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夢菡回頭,看到夜重煜,恍如隔世。
夜重煜看到活著的雲夢菡,眼睛也瞬間濕了。侍女見雲夢菡已經醒來,她不敢再勸,匆匆行了個禮,就快步退到外面。夜重煜在門口看了雲夢菡良久,一步步走到雲夢菡身邊,半蹲在她身前。
“夢兒,真的是你嗎?”
雲夢菡不說話,夜重煜仿佛終於敢確定這是真實的,垂頭抵在雲夢菡膝蓋上,渾身都忍不住輕顫。
“你還活著,魔界還在,一切都沒有發生……真好。”
雲夢菡感覺到腿上滲入濕意,似乎是夜重煜哭了。雲夢菡嚇了一跳,問:“魔尊,你怎麽了?”
夜重煜也知道失控哭出來太掉份了,可是他被囚禁於仙界那麽久,久到他失去時間意識。他每日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都不敢想自己過得到底是什麽日子。如今,他終於脫離那個鬼地方,回到了一切還沒有發生的時候,他怎麽能不哭?
夜重煜悄悄擦乾眼淚,然後才抬起頭,說:“我是見到你太激動,控制不住自己。夢兒,是我對不起你,之前你一直在我身邊,我以為你永遠都會在原地等我,所以我不珍惜。直到你死了,那一瞬間我痛徹心扉,才終於知道我愛的人是誰。”
以往聽著很戳心的話,現在雲夢菡再聽到,突然發現也不過如此。曾經她為了他哭為了他笑,他的一句話能讓她升入極樂世界,也能讓她墮入煉獄。可是現在她再聽到,麻木的如同一個陌路人。
夜重煜大概不知道,那塊碎片裡,帶著他自己的魔氣。
雲夢菡木然,問:“你如果真的愛我,為什麽要那樣對我?”
夜重煜愣住,臉上露出悔恨、痛苦、憤怒交雜的表情:“我以為,你對我而言只是一個普通女人,可是等失去後我才明白,原來,沒了你,我會瘋。”
雲夢菡定定看著夜重煜,她意識到自己好像是第一次這樣仔細地看他,她發現夜重煜臉龐滄桑了很多,眉眼也不再如以前一樣英姿勃發,光芒灼目。他變得渾濁,滄桑,無奈。
他沒有那麽好看了,不再是她印象中太陽一樣的天之驕子。他蹲在她膝前的樣子,很像一個沒長大的孩子。
只有孩子,才會故意剪壞自己的布娃娃,等大人要將娃娃扔掉的時候,他又不舍地哭泣。可是,雲夢菡不是布娃娃啊。
夜重煜見雲夢菡不說話,以為她還在介懷。他包住雲夢菡的手,懇切道:“原諒我,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我知道我錯了,可是,我最愛的人一直是你啊。我隻恨我被人蒙蔽,看不清自己的內心,生生錯過了你。但是這次,我一定好好對你,我們可以再要一個孩子,我會護著他長大,如果他是男孩,我就讓他成為魔界之主,如果她是女孩,那就讓她做魔界最快樂的公主。好不好?”
他怕雲夢菡還不相信,又下一劑猛藥,說:“你如果不信,我就將后宮女人全部趕走。她們都是你的替代品,比不上你萬分之一。”
雲夢菡輕聲問:“那宿飲月呢?”
宿飲月?夜重煜一怔,片刻後,道:“好。如果你介意,我會將她送走。”
剛剛才說要為了她遣散后宮,現在就成了“如果你介意”。雲夢菡露出嘲意,諷道:“怎麽送呢?她身體弱,經不得任何刺激,又在魔界無依無靠。離開了你,她能去哪兒?”
夜重煜嘴唇動了動,最後下定決心一般,說:“你放心,我既然答應了你,就一定做到。她是我的表妹,並不是親生妹妹,她本來,就有自己的家。”
雲夢菡意外了,問:“你打算……”
“我會將她送回仙界。她的父母是臨山之主,有舅父舅母在,她這一輩子總是衣食無憂的。”夜重煜三言兩語間將宿飲月的命運決定好,然後枕在雲夢菡腿上,側臉貼住她的小腹,說,“以後,我們一家人,好好過日子。”
這曾經是雲夢菡最期盼的事情,可是當她如願聽到後,卻發現自己竟毫無波動。她沒有歡喜,也沒有排斥,隻覺得木木的。
夜重煜做了一夢,重新回到命運的分叉口,妻子也死而複生。夜重煜內心充滿了慶幸,這一次,他絕不會讓那些事情再發生了。
家庭,事業,都會環繞在他身邊。他什麽都不會失去。
夜重煜站起身,對雲夢菡說:“我外面還有事,你早些睡覺吧。你這幾天好生休息,等你把身體養好後,我會為你舉辦冊封大典,正式向魔界宣布你的身份。”
雲夢菡垂著脖頸,低不可聞應了一句:“好。”
宿飲月冷汗涔涔從夢中醒來,她夢到自己在戰場上被誤殺,死亡的感覺如此真實,她許久都無法緩過神來。宿飲月枯坐在窗口吹了一夜冷風,第二天,還不等她派人去告訴夜重煜自己病了,就率先接到了夜重煜的傳話。
傳信的人說,魔尊要封正妃了,魔尊怕王妃吃醋,要將後院所有女人都送走。
包括宿飲月。
宿飲月整個人都懵住了。她立刻說要見夜重煜,可是傳信的人根本不給她掙扎的機會,很快就將她製服,捆上了繩索,塞到一頂小轎中送走。
宿飲月畢竟是表妹,比其他女人有臉面。其他女人被送到秦樓楚館之地,而宿飲月被送到銀河邊界,放在船上飄到對岸,至於仙族如何處置他,那就是仙族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