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童看到大叔,眉目明顯耷拉下去。大叔看他低落,自己心裡也不好受,大叔長長籲了口氣,說:“沒事,慢慢來。你祖母吉人自有天相,會沒事的。”
小童對大叔點了點頭,隨即就低著頭跑走了。洛晗看著小童的背影,問:“這是怎麽回事?”
大叔是個外向性子,一聽有人接話就劈裡啪啦說道:“這個孩子可憐,他父母前些年出意外死了,死的時候他就在現場,被和屍體關了很久。等救出來後,就不會說話了。他家裡只剩一個年邁的祖母,祖母靠給人做手工活掙錢,祖孫倆相依為命,日子並不寬裕。但是誰知道禍不單行,前些天,他祖母也病倒了。他一個小孩子沒有謀生手藝,只能出來賣花,但他又不能和人說話,可想而知,生意並不好。都這麽半天過去了,一枝花都沒賣出去。”
洛晗聽著唏噓,凌清宵看著小童的背影,忽然對洛晗說:“你在這裡且等一下。”
洛晗都來不及問他做什麽,就見凌清宵朝小童走去。隔著一條街,洛晗看到凌清宵問了小童幾句話,小童只能搖頭或者點頭作答,隨後,凌清宵從小童的花簍裡挑了幾枝素淨、潔白的花枝。
小童性格文靜,他采的花也是素淡型的,花色淺淡,可是剪得非常乾淨,枝節上甚至還帶著水珠。凌清宵手指握在淺綠色的枝節上,越發襯得他皮膚如玉。他抬頭朝另一邊看了看,似乎在觀察隔壁攤子編花環的動作,才看到一半,他就收回視線,低頭將花枝折成一束。
洛晗都沒看清他的動作,似乎只是一眨眼,一個花環就編好了。
洛晗震驚,凌清宵這是現場學的?她還沒從凌清宵居然會做手工的震驚中恢復過來,就看到凌清宵走到她身前,一抬手,就在她頭上放了什麽東西。
洛晗嚇了一跳,本能去摘頭上的東西。凌清宵按住洛晗的手,說:“別動,要歪了。”
其實花環根本沒歪,凌清宵借著挪動花環的動作,悄悄垂眸注意洛晗的表情。他仔細觀察著洛晗的一舉一動,察覺到她並沒有排斥後,心裡長長松了口氣。
很好,這一步成功,可以進行下一階段了。
凌清宵的計劃表又無聲地推進一格。他喜歡素色,選的花也都是清淡的,蒼綠的猶帶著水珠的枝節擰成一股,其間點綴著白色的花朵,清淡素雅,也高貴聖潔。帶在洛晗發上,非常好看。
洛晗渾身都不自在了。凌清宵說花環歪了,在調整角度,洛晗不敢動,上半身僵硬得像木頭:“我都這麽大人了,戴花環不太好吧。”
“怎麽不好?”凌清宵說,“路遇美人,折花以贈。剛才那個太醜了,還是這個好看些。”
洛晗突然發現凌清宵在觀察她。他從來不和人客套,其實他情緒觀察能力特別強,很能體察到對方想聽什麽,想說什麽。他並不是不會說客套話,他只是不想。
洛晗賭氣,故意說:“你不是說,不要收來路不明的東西嗎?”
“他們的不可以,我的不算來路不明。”凌清宵見洛晗表情緊張,輕輕笑了笑,說,“遇到好看的人,就要送花環以表喜愛。我們要入鄉隨俗。”
現在九壬城的年輕人不講究,路上遇到人就送。但是最開始,送花環是有特定含義的。
凌清宵最後這句“入鄉隨俗”,一語雙關。
小童躲在牆角,看到剛才和他買花的仙君站在街邊,為另一個仙子戴上花環,還為她挽起鬢邊碎發。男子清貴無雙,女子冰清玉潔,兩人並肩站在一起,美好的像是畫卷。
小童眼睛中流露出豔羨,他看了好一會,直到對面兩個仙人走了,他才戀戀不舍收回視線,朝巷子後走去。
他穿過長長一條胡同,眼看很快就要到家了,旁邊的小巷裡忽然伸出來一雙手,將他的嘴牢牢捂住。小童本能掙扎,但是他不會說話,人又年幼瘦弱,才動了沒兩下,就被迷藥迷暈了。
小童昏迷前,看到世界顛倒,他的家近在眼前,卻又遙不可及。最後,一雙大得出奇的黑靴子停在他眼前,成了他最後看到的景象。
小童再恢復意識時是被人吵醒的,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睛,見周圍擠著很多少男少女,每個人都在低聲哭泣。再往遠看,是冷冰冰的鐵籠。
鐵籠?小童倏地驚醒,這是哪裡?他為什麽被關在籠子裡?這麽多人被圈在一起,對方想做什麽?
小童驚懼,不知道是不是迷藥的緣故,他腦子裡昏昏沉沉的。迷糊中,外面似乎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主上,貨物就在裡面。”
貨物?小童驚懼,他還沒來得及想好要不要裝昏迷,說話的兩個男子就已經進來了。被稱為“主上”的那個人帶著面具,渾身被黑鬥篷包裹得嚴實,根本看不出身形長相,另外一個人……
小童看到那個人,瞳孔緊縮。他認識這個人,不久之前,這個人和他買過花,還打聽了他祖母的事。臨走時,他送了小童一根紅線。
小童莫名不喜歡那個男子身上的氣息,所以並沒有戴紅線。想到這裡,小童回頭,見鐵籠裡的男男女女,或怯弱或魯莽,或悲傷或憤怒,但是無一例外,手腕上都垂著一根紅線。
小童了然,原來,是那根紅線的緣故。沒想到小童都繞過了紅線,結果還是被這些人盯上了。
戴著面具的人見到他們,毫不掩飾語氣中的不滿:“怎麽才這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