。
“我知道了。”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愛德華碧綠色的眼眸裡仿佛蒙上了一層陰影,淬著難以令人直視的堅冰。
也許是余光看到了宗衍和王可鳴還在,愛德華並沒有說出他最後的決定。至於結果到底是什麼,宗衍已經猜到了。
不過宗衍倒並不介意這個。
人都會長大的,像他當初,在奶奶一病不起之後,宗衍就挑起了整個家裡的大梁。似乎一下子從少年負擔起了責任,到足以稱為一個男人,所需要經歷的,也不過是一場人生變故罷了。
宗衍並不認識那幾位皇子,也不清楚事情的過去,更沒有資格置評。再說了,這是別人的家務事。再好的朋友都不應該去指手畫腳。
就在這短短的小半年裡,不僅僅是愛德華,就連宗衍也變了。
他還從一個根正苗紅平平無奇高中生變成了邪神頭頭宇宙之主,從堅定不移的好調查員變成最大的二五仔,順帶還多了一個邪神男朋友呢。
白金漢宮裡的管家依舊是那位當初和宗衍有過一面之緣的老管家,他這次在給宗衍帶路的時候笑著說道︰“愛德華殿下十分喜歡您。”
“哈哈哈哈哈。”宗衍訕笑兩聲,“因為他是我的好朋友嘛。”
不知道為什麼,他說好朋友的時候感到了一絲心虛。
調查員三夥伴︰舊印,物理學聖劍,和朋友。
舊印能夠規避神話生物,邪神們十分討厭舊印,這玩意在邪神眼裡就跟大便一樣。
物理學聖劍就是大名鼎鼎的撬棍,出任務的時候調查員們人手一個,十分經用,堪稱聖物。
至於朋友朋友這玩意呢,在你馬上就要被異種乾掉的時候,他通常是一個消耗品。如果使用得當的話,這個一次性消耗品通常能夠換來讓調查員逃脫生天的好運。
管家顯然是不知道這個梗的,於是這位白發蒼蒼的老人也眯著眼楮笑了笑,忽然壓低了聲音。
“最近這段時間殿下太過焦慮,陛下去世後的時間裡殿下都相當悶悶不樂。如果宗先生有時間的話,可以多去和殿下聊聊天。”
管家沒有說的是,他已經很久沒有在愛德華王子臉上看到笑容了。
但就是今天早上,不僅有人一個電話吵醒了熬夜工作的小殿下,還能夠讓有起床氣的愛德華從床上蹦起來,竟然是連洗漱都匆匆忙忙,之間穿著睡衣就跑了出去。
除非是很重要的朋友,不然都不會這樣吧。
老管家很欣慰,因為已故王后的事情,愛德華一直都在心裡留了一根刺,難以越過去。
這麼多年來,老管家才是最清楚的那一個。他知道老國王到底有多麼愛這個小兒子,也知道一切的事情並非愛德華所想的那樣。
老國王蘭斯洛特二世也存了修復這種糟糕關系念頭,不然也不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同意王儲入學密斯卡托尼克大學。
可也許是這麼多年的怨恨,或者是依舊邁不過心裡的那道坎,即使愛德華最後知道了關於他母親的所有真相,知道了當年發生的一切,他依舊下意識選擇了逃避,難以面對事實。
畢竟不管再怎麼說,蘭斯洛特二世對婚姻的不忠是絕對的事實。
人之所以是人,是因為他們並不是完美無缺的,更何況愛德華還只是一個孩子呢。
“我並不責怪他。”
蘭斯洛特二世躺在病床上的時候,曾這麼對老管家說,“是我愧對他太多,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蘭斯洛特二世一生政績斐然,甚至還經歷過二戰那種風雨飄搖的時期,如今卻依然抱有遺憾,令人唏噓。
直到他與世長辭之後,那封早就被寫下的密信才被輾轉交到愛德華的手上。
愛德華將自己關在房間裡整整一天一夜,等到出來的時候,手上的托盤裡只有信件焚燒之後的黑燼。
他滿眼都是紅血絲,出來之後也只是匆匆下令將整個白金漢宮的北塔鏟除,特別是上面那座塔樓。
“我會的,您放心吧。”
既然這事關到他的小夥伴,宗衍當然是應了下來,表示自己一定會好好關心愛德華心理健康狀態的。
第二天,宗衍起了個大早,給手機發消息發現如同石沉大海,多半王可鳴還在睡,於是他晃了晃頭,推開門去。
“昨晚沒睡好?”
看到對面眼楮下有著明顯青黑色的小王子,宗衍還愣了一下。
“嗯,做了個噩夢。”愛德華懨懨地開口。
說來也奇怪,他昨晚做了個十分詭異可怖的夢。
具體夢的內容是什麼,愛德華已經記不清楚了。但夢裡那種驚恐感還在,似乎還有一些其他的
“要不要再回去睡一會?”
宗衍看他狀態實在不是很好,於是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小王子的額心,結果後者卻一臉驚恐,下意識閃避了過去。
宗衍︰“?”
他伸出手去在愛德華面前晃了晃。
“抱歉,我好像確實有點不太舒服。”
等到下意識的動作過後,愛德華這才反應過來他剛剛到底幹了什麼,於是連忙尷尬地道歉,“因為我昨晚的噩夢裡,好像有一個十分恐怖的聲音一直在和我說不要和你有肢體接觸?”
其實還有更多的細節,愛德華不太好意思說。
他還夢見自己穿著睡衣從車上跳下來,正想撲上去抱住宗衍的時候,忽然地面上開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他直接就從那個洞裡掉了下去,然後開啟了一場奇幻無比的大冒險,當然,是各種恐怖意義上的大冒險。
而且每一關的罪魁禍首還都長著一張宗衍的臉,搞得愛德華現在看到宗衍就開始隱約胃疼,差點ptsd。
明明是一場夢而已,偏偏還仿佛在夢裡過了好多年,邪門無比。
愛德華都甚至開始猜測是不是他那幾個好哥哥好姐姐一起聯合起來去東南亞給他下降頭邪術了。
“可能我剛剛還沒有睡醒,一不小心就把現實和夢境混淆了吧。”
小王子懊惱的垂了垂自己的腦袋,用一種十分抱歉的目光注視著宗衍。
“沒事沒事,你先去再睡一會吧。”
宗衍聽他這麼一描述,內心忽然就頓悟了罪魁禍首是誰。
害的自己的朋友這樣,他還有些尷尬。
於是宗衍回憶了一下自己從黑法老金字塔裡得來的魔紋,輕輕按了一下愛德華的額心,祝福對方有個好夢。
“不行,我不能睡。”
就在宗衍施法完畢之後,愛德華忽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宗衍︰“”
他盯著自己和愛德華交握的雙手,內心為自己的小夥伴點了一份蠟,“怎麼了?”
“你好不容易才來一趟,馬上又要開學了,我現在睡覺,浪費的就是我們相處的時間。”
穿著睡衣的小王子一臉義正言辭地說道︰“你可是我唯一的朋友,只要我們會面,那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都不能浪費在無謂的事情上。”
不知道為什麼,說完這句話後,愛德華忽然感覺自己周身涼颼颼的。
“嗯,的確如此,沒錯。”
宗衍露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一邊將自己的眼楮轉換了一下。
結果他剛剛張開眼楮,就看到他們身體周圍的空中分布著無數發光的眼楮,密密麻麻,層層疊疊,每一個都幽幽然注視著他,仿佛抓奸現場。
這些眼楮是門之主本體拿來觀察不同維度的媒介。宗衍乍這麼一看,嚇得頭皮發麻,密集恐懼癥直接就犯了。
偉大的萬物歸一者觀察維度才不需要媒介呢,宗衍合理懷疑猶格在搞他。
愛德華可關注不到這樣一幅驚悚的場面,他也沒有意識到此時的他其實站在一片眼楮群裡,看到宗衍面色不對,甚至還關切的問了一句︰“你是不是也沒有睡好?”
小王子完全無視了宗衍的內心,再次把交疊的手往自己那邊帶了帶,笑容燦爛無比。
“走,去我房間,我們躺在床上聊天,困了還能一起再睡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