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明棠真是聽著就心驚膽戰,要故意誘發謝玄辰發病,再讓他生生忍住,還要單獨關在一個小屋子裡……小道士說的每一句話都讓慕明棠心驚肉跳,她僅是聽著就擔心的不得了,如果能緩和一段時間,讓謝玄辰身體恢復些再開始,自然最好。
謝玄辰一直都是安安靜靜的,這次卻提出了反對意見:“我有藥引。”
“什麽?”
“我手中有藥引。”謝玄辰眸光冷清,唇色淺淡,連著口吻都淡的如一股煙一般,“不必等了,即日就開始吧。”
聽到謝玄辰的話,慕明棠也慢慢想起來,之前她無意在櫥櫃中找到一個香熏球。當天,他們雖然故意把香熏球放回原位,可是卻從裡面刮了許多香燼出來。
如果這個真的是藥引,那香灰中含有烏羽飛根的藥性,卻又因為已經燒過,藥性自然減弱,倒確實是符合小道士要求的上好選擇。
慕明棠欲言又止,擔憂地看向謝玄辰。謝玄辰以前總是順著她,然而這次卻堅決。
小道士並不知慕明棠的心理活動,他高興地揚了揚眉,說:“原來你有,這再好不過!反正初期需要的量少,先用你的對付著,等到了可以加大劑量的時候,恐怕我也買到烏羽飛了。對了,記得給我報買藥的錢。”
小道士三句話不離錢,可是慕明棠現在連搭理他的心情都沒有。謝玄辰默默緊了緊慕明棠的手,將她的手放在自己膝上,示意她沒事。
然後謝玄辰看向小道士,說:“錢財、場地之事你不必擔心。什麽時候可以開始?”
“我還需要配兩副藥,雖說主要靠你自己忍,但是之前之後都需要用藥調養。大概兩天,等我把藥配齊了,就可以開始了。”
謝玄辰點頭,三言兩語把時間確定下來:“好,後日亥時末,湖心鎮青堂。”
小道士也知道他們倆情況特殊,只能晚上開始,於是一口應下。談妥之後,剩下的事就不需要他們操心了,謝玄辰帶著慕明棠起身離開。
外面風聲蕭蕭,夜風中帶著微微的水氣,仿佛要下雨了。兩人並肩走著,俱都無言。過了一會,謝玄辰問:“先前沒注意,玄鐵鏈去哪兒了?”
慕明棠嚇了一跳,猛地抬頭看他:“你想幹什麽?”
“我怕萬一我控制不住,傷到了你。”謝玄辰說,“最好把我的手鎖上,反正你會開,並不妨事。”
自從謝玄辰清醒後,皇帝另外給王府派來了人,那副沉重的玄鐵鏈也不見蹤影。要不是謝玄辰說,慕明棠都忘了這回事。
她也不曾注意過,玄鐵鏈去哪兒了。
慕明棠說:“大概在庫房吧,那麽重的東西,搬出去必要大費周折,多半還在王府。”慕明棠說完後,略有些遲疑:“可是,這副鎖鏈本來便是對你的折辱,你為什麽……”
“曾經我也覺得是禁錮,是侮辱。”夜風悠悠蕩蕩,帶著雨前獨有的濕潤涼意,謝玄辰的聲音仿佛也化在風中,清淺而淡,“可是現在我卻有點能理解他們的做法了。”
當初,這是他的親生父親加給他的枷鎖,謝玄辰曾費盡心思想要掙脫。現在,謝玄辰選擇重新拾起枷鎖,親手套回自己手上。
在自己身上,哪怕有十分之一的機會他也願意去嘗試。可如果是慕明棠,連萬分之一,他都不敢讓她冒險。
萬一他真的失控,好歹,有玄鐵鏈攔著他。
“不會的。”慕明棠緊緊握住謝玄辰的手,說,“我相信你不會的。後天我會陪著你一起去,我會一直守著你。”
“不可。”謝玄辰矢口否決,“太危險了,你安心在屋裡睡覺。”
“不。”慕明棠也十分堅決,堅定地看著他,“你若是不讓我跟,我就偷偷溜出去,說不定更加危險。反正,你在哪兒,我在哪兒。”
謝玄辰擰眉,理智上他知道應該攔住她,如果謝玄辰想,他有得是辦法讓慕明棠一整夜待在玉麟堂不得離開。可是情感上,他卻可恥地不願意。
謝玄辰掙扎良久,最終回過頭,一言不發,只是用力地握住慕明棠的手。
這是他唯一的軟肋,也是讓他可以繼續走下去的勇氣。只要有她,無論是曾經帶給他無限屈辱的鎖鏈,還是小道士提出來的慢刀子割肉般的雙重折磨,他都可以忍受。
之後那天,慕明棠陪著謝玄辰去鎮青堂,小道士小心翼翼地加了一小撮香灰,混著艾草點燃,隨後就從外面鎖住門。其實這一道門形同無物,包括裡面的玄鐵鏈,都起不了什麽作用。
如果謝玄辰可以克制住藥引,那門和鎖都沒有必要;如果謝玄辰控制不住,外面加再多鎖,都攔不住他。
他們真正依仗的,其實恰恰是危險的源頭。他們都在賭謝玄辰的意志力。
小道士和慕明棠等在門外,夜風帶著湖面上的水汽,吹在人身上有些冷。小道士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抱緊了胳膊打哈欠:“好冷啊,又冷又困。”
小道士說完奇怪地看向慕明棠:“你不冷嗎?”
慕明棠搖頭,眼睛幾乎一動不動地盯著香。小道士順著她的目光看了一眼,說:“一炷香還遠著呢。這裡風太大了,我們站在這兒乾等著也是等著,不如去閣樓裡坐一會吧?”
慕明棠搖頭,輕聲說:“不必。小道長覺得冷,就先去歇一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