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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久以來積壓在薑時硯心裡的事情找到了一個出口, 這一晚薑時硯睡得特別踏實。
夢裡他又來到了那個壓抑的房間,他背對著房門蜷縮在角落裡,房門被推開,他慢慢轉過身, 林舟頭上頂著一個光圈站在門口。
他臉上帶著如暖陽般和煦的笑容, 他對著他伸出手,嘴裡唱著︰鐵錘, 鐵錘, 你不是棒槌, 爺爺說, 賤名好養活, 比棒槌強得多,鐵錘,鐵錘, 你不是棒槌,爺爺說, 名字不好聽,卻志在四方……
薑時硯一個激靈醒了過來,耳邊響著魔性的《鐵錘之歌》, 是林舟的手機。
冷不防臉上被啪的拍了一巴掌, 趴在他身上的人不耐的動了動身子,手無意識地胡亂在枕頭上摸著, 嘴裡還嘀咕著, “誰啊, 一大早打電話。”
薑時硯嘆了口氣,抓住他的手腕,順手摸起床頭櫃上的手機看了看,是杜樊城。
薑時硯按了接聽鍵,然後放在了林舟耳朵上,順手在他腰上捏了一把,林舟倒抽了一口氣,睜開了眼楮,瞪了一眼他。
“林舟?”那邊傳來杜樊城清潤的嗓音。
“幹嘛啊,小舅舅,擾人清夢是不對的。”
“已經上午十一點了,你不會還在睡覺吧?”
“羨慕嗎?”林舟瞬間得瑟了起來。
兩人互相調侃了幾句,杜樊城就約林舟晚上一起出去吃飯。
“好啊,我本來也想叫你一起吃飯。”林舟打了個哈欠,像一隻樹袋熊一樣抱著薑時硯的肩膀往上爬了爬,將下巴擱在薑時硯肩膀上,頭埋在他脖頸處,被窩裡的手在薑時硯身上不老實的遊走著。
“那你問一下薑時硯有沒有空……”
杜樊城話還沒說完,只聽那邊林舟說道︰“小舅舅問你晚上有沒有空一起吃飯?”
“好。”
杜樊城覺得青天白日自己應該是沒聽錯自己外甥的聲音。
“……我家小硯在你床上?”杜樊城問道。
正耍流氓的林舟愣了一下,瞬間被嚇清醒了,薑時硯看他驚恐的表情,對他做了一個口型︰“真慫。”
林舟瞪了他一眼,對電話那頭的杜樊城支吾道︰“你定好時間地點發我手機上,再見。”
掛斷杜樊城的電話後,林舟從薑時硯身上翻下來仰躺在床上,“不能再拖了,必須對小舅舅坦白了。”
“好。”薑時硯應著,一個翻身將林舟壓在了身下。
“你幹嘛?”林舟象征性地推他,“從小爺身上下去。”
薑時硯是個實乾家,不像某人只是嘴巴厲害。
薑時硯俯身親吻他,林舟義正言辭的拒絕,被薑時硯在腰上捏了一把後,立刻抱緊薑時硯的脖子,主動回吻他。
可能是清晨的緣故,也可能是昨夜好眠的緣故,今天的薑時硯異常熱情。
林舟從浴室出來後,裹著浴巾癱倒在沙發上玩手機。
薑時硯拿了衣服和吹風機過來,先給他把頭髮吹幹了,又抬起他的腿給他穿衣服。
林舟上一次被人這麼伺候著穿衣服應該是三歲以前了,但是現在他除了手還願意踫踫手機以外,身上其他地方真的是懶得動,也就由著薑時硯去了。
好在林舟沒工作的時候一般穿的都比較寬松,今天薑時硯給他拿的是套運動服,套上就行,要不然薑時硯的手在他身上到處點火,還真有點兒克制不住。
林舟一副懶散的衣不蔽體的樣子躺在那裡,尤其是剛剛經過了那事兒,還是從浴室裡出來,眼角泛著些微紅,唇瓣紅腫,胸口上痕跡斑斑,薑時硯給他穿衣服的過程中難免又有些情動。
林舟視線從手機上移開往薑時硯臉上看了幾眼,最後一腳揣在他大腿上,咬牙切齒,“我餓死了,餓死了,從回來我就沒好好吃過一次飯,畜生。”
薑時硯抓住他亂踢的腳在他白皙的腳踝上輕輕親了一下,才起身往廚房去了。
被親過的肌膚上還留著他唇上的熱度,從腳踝一直往上,像是過電一樣麻麻癢癢直通心臟。
過了好一會兒,林舟才吐出一口氣,明明床上那些事兒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個便,但是所有的悸動竟然都比不上薑時硯這個親吻。
林舟覺得自己真的是愛慘了薑時硯,那種感覺無法言說,只是看著這個人就覺得真他媽舒服啊。
杜樊城約的地方是一家高檔燒烤店。
自從進了娛樂圈,林舟就不怎麼在外面吃烤串了,烤串還是要數街邊的大排檔有意思,約上三五朋友,坐在街上,喝著啤酒侃著大山,吆喝著加幾串大腰子,這才是吃烤串的正確打開方式。
但是現在這種待遇已經沒有了。
杜樊城定的這家烤串店唯一的一個好處是他包下了一個露台,而不是一個小包間,不然林舟可能會吃的更鬱悶。
杜樊城咬著烤串,視線在林舟和薑時硯身上來回逡巡著,但是他也不開口,就這麼看著倆人。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不動如山,睥睨天下。
但是老狐狸對上薑時硯這種冰山,也討不到好處,因為薑時硯從頭到尾一個眼神也沒給過他。
其實薑時硯和杜樊城打小看起來就不是很親近,林舟也曾經問過他,明明是甥舅的關系,年齡也差不多,本應該玩的很好,但是為什麼倆人關系看起來有些詭異,時而看起來不錯,時而又關系差到一句話也不說。
後來,林舟徹底了解了杜樊城之後,才明白了薑時硯的想法。
杜樊城這個人太奸詐,薑時硯興趣來了就陪他過兩招,那個時候就是看起來關系不錯的時候,畢竟有來有往。
薑時硯沒興趣的時候就不搭理杜樊城,防止被杜樊城算計。
用薑時硯的話來說,要不是有甥舅這層關系,他和杜樊城只能做敵人,絕對做不了朋友。
因為杜樊城太欠了。
薑時硯不說話,杜樊城又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林舟懶得去深究杜樊城心裡那些花花腸子,大口大口吃著烤串喝著啤酒,活像幾天沒吃過飯的樣子。
“你倆看起來有些不對勁啊?”杜樊城終於先開了口,一副抓到了把柄等著人跪地求饒的樣子。
“有麼?”林舟從燒烤盤裡拿起一串烤土豆咬了一口,順口道,“我倆鬧分手呢。”
林舟這話一出口,杜樊城臉上一直噙著的笑一下僵住了,而一旁低頭在手機上回信息的薑時硯也抬起了頭,他沒想到林舟這麼直接。
林舟仿佛沒看到兩人的神情,兩口將烤土豆吃掉,然後一拍桌子,吆喝了一聲,“老板,再給我來十串大腰子。”
終於,他找到了點兒吃大排檔的感覺。
杜樊城一口啤酒半天才咽下去,緩了一會兒,才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誰分手?你倆談女朋友了?”這可能是最後的倔強了,雖然他早有猜測,但還是抱有一絲希望的。
“不是。”林舟對他笑了一下,抓起薑時硯的手牽著晃了一下,“是我倆鬧分手。”
杜樊城往後靠在椅子上,看這倆人沉默了。
薑時硯皺了皺眉,“別胡說,沒分手。”
杜樊城︰“……”
他是不是應該鼓掌,好棒棒啊,竟然沒分手。
林舟看著杜樊城,“小舅舅……不好意思啊,嚇著你了。”跟杜樊城就得來直接的,跟老狐狸交鋒,但凡腦子慢一點兒都不行。
杜樊城︰“……我沒有感受到一點兒抱歉的意思……”
“談戀愛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只是通知你一下。”薑時硯淡淡開口。
“……我是不是該感謝你們還知道通知我一下?”杜樊城冷哼一聲,“你知不知這件事情要是被你爸媽還有你爺爺知道會是什麼後果?”
“知道。”薑時硯沒什麼表情道。
杜樊城︰“……”
牛逼。
杜樊城臉上沒有表現出特別震驚的樣子,也不像無法接受的樣子,林舟心裡稍稍松了一口氣,他看似毫無顧忌,心裡卻還是忐忑不安的,杜樊城作為舅舅只是第一步,如果連杜樊城都無法接受,那麼之後的路只會更難走。
林舟拿起紙巾擦擦手,繞過桌子坐到了杜樊城身邊,然後一手勾住杜樊城肩膀,“所以,這個時候才是體現舅舅用處的時候啊,小舅舅,你不會放任我們不管吧?”
“我接受不了。”杜樊城冷著一張臉甩開林舟的胳膊。
“……這樣啊……”林舟嘆了口氣,“真可惜。”
林舟站起身對薑時硯勾勾手,“小硯,那咱走吧。”
薑時硯二話不說站起身打算離開。
“坐下。”杜樊城冷著臉呵斥了一聲,“你們倆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舅舅?”
“小舅舅。”林舟聽話的坐下,特別乖巧的看著杜樊城,聲音淒婉,“我們也是沒辦法了,我們不是有意瞞著你的,你知道嗎,我們倆經受了多少的煎熬才邁出的這一步,你知道這條路有多麼的不好走嗎?小舅舅,要是連你也不支持我們,我們倆……我們倆……”林舟說不下去了,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薑時硯︰“……”
杜樊城︰“……你到現在竟然還沒得影帝真是太屈才了。”
“別……”林舟忙擺手,“千萬別捧殺我,我離影帝還是有點兒距離的。”
杜樊城最後無話可說。
確實也沒什麼話好說的,畢竟他也早就猜到了。
兩個人從小一直在一起,誰也不談戀愛,為了點兒屁事兒鬧掰兩年,清心寡欲,然後一和好就好的跟一個人似的,都好到玩著遊戲打電話,好到一張床上去了。
杜樊城說不出什麼感覺,只是替自家姐姐嘆了口氣。
薑時硯也坐了回去,看著他道︰“你平復好心情了嗎?”
“怎麼,沒平復好你還要逼著我平復好嗎?”杜樊城沒好氣道。
“平復好了,就再告訴你另一件事兒。”
接下來薑時硯告訴杜樊城的事情比薑時硯和林舟談倆愛還讓杜樊城驚訝,張大了嘴巴半天沒說出話來。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
林舟從來沒看到過老狐狸杜樊城臉上出現過這種復雜難言,變化多端的表情,不由同情地拍拍杜樊城的肩膀,“小舅舅,你是我親舅舅,有血緣的那種……”
“驚喜嗎?”
杜樊城真的是驚喜壞了,一晚上接收到了兩個巨大的消息,還真是五味雜陳啊。
抱錯了也就算了,偏偏抱錯的這倆還談起了戀愛,這事兒就復雜了些,雙方父母會是什麼態度?杜樊城都替他們發愁。
杜樊城覺得消化有些困難,於是打包了一些烤串帶著離開,然後給蕭然打電話,響了半天那邊才接起來。
蕭然不耐煩的問,“有事兒嗎?”
“有。”
“有屁快放,我要睡覺了。”自從跳舞視頻拍完後,蕭然就想把杜樊城的手機號給拉黑了,但是因為兩家公司還有合作,他不止不能拉黑他,他打電話還必須得接,不然很可能因為公事而造成損失。
“開門。”
“你有病吧。”蕭然眉頭皺著,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擦著頭髮往門口走過去,從貓眼裡往外看了一眼,就看到杜樊城懶懶靠在牆上對他拋了個媚眼。
日。
蕭然掛斷電話,打開房門,修長的身體擋在門邊,“你有事兒?”
“小硯和小舟談戀愛的事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杜樊城問他。
“你終於知道了。”蕭然對此並不意外,以林舟那個恨不得殺死單身狗的秀恩愛方法,能憋到現在已經不容易了。
“為什麼不告訴我?”杜樊城皺了一下眉。
“呦。”蕭然笑了,“杜總這話說的,咱倆啥關系啊?我可沒義務將老板的私事兒跟你匯報,你發我工資了嗎?”
“我以為咱倆怎麼著也算朋友吧?即便是狼狽為奸,也總有……”杜樊城比了一個小指甲蓋,“這麼一點兒的真情實感吧?”
“滾。”蕭然面無表情,“從你給我挖坑那天起,咱倆就不是狼和狽了,咱倆是形同陌路。”
杜樊城倚在牆上笑了好一會兒,最後嘆了口氣,“我其實心情有點兒亂,想找人說會兒話,讓進門嗎?陪我喝點兒。”杜樊城揚了揚手上的打包袋,還有拎著的啤酒。
蕭然接過他手裡的烤串和啤酒,然後當著他的面將門“砰”的一聲關了上。
跟狐狸一起喝酒?
蕭然冷笑一聲,他又不是傻子。
杜樊城看著在他面前關上的房門,心情略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