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宵一路走來氣勢端肅,見者無不心生敬意。但是他在看到洛晗的時候,眼中堅冰融化,身周高高的藩籬不知不覺打開一個口子。
洛晗向凌清宵走來,發後的琉璃流蘇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凌清宵接住洛晗的手,問:“怎麽醒這麽早,睡不習慣嗎?”
“沒有,今天說好了要辦公,不能睡過。”洛晗坐到桌邊,端起茶杯呷了一口,驚訝道,“怎麽換了茶?”
凌清宵不動聲色,說:“原來那個太難喝了,換個新的。”
難喝?洛晗迷惑,有市無價的冰島玉葉茶,凌清宵竟然說難喝?明明之前他用了很久,四千年都沒有變過。
洛晗隻以為凌清宵想換個口味,並沒有多想。飯後,兩人一起走向立政殿。凌清宵見洛晗坐到桌案邊,熟練地鋪開紙墨,突然問:“你以前來過立政殿嗎?你怎麽知道筆墨放在那個地方?”
洛晗頓住,隨即無事人一般帶過:“我猜的。你說過,天宮的建築大都差不多,我就試了一下,沒想到正好猜對了。”
凌清宵不置可否,又問:“你為什麽突然想起來立政殿?”
她可不是這麽勤奮的人。
洛晗心說還不是被你折騰的,初元時天天提著她來立政殿看書,還檢查她的進度,洛晗連生物鍾都被拗過來了。她沒法直說,含混道:“你工作比我多得多還那麽認真,我不好意思混日子,來立政殿好歹能督促一下我的進度。”
她怎麽知道他的工作量多呢?凌清宵沒有再問,道:“這段時間立政殿來往的人可能會很頻繁,你若是被吵到,記得和我說。”
“好。”洛晗喝了杯茶提神,元氣滿滿開啟今日的工作。她打開一份祭詞,慢慢往後拉,足足拉了五六次都看不到盡頭。
洛晗的元氣瞬間喪掉。
不行,她還是不喜歡工作。
洛晗強耐著性子看那些生澀拗口的駢句,一句話裡大概有一半的字她不認識。凡間那些祭司祭天的時候,有考慮過天道能不能看懂嗎?
他們寫著也難,她看著也難,何必呢?
洛晗艱難地讀了一行,問凌清宵:“這個地方是哪裡?”
凌清宵掃了一眼,說:“襄古,襄州的雅稱。”
“這個呢?”
“吳河的古體字,也就是明江。”
洛晗無語良久,發自真心問:“好好的地名,直接寫襄州和明江不行嗎?為什麽非要用又生僻又別扭的古稱謂?”
凌清宵解釋道:“祭祀是很古老的傳統了,最講究血緣。祭司為了表現自己的能力,證明自己出身正統,向來避諱用近期的稱謂,而是盡量貼近上古中古的說話方式。”
這就更離譜了,洛晗道:“可是中古的人也不是這樣說話呀。”
凌清宵也無計可施,說:“但是他們覺得這是正宗。”
洛晗無言以對,她磕磕巴巴往下讀,時不時請教外援。沒過多久,有人來找凌清宵,凌清宵起身去外廳開會。
凌清宵一走,洛晗仿佛感覺到班主任離開教室,上司離開工作間。她整個人放松下來,很大度地批準自己休息。
凌清宵去前面和眾人議事,等他回來後,發現洛晗躺在榻上,都睡著了。
她非但躺下了,甚至案前還放著很多吃的。
凌清宵十分無奈,他走到塌邊,俯身,輕輕晃動洛晗。
“醒醒,想睡回寢殿睡,這裡容易著涼。”
洛晗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是凌清宵,艱難地爬起來:“我沒睡,我只是閉著眼睛。”
眼睛都睜不開了,還說自己沒睡。凌清宵無奈,坐到塌上,扶著她道:“好。祭辭還剩下多少?”
洛晗不說話,凌清宵明白了,很體貼地繞過這個話題,說:“我也該準備天宮的祭文了,太久沒看,有些詞匯記不清了。不如你把你收到的祭辭借給我,我讀給你聽,正好能助我複習一二?”
洛晗點頭,將那篇長長的祭文具化在紙上,遞給凌清宵。凌清宵拿著深奧的祭詞,直接翻譯成日常用語,緩慢地讀給洛晗聽。
洛晗躺在凌清宵腿上,聽著他不疾不徐、清冷如玉的聲音,心想如果每天都是這種工作環境,哪用得著他關,洛晗自己就賴著不走。
凌清宵給洛晗讀完了祭文,問:“還有不清楚的嗎?”
“沒有了。”洛晗從他的腿上爬起來,說,“你去寫你的奏折吧,我沒事了。”
凌清宵變相幫洛晗完成了她的任務,自己的工作還堆積著,洛晗也不忍心讓他熬太晚。凌清宵坐回桌案寫字,一回頭,就能看到洛晗在不遠處,寫寫畫畫,不知道在紙上折騰什麽。
他看了一會,收回視線,筆下的公文仿佛也不再冷冰冰的。
洛晗的日常工作和凌清宵比起來輕松很多,她完成了任務後就去看書。這三個月,洛晗借著凌清宵的職權便利,在天宮查了許多書籍。關於心魔的記載五花八門,個體差異極大,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突破方法。至於時空壁壘……鮮少提及,可以說幾乎沒有。
眼看風羽嘉和葉梓楠的婚禮將近,洛晗和凌清宵低調出門,前去梧雲十六州赴宴。凌清宵沒有動用天帝依仗,而是用了自己的私人法器,然而他們覺得低調,對於梧州和雲州的人來說卻未必。
雲州國君從三個月前接到消息的時候就坐立不安,等最近一個月,他連覺都睡不著了。雲州君臣的效率從沒有這麽高過,短短三個月,雲州治安煥然一新,有礙觀瞻的房子全部被修繕,路面上連粒灰塵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