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明棠抽自己手抽不回來,深吸一口氣:“我沒生氣。你放開,我早就該想到這個問題了,先前是我太忙,久而久之就忘記了。”
她怎麽還記得這回事,謝玄辰苦不堪言,他現在的心情就是後悔,非常後悔。謝玄辰死活不松手,說道:“你說的新年要圖好兆頭,你要是今日搬家,豈不是預兆著接下來一整年都顛簸流離,居無定所?”
慕明棠掃了他一眼,道:“那就是說,我換一天搬家就行了?”
謝玄辰詭異地停頓了片刻,隱晦道:“我覺得,你最好打消這個念頭。”
慕明棠也來勁了,故意問:“為什麽?”
先前謝玄辰一直以會引起皇帝注意,會讓丫鬟生疑之類的借口,還大言不慚地說自己另有安排,現在他再用類似的說法,顯然不行了。
謝玄辰默了一下,直接說道:“因為我不願意。”
慕明棠問那句話本來是話趕話,說完之後她就有些後悔。有些事情難得糊塗,謝玄辰粗枝大葉,他連他自己的事都懶得動腦筋,她和他計較這些,豈不是存心給自己找堵?
慕明棠自己想著,氣已經消了,她正打算說些什麽圓場,既讓她搬出去,又不至於損傷兩人顏面。她完全沒有防備,謝玄辰竟然說他不願意。
不怕他繞圈子,只怕他打直球,慕明棠一下子懵住了。
他這是什麽意思?
謝玄辰見慕明棠表情錯愕,不像是女子聽到情話時害羞欣喜的樣子,心裡也咯噔一聲。謝玄辰多年來行走禦前,在好幾個皇帝面前訓練出極佳的反應速度,他見慕明棠表情不對,立即不動聲色,仿佛本來就是這個意思般說道:“你在其他地方,晚上我未必顧及得到你。再說,萬一我突然生病了,你又不在,怎麽辦?”
慕明棠心神大起大落,原來他是這個意思。幸好剛才沒有貿然接腔,不然就要鬧大醜了。
慕明棠看起來松了口氣,其實心底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遺憾。原來,他只是為了安全考慮呀。
慕明棠無暇理會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緒,在謝玄辰的安全面前,她那些小情緒根本不值一提。慕明棠點頭,說道:“也是,你的身體要緊。等你完全好了,我再搬出去也不遲。”
她說完,佯怒瞪了他一眼:“以後不許亂說。”
“嗯。”謝玄辰乖巧點頭,看起來和往常別無二致,但是心裡卻生出一股悵然來。
這是他頭一次,感受到這種患得患失,求而不得的微妙之感。
所以說,上次他意外發病時,他的感覺並不是敏感猜疑,而是真的,不是嗎?慕明棠雖然嘴裡說著喜歡他,要永遠陪著他,其實,這種喜歡類似於小姑娘喜歡戲文裡的大英雄,她的心動是真的嗎?自然是真的。然而這種喜歡,卻不含情欲。
那不是對於一個人的喜歡,而是對幻想。
謝玄辰有些難言的悵然,又覺得這樣也挺好。慕明棠如願以償,心目中的幻想永不破滅,一輩子也能快快樂樂,心滿意足。
那個幻想雖然不是他,但至少是他一部分的投影。他應該知足的。
謝玄辰心中頗有些不是滋味,可是對著慕明棠,依然談笑如常。現在客人已走,謝玄辰和慕明棠也從清心堂移回玉麟堂。
年後雖然是聯絡人情關系的高峰期,可惜對於安王府而言,除了祝楊宏這種自身有功,理由又十分立得住的人,其他人委實不敢上門。謝玄辰真正的舊部更是如此,謝玄辰還要待在京城,馬崇等人也要繼續在軍中供職,這種時候惹惱皇帝,絕對不是明智之舉。
他們兩人回玉麟堂後,因為不久之前那場微妙又危險的談話,兩人一下午都各懷心思。他們注意力都不集中,竟然頻頻冷場,後來,慕明棠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乾脆低頭看拜帖和禮單,不再說話了。
謝玄辰隨意翻書,越翻越覺得上面的字惹人心煩。丫鬟們也不知道為什麽見了趟客人,王爺和王妃之間的氣氛突然降溫了,明明出門前,一切還是好好的。
屋裡氣氛壓抑,謝玄辰明顯心情不太好,侍女們沒人敢在這種時候觸霉頭,全都躲在屋外候著。一個丫鬟從外面回來,她實在沒有辦法,只能在門口稟報了一聲,然後硬著頭皮走進去。
進屋後,丫鬟全神緊繃,小心說道:“王妃,蔣家方才派婆子過來,問王妃明日是否歸寧,蔣家該備什麽樣的菜?”
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尤其慕明棠和蔣明薇這種剛出嫁的,初二必回。慕明棠本來就心裡不痛快,蔣家這下可算是撞到了槍口上。她輕哼了一聲,冷冷道:“告訴蔣太太,準備蔣明薇喜歡的菜就好了,我不會回去。”
丫鬟略有為難,這樣做明顯不合禮節,豈不是明擺著給蔣家沒臉?見丫鬟不動,慕明棠目光不善地掃了她一眼,問:“你到底是哪家的下人?連自己的身份也記不清了?”
丫鬟額頭上的冷汗一下子下來了,立刻說道:“奴婢明白了,奴婢這就去回蔣家的婆子。”
丫鬟走出去之後,慕明棠咬牙切齒地低語:“初二回娘家,蔣家算我哪門子的娘家?”
慕明棠完全不想和蔣家裝面子,甚至連想個借口出來都欠奉。雖然慕明棠知道,丫鬟出去傳話時,一定會適當美化,說慕明棠要照顧王爺、脫不開身之流。反正謝玄辰是全天下都知道的病危人物,慕明棠無論推脫什麽都有現成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