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晗走進來時,就看到這樣一幅場景。一個威嚴穩重的男子坐在正中,看面相並不老,可是渾身的氣勢已明顯昭示了歲月的沉澱。他身側放著另一把座椅,上面側坐著一位華貴婦人,她發髻高聳,綴滿珠寶華翠,發後還垂著兩隻華麗的金色發冠。
男子另一側站著一位白衣婦人,她手裡握著一發帕子,看衣服首飾比旁邊那位夫人低了好幾個檔次,可是眉目婉約,氣質楚楚,倒比另一位夫人看著親近多了。
洛晗很容易猜出了這三個人的身份,中間的男子是凌清宵的父親,渣爹凌顯鴻。右邊正室范的是凌清宵生母,主母宿儀芳,左邊那位溫婉佳人,想必是養母白靈鸞了。
洛晗心裡默默嘖了一聲,人來這麽齊,這是三司會審?
洛晗跟著凌清宵行了見面禮後,凌顯鴻看向洛晗,眉頭明顯皺起:“她是誰?”
“我的一個朋友。”凌清宵道,“接下來,她會暫住鍾山,住所我會安排。”
鍾山這麽大,朋友到訪留宿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只不過往常都是凌重煜帶朋友回來,眾人實在沒想到,凌清宵也會帶人回來。
還是個女子。
大堂中許多人朝洛晗看來,宿儀芳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幾眼,眉目本能地不喜:“既是凌清宵的朋友,那就和我們自家晚輩差不多。來見長輩,為何還戴著幕籬?”
洛晗又忍不住在心裡槽,這是什麽惡俗的見婆婆既視感?還是一個刁蠻強勢的婆婆。洛晗正要說話,凌清宵開口了:“幕籬是我為她準備的。她不方面露面,不能見無關之人。”
宿儀芳聽到凌清宵回話的語氣,下意識地想冷臉:“莫非我也是無關之人?”
“對。”
凌清宵這個“對”說的太乾脆了,洛晗都被震住了。大堂中其他人也好生緩了緩,他們見主母臉色不對,趕緊圓場道:“大夫人,二公子剛剛趕路回來,正累著呢。您和二公子有什麽話,等二公子歇過來再說也不遲。”
這話看似是解圍,其實字裡行間都把凌清宵定義成冒犯長輩、不懂事的那一方。凌顯鴻用力咳了一聲,眾人立刻屏氣凝神,垂眸不語。
凌顯鴻眸色沉沉,緊緊盯著凌清宵,隱含威壓:“凌清宵,你襲擊兄長一事,你怎麽解釋?”
洛晗也不知不覺屏住呼吸。凌清宵平淡地嗯了一聲,說:“沒什麽可解釋的。”
就是他們看到的這樣,凌清宵斷了凌重煜的手。只可惜當日時間不夠,隻斷了一隻手。
“你!”凌顯鴻簡直火冒三丈,“你這是什麽態度?我是你的父親,你就這樣回話?”
“龍族的規矩向來是成王敗寇,願賭服輸。他既然打不過我,別說斷了一隻手,便是殞命,也是該的。”
龍族算是天界中,少數幾個不禁止族中內鬥的家族了。龍族就是絕對的叢林法則,力量至上,強者就可以擁有權勢、地位、財富,弱者沒有任何反駁的權力。不服氣,那就打,打贏了對方,他的一切就是你的。
甚至在打鬥過程中殺死了對方也沒事,擂台上生死自負,技不如人就認栽。只不過這樣一來惹惱了死者的家族,對方家長來尋仇,也自己承擔。
龍族的法則,就是如此簡單直白。
凌顯鴻被這些話氣到了,當年他也是踩著兄弟的屍骨站上家主之位的,可是如今有人將同樣的屠刀伸到他兒子頭上,凌顯鴻就受不了了。凌顯鴻大怒:“你個不孝不義之徒,重煜是你的哥哥,你逞凶鬥惡,肆意妄為,眼裡可有我這個父親?”
凌顯鴻動了怒,大殿裡的花瓶、茶盞齊齊被震碎。眾人嚇了一跳,修為低的侍者直接嚇得跪倒在地,少數幾個能站著的,此刻也是滿頭冷汗。
宿儀芳不得不站起來,低聲道:“家主息怒。”
白靈鸞也壯著膽子為凌顯鴻順氣:“家主,二公子還年輕,有什麽話慢慢教。您勿要動氣。”
凌清宵看著眼前這一切,隻覺得膈應。
他記得他十幾歲剛修行的時候,凌重煜仗著法寶將他砍傷,家裡沒有任何人提過手足情深之類的話,凌顯鴻事後還說:“大兒年紀輕輕就有勝負心,這才是我們龍族的樣子。”
沒想到,等到了換成凌清宵,這些人就在指責他不孝不義,手足相殘。
凌清宵一眼都不想再看到這些人,他身上有凌顯鴻的血,讓他覺得惡心。凌清宵說:“要罰便罰,何必說這麽多?”
凌顯鴻臉色陰沉,道:“你不敬長兄,在秘境中暗算親人,不嚴懲無以正家規。你可認錯?”
洛晗悄悄看向凌清宵,她知道渣爹明擺著偏心,可正是知道他爹渣,才不想讓凌清宵硬杠。洛晗想示意凌清宵暫避鋒芒,可是凌清宵依然身姿筆直,頭都不低一下:“無錯可認。”
“好,你好得很!”凌顯鴻忍著怒,一掌拍到桌子上,名貴的桌子瞬間碎成齏粉,“凌清宵頂撞父親,殘害手足,知錯不改,去掌邢司領青雷鞭一百鞭,一次打完,有膽敢求情、放水者,同罰。”
這個懲罰就是宿儀芳聽到都皺眉。青雷鞭是掌邢司最高級別的刑罰,鞭子是用龍筋做的,穿透力極強,上面還纏繞著青雷,往往一鞭下去,靈仙都能當場喪命。凌清宵沒有龍丹,還剛剛經受過五十道雷劫,他怎麽承受的住?
宿儀芳嘴唇動了動,凌顯鴻眼風冷冷掃了過來:“沒聽到我說的話嗎?求情者,與他同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