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美麗明豔的母親、姐姐比起來,風羽晨就顯得有點不夠看了。鳳凰族出美人,而且是大美人那一掛的,女子各個雍容濃麗,但是這樣的五官放在男子身上,就失之陰柔。
鳳凰王室一家全是紅色正裝,洛晗和凌清宵依然雷打不動穿白衣,在一屋子暖色中宛如清流,卓然獨立。
仙界疆域遼闊,種族繁多,每個種族都有自己的傳承,像龍族尚白,鳳凰族尊紅,騶虞卻追求簡樸。大家喜好都不一樣,但是勝在相互尊重,坐在一起花紅柳綠,倒也其樂融融。
宴會開始,女王率先站起身,舉杯向眾人道賀。場面話過後,眾人飲下第一杯酒,紅衣美人從外面飛來,在殿中翩翩起舞。
鳳凰族象征祥瑞,擅舞擅鳴,歷來是天界各大典禮音樂的壟斷方。鳳凰女方舉辦的宴會,任何一支歌舞都非常出眾。洛晗掃了一圈,不得不承認,一屋子大美人看起來實在太舒服了。
這樣說來,各族內部聯姻是有道理的,龍族的審美明顯和鳳凰對不上號。鳳凰族無論男女都喜歡穿紅衣,如果放在凌清宵身上,他大概會直接瘋掉,但是葉梓楠就接受良好,並且深以為美。
鳳凰女王舉杯慶賀時,洛晗特意留了心,發現凌清宵杯中的酒一口沒動。果然,沒過多久,凌清宵就在歌舞聲的掩飾下,悄悄離開了。
洛晗轉了轉手中的酒杯,她回頭,見葉梓楠和女王一家說話,鄒季白高高興興喝酒,所有人都樂在其中,並沒有人注意到凌清宵離席。洛晗放下酒樽,很快跟了過去。
凌清宵似乎天生是絕緣體,任何喧囂和熱鬧,都沾染不到他身上。他站在那裡,就是雪落寒山,千古不化。
洛晗出去後,循著最冷清的地方走,果然浮台最邊緣看到了他。雲中城建在空中,建築都是一座座浮台,連花園也種在浮石上。一株巨大的梧桐木佇立在花廳前,旁邊,就是高空和雲層。
洛晗沒有掩飾腳步,可是這次她走到很近的位置,凌清宵才發現有人來了。他回頭,看到是她,十分意外:“你怎麽出來了?”
“出來找你。你一個人走了,我怎麽坐得下去?”
凌清宵微頓,道:“不必如此。鳳凰族的歌舞是仙界一絕,你既然喜歡,大可安心在裡面看表演。我只是出來透透氣,無妨的。”
“我並不是喜歡熱鬧,我只是喜歡和你一起看熱鬧。”洛晗說著,指了指頭頂枝繁葉茂的梧桐,說,“我還沒爬過這麽高的樹,我們去樹梢上看看吧。”
凌清宵很無奈:“多大人了,爬樹做什麽?”
“想去就去,管年齡做什麽。”洛晗強行拉著凌清宵走到樹下,說,“走了,我們去最高處看看。”
凌清宵被洛晗拉著,鬼使神差飛起。兩人握著手,一直飛到最高處的枝椏才停。雲上風本來就大,現在洛晗站到梧桐樹端,身形隨著樹枝一晃一晃,仿佛隨時要掉落下去。
但是洛晗不可能掉下去。她抬頭,看到一輪上弦月懸掛半空,仿佛離他們特別近,洛晗幾乎疑心一伸手就能碰到。
“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洛晗抓著凌清宵的衣袖,示意他看天上的月亮,“看,月亮離我們好近。這是我看過最明亮最清澈的月亮。”
凌清宵平視前方,注視著墨藍色的天空,冷白色的月。高空風大,下方的禮樂聲被吹散,只能聽到呼呼的風聲,和洛晗說話的聲音。
他們仿佛遠離塵囂,來到了一個只有他們兩人的地方。凌清宵本來覺得到樹上看月亮很幼稚,但是現在,他漸漸覺得這種感覺還不錯。
靜謐中,洛晗輕聲問:“你是不是有心事?”
凌清宵沉靜良久,說:“我白日注意力不集中,給你添麻煩了嗎?”
“沒有。”洛晗真是忍不住歎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情緒,你有情緒低谷很正常,為什麽要和我道歉?”
“沒有人是完美的,你更沒有必要為了別人要求自己完美。”洛晗說,“我只是擔心你,沒有任何質問的意思。你如果想說誠然好,不想說,也完全沒關系。”
凌清宵許久沒有動,洛晗以為他不會說的時候,身邊忽然傳來極輕的一個聲息,輕的幾乎要化在風裡。
他問:“心魔是什麽?”
他的聲音裡沒有感情,只有疑惑。洛晗心裡咯噔一聲,心魔?凌清宵有心魔了?
她以為,這是後期男女主折騰來折騰去,凌清宵才被折磨出的心魔,沒想到遠在現在,他就已經有了心魔的影子?
為什麽?在哪裡?什麽時候?
洛晗有很多問題想問,但是凌清宵難得敞開一次心扉,洛晗不敢問得太多,以免將他嚇走。洛晗想了想,說:“可能是一個人的欲望,也可能是一個人的恐懼。”
凌清宵想,他的欲望和恐懼,俱是同一人。如果不曾見過光明,他本可以忍耐黑暗,沒有擁有過,他就不會害怕失去。
可是他得到了,他知道愛一個人和被愛是什麽感覺,就再也無法回到沒有愛的世界。他不敢想象,如果洛晗不再信任他,不再留在他身邊,而是對他橫眉冷對,形同陌路,會是什麽場景。
他們第一次見面在絕靈深淵,然而凌清宵知道,洛晗見到的第一個人並不是他。凌清宵不知道另一個人做了什麽,但是顯然,他很不得人心,過於偏執,以致於為世人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