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雨青哦了一聲,依然掀開簾子看外面的熱鬧。她看到前面那輛馬車下來一個人,估計也是被主子派過去傳話的。只見那個小廝跑到路中間,大聲喊:“前面的,你們退回岔道去,別堵了我們少爺的路!我們少爺是平章事家的嫡少爺,勿擾了我們少爺的興致!”
小廝喊完後,周圍人明顯轟動了,有丫鬟把前面的事轉述給祝太太,祝太太也倒抽一口涼氣:“竟然是平章事的嫡子。京城果然臥虎藏龍,我方才還覺得樞密副使已然官銜不低,沒想到,這就遇上了平章事家的少爺。”
祝雨青聽到問:“娘,平章事是什麽人?”
“傻丫頭,那是宰相啊。”祝太太歎了口氣,“中書門下平章事是文官之首,你爹的官位如何調動,我們全家的性命,全憑人家一句話的事。”
祝雨青便是再不懂事,也知道宰相是頂頂厲害的。邊關隨便一個文官他們就得小心捧著,遑論天下文官之首宰相呢?祝雨青和祝太太都預料路馬上就能通了,可是過了一會,前面還是堵著。
這回就連祝太太也好奇了:“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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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把對面小廝的話轉述給謝玄辰和慕明棠,謝玄辰聽到便是一笑:“平章事的兒子?便是他老子來了都不敢和我這樣說話,他算得了什麽?不讓,讓他往路邊挪,不要耽誤了王妃看燈。”
慕明棠以前在蔣家聽蔣太太念叨過,知道中書門下平章事是宰相。蔣鴻浩靠獻她升為三司使,趾高氣揚,得意非凡,便是成為了平章事的副手。
難怪對面馬車的人敢這樣張揚,宰相家的嫡子,可不是橫著走麽。慕明棠悄悄看謝玄辰的側臉,有點底虛。他們這樣嗆宰相的兒子,真的沒問題嗎?
果然,下人把謝玄辰的話傳過去後,對面的宋五郎氣炸了。傳話的人特意說出對面是安王和安王妃,然而宋五郎喝醉了酒,本來就意氣上頭,哪裡注意的到安王是誰。而且宋五郎身邊還陪坐著他高價包下來的綺紅樓行首,在美人面前,怎麽能露怯?
宋五郎酒氣和男人面子作祟,立刻就要下車去理論:“爺爹是宰相,哪個犄角旮旯來的破落王爺,敢和爺搶路?”
行首和下人連忙勸阻,然而醉酒的人越攔越起勁,美人低聲相勸,宋五郎越發要在美人面前顯擺能耐。他不顧眾人的阻攔跳下車,罵罵咧咧地朝對面的車駕走去:“安王?京城裡從來就沒有安王這號人物,一個破落宗室,也敢在我宋五爺面前擺王爺的譜?我爹是宰相,你算什麽東西!”
宋五郎有心逞能,這些話嚷嚷得並不低。此時街上所有人都在圍觀這出權貴相爭的戲碼,連兩邊酒樓的人也停止了宴飲,圍到欄杆往下看。
宋五郎的話清晰地傳到眾人耳中,酒樓上不乏官家子弟,見狀和身邊人笑道:“宋五郎原本就混不吝的,現在吃了酒,更要擺闊了。這是哪戶人家的家眷,撞誰不行,偏偏撞到了宋五郎頭上。恐怕今日,要好生丟一回臉了。”
作陪的女伎聞言笑道:“郎君有所不知,綺紅樓新評選出來的行首被宋五爺重金包下來,今日,恐怕也在呢。”
“呦,還帶著女人。”官家子弟笑道,“那他愈要發作了。今日不知是哪家娘子倒霉,竟撞上了他。不過也是她們不識好歹,宋家的少爺,讓你避讓,乖乖避開就是了,逞什麽能?現在好了吧,當著這麽多的人,更加下不了台。”
宋五郎的聲音傳到車廂裡時,雖然已經減弱了很多,但是並不難分辨。慕明棠悄悄看了謝玄辰一眼,在心裡為外面那個天真的孩子歎了口氣。
惹誰不行,偏惹謝玄辰。
果然,謝玄辰聽到宋五郎的話笑了一聲,起身就要往外走。外面的人察覺到謝玄辰要下車,紛紛叫道:“王爺!”
慕明棠也目帶擔憂地拽住他的衣袖,謝玄辰安撫地對慕明棠笑了笑,說:“沒事,我今天是出來陪你看燈的,不會動手。你自己坐一會,我馬上回來。”
聽到謝玄辰承諾他不動手,慕明棠無疑大大松了口氣。慕明棠慢慢將手松開,說:“好,我們說好了,我等你回來。”
謝玄辰對她笑了笑,轉身推開車門而下。他站到地上後,剛才對著慕明棠時的笑意,立刻如霧籠冰霜般,消失殆盡。
王府的侍衛全部都是禁衛軍抽調的,他們聽到宋五郎那些話就知道要糟,現在看到謝玄辰下來了,驚慌中更生出恐懼來。明明他們都特意提點過,這位是安王,奈何宋五郎酒色上頭,愣是沒聽進去。
另一位正主出現了,圍觀眾人無疑更加來勁,連酒樓上的人都爆發出一陣小小的躁動。這條街經常出入權貴子弟,酒樓林立,此刻酒樓裡唱曲的女伎都停了聲,全圍到窗邊看熱鬧。
宋五郎見對面車上竟然下來一個美貌清瘦的年輕男子,嗤笑一聲,大喊道:“叫你們主子出來,我不和小白臉說話。”
宋五郎聲音裡帶著酒意,語氣十分不客氣。路邊有男人聽到這句話起哄,兩邊酒樓的圍欄上也傳來笑聲。
唯有王府的侍衛聽到這句話臉都白了,蹭的一聲齊齊下跪:“王爺息怒。這位是宋宰相家的公子,酒後失言,請王爺恕罪!”
宋五郎有意顯擺,聽到侍衛的話明顯不高興了:“你算什麽東西,敢代我請罪?知道我爹是誰嗎?我爹是中書門下平章事,當朝丞相!就算我請罪,他敢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