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越來越發現,並不只是如此。尤其是虛空域中時,她生出心魔,迷茫關頭她第一個想起來的人,竟然是凌清宵。那個時候她就知道,她必須要面對一個意外了。
她對她的任務對象產生了感情。這個人日後可能成為她的盟友,也可能成為敵人。
其實她早就該意識到的,在青山村的時候,夜雨天有人偷襲,凌清宵療傷時突然將她按倒,洛晗非常驚訝,卻沒有立刻推開。那個時候,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或許還能再早一點,在大明城的時候,她和凌清宵在花樓上,凌清宵為了欺騙外面的魔族,故意和她做出一些引人遐想的姿態,她雖然尷尬,但是並沒有排斥。身體反應是騙不了人的,如果不是自己喜歡的人,男子靠近她的一瞬間,她就會本能彈開。
可是她沒有。
洛晗想了一會,越想越低落:“這種意外本來不該發生的,我應該控制住的。”
羲衡輕嗤:“如果喜歡能控制住,那也不叫喜歡了。愛和感情不講道理,就是因為它們無法控制。”
這些話並沒有安慰到她,洛晗依然喪喪的,說:“但是我們明明說好了,一切止於公事,不談私交。他可能不喜歡我,他對任何人都很耐心負責,他只是出於責任。”
羲衡撇嘴,真是受不了,他忍不住道:“你可以仔細看看他如何對待其他人,再看看他如何對待你,你就不會再有這種懷疑了。為一個虛無縹緲的可能等待五百年,不棄不餒地尋找你,為你佔卜求信,你覺得,這是對普通朋友的感情嗎?”
顯然不是。
洛晗沉默了,她有些茫然,感情的事情向來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洛晗看凌重煜和雲夢菡的分分合合時一目了然,但是等落到她自己身上,她就變得患得患失,將信將疑。
真的嗎?真的不是羲衡對她開了親友濾鏡,故而產生的幻覺嗎?
洛晗越發迷茫,話已至此,已沒什麽可遮掩的了,洛晗直接說道:“想必你們已經知道了,他未來會是天帝。我不知道他對我是什麽態度,但是現在,我對他卻生出一些非分之想。這份心思我要如何對待呢?有些線一旦越過就再沒法回到原來,萬一我和他說開,他並沒有這方面的意思,豈不是連朋友都做不成?而且,後面的事情終究是個導火索,如果他還成了後面那個模樣,我該何去何從?站在他這邊就是違背自己的神德,不站在他這邊,豈不是反目成仇?”
無論分手不分手,這都太傷了。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越過這條線。
天道,應該不偏不倚,無心無情。無情,則至公,才能公正裁決世間對錯。
洛晗茫然,問道:“羲衡前輩,我該怎麽辦?”
“你該怎麽辦,得看你想要什麽。”羲衡安靜片刻,悠悠道,“你要問你自己,你想要的是千秋萬代,咫尺天涯,還是愛恨無悔,成則攜手一生,敗則反目成仇。”
前一個對她的事業有利,這樣的話她最好一輩子和凌清宵維持這種似是而非的曖昧關系,作為一個有些曖昧的合作夥伴,以凌清宵的性情,自然會不遺余力地幫她。這樣,洛晗不必陷太深,又能坐享漁翁之利。
後一個就痛快的多了,兩人說開,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成則成不成則散,雙方都不留遺憾。好處是有可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共治天下,然而這樣做的壞處同樣顯著。
一旦他們的感情破裂,那麽兩人連合作夥伴都做不成,只能一輩子王不見王,老死不相往來。
洛晗陷入長久的沉默。羲衡想到她的處境,幽幽歎了口氣,說:“沒有人能給你建議,你只能自己抉擇。”
洛晗心煩意亂,這些事情一時半會理不清頭緒,洛晗暫且擱置,不再自尋煩惱。她看著眼前的羲衡,嘴動了動,但是最終還是不敢問。
洛晗想問他們走後發生了什麽,其他人怎麽樣了?可是洛晗又不敢問,她生怕聽到一些不好的消息。
這實在是件很殘忍的事情,對洛晗來說,她不久前才剛見過羲衡、容成等人,她只是從時空隧道出來,去扶桑島接了吞元獸,這短短幾天的功夫,她熟悉的那些人,就全部離開她了。
羲衡看出來洛晗的顧忌,心中微歎,主動說道:“你也知道了,他們都已經走了。可是他們每個人都沒有遺憾,這是他們的命運,你無需介懷。對了,容成和小澤托我給你們問好。小澤後來稱帝,並且改凌姓,說起來,小澤還是凌清宵的某位祖宗。小澤一直很想念凌清宵,等你出去後,替我轉達給他吧。”
洛晗眼中不知不覺滲出眼淚,羲衡看著面前年輕美麗,眼神依然未被時光改變的少女,百感交集。
他身體的邊緣已經在潰散,最後,羲衡看著洛晗,含笑道:“珍重。”
洛晗眼淚簌簌落下,用盡全力看著眼前這一幕:“珍重。”
羲衡淡淡一笑,再無遺憾,轟然消散於天地間,徹底回歸世界。
時間最後一個古老神徹底離開了。此後,神界就真的只剩洛晗一個人了。
她還沒有成長為自己想要的模樣,就得先學會離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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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清宵出現在的鍾山問天門前,剛一露面,就在弟子中引起巨大轟動。
眾人不敢當著他的面說,可是問天門前令牌閃爍不斷,可見所有人都在瘋狂傳遞消息。凌清宵心境早已不同往日,他不久前才剛從戰場中剝離出來,如今看到這些生活在盛世的年輕弟子,宛如在看一群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