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月風風火火出門， 走到程琛面前才想起來他有東西沒拿，又折返回去， 遲小圓剛好在說話，他在外面聽完，直接就炸了。

他們是妖，許下的承諾都會被天道記下， 如果違背承諾，會被懲罰。

他這個笨蛋弟弟！

一腳踹開門，江明月黑著臉，本來俊美的五官多了份詭異的美，幾步跨到遲小圓面前，他忍了半天， 還是沒忍住，開始敲弟弟的頭。

“笨圓圓， 你還說自己不傻。”

江明月恨不得擰起遲小圓來狠狠揍一頓屁股， 幾個月不見， 弟弟不止調皮， 還變得傻乎乎。

“哥哥， 輕點嗚……”遲小圓理虧，縮著腦袋乖乖坐著挨打， 不過哥哥看起來用力敲，實際上一點力道都沒用， 跟摸沒兩樣， 就是頭髮要比雞窩還亂了。

他一會蹦一兩句聲嗚嗚嗚裝可憐賣慘， 仗著哥哥疼自己，打算讓他心軟。

這些陸堯並不知道，他以為江明月真的用力，遲小圓疼了，就冷著臉站起來，抬手扣住了江明月的手腕，“住手。”

“管你什麼事？”江明月是隻暴力的大妖怪，盡管身高比陸堯矮，可氣場不會弱，他跟陸堯對峙，誰也不讓，氣勢洶洶。

一把甩開陸堯的手，江明月眯著眼看他，“圓圓是我弟弟，我教育弟弟，你滾開點！”

“他疼了。”陸堯穩如蒼松，絲毫不動。

遲小圓膽心哥哥暴起，傷了陸堯，立馬不裝了，他在後面戳戳陸堯的腰，仰起白淨的臉沖他笑，“不疼不疼。”

他又跑到陸堯面前護著︰“放心，哥哥不舍得真打我的。”

陸堯沉默著，腳下沒動。

江明月翻了個白眼，都要氣笑了，敲腦袋也懶得敲了，他這個弟弟就認準他不舍得。

用腳勾過旁邊一張椅子，他翹著二郎腿坐下，手臂抱著，先是睨了眼旁邊的陸堯，然後盯著遲小圓，跟會審似的。

“你承諾他什麼了？”他指著陸堯問。

“其實沒什麼……”遲小圓一把抓住江明月的手，沖他笑，軟萌軟萌的，試圖混過去。

江明月抽回自己的手，態度堅決，繼續抱著胸，“快說，不然我告訴爺爺了。”

“別跟爺爺說。”遲小圓秒慫。

要是讓爺爺知道，一定會罰他抄寫《妖怪在人界生活注意事項》，而且一百遍起跳。

全書有一萬多字，抄一百遍他的手會廢掉。

遲小圓低下頭，兩隻手互相抓著，大拇指踩來踩去，聲音很小很小，“就……我承諾了只要陸堯需要我，我就不會離開他。”

“……”

“！！！”

江明月要氣瘋了，蹭地站起來，他到處找順手的工具，打定主意必須讓弟弟吃一頓揍。

找來找去沒找到，他突然停下來，凶狠的目光落照陸堯身上，眼裡閃過殺意。

揍弟弟之前，先把源頭解決了。

只要陸堯從這個世界消失，那承諾就不作數了。

江明月簡單粗暴的思維又上線了。

察覺江明月真的動了殺心，遲小圓嚇了一跳，連忙像顆小鋼炮似的沖到江明月跟前，兩手抱著他，“哥哥，你不能動陸堯。”

江明月哼了一聲，“這個方法最簡單。”

“不行！”遲小圓不笑了。他比江明月矮了幾厘米，這會一臉嚴肅地抬頭，眼神也露出堅決，“哥哥你要是動陸堯，我就真生氣了。”

“你還敢生氣。”江明月掐他臉蛋，瞪著他，“我才真生氣，你要氣死我了！”

遲小圓眼角垂下，可憐巴巴地望著江明月，“但陸堯對我很好啊，而且這個承諾對我們來說，又很簡單。”

遲小圓一直清楚江明月知道後會爆炸，所以前面就沒說出來，這件事也準備瞞著，能瞞多久就多久，他想的是人類的壽命最多百年，他最多就是陪在陸堯身邊一百年罷了。

江明月當即就想捏著遲小圓的耳朵吼回去︰簡單個屁。

跟人朝夕相處百年，不管是人是妖，都會生出感情，然而人妖殊途！

百年前，他也曾經天真的以為百年不過轉瞬，就算陪著人類也沒什麼。可是當人類死了，世間再尋不到蹤跡，他的記憶卻一直在，耗費幾十年，才徹底放下。

他不想讓弟弟走上自己的老路。

但，已經來不及了。

沒辦法，只能寵著了。

江明月胸膛劇烈起伏，半晌松開手，又狠狠剮了陸堯一眼，到底把殺心收了回去。

下巴抬了抬，示意遲小圓回去坐下，江明月轉臉看陸堯，跟吃了火-藥似的，“你需要圓圓？”

“是，我需要他。”陸堯捫心自問，答案是肯定的。

他需要遲小圓。

他不願意遲小圓離開。

“就算我要殺了你，你也不改這個答案？”江明月虎著臉說。

陸堯並不膽怯，他跟江明月對視，沉默已經代表回答。

“好。”江明月站了起來，向陸堯勾勾手，“你跟我來。”他又對遲小圓說︰“你乖乖坐著，別偷聽，我跟他單獨聊聊。”

遲小圓仗著哥哥對自己的寵愛，膽大包天，“那哥哥保證不傷害陸堯。”

江明月︰“…………”

江明月忍了又忍，還是氣不過，走到遲小圓面前，再次把他的頭髮揉成了稻草窩。

看著弟弟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發揪揪一戳戳翹起，隨著他的動作一晃一晃，再配上弟弟懵懵的臉，他終於覺得舒服了些。

“我保證。”說完，他轉身出門，等到陸堯跟上，就把門關上。

找了僻靜沒人的地方，江明月動動手指，暫時設下一個結界，以防萬一。

做完，他倚在牆邊，對陸堯說︰“把你遇見圓圓的經過，全部告訴我。”

陸堯能察覺的出來，江明月確實很疼愛遲小圓，也真心為遲小圓擔心，並不在意江明月命令的姿態，言簡意賅把這兩個月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江明月邊聽邊點頭，最後說︰“算你還識相。”

陸堯看著他，問了自己的疑問，“小圓給我的承諾，會對他造成什麼影響？”

江明月睨著他，眼眸一轉，決定如實說出來，讓他愧疚愧疚，“圓圓是妖，妖都受製於天道。我們所說的任何承諾，都會被天道記錄下來，一旦違反，天道就會降下懲罰——這意味著，倘若你一直需要圓圓，那麼直到你死，他都必須待在你身邊……妖也有感情。”

聞言，陸堯心跳的很快，他抬起一隻手按在胸口的位置，低垂著頭思考，稍時眉頭皺了起來。

過了會，他緩緩問道︰“有辦法，取消嗎？”

“有，你死。”江明月否定了這個方式，“圓圓不會同意。”

“那怎麼判定我不需要小圓了？我自己說嗎？”陸堯問。

“是你說那還不簡單？可不是，這要看圓圓自己，他最開始許下的承諾究竟是什麼。”

沉默了許久，陸堯認真說︰“我會待小圓很好。”寵著他，護著他，永遠。

江明月從鼻子哼出一聲，“說得好聽。”

陸堯說︰“我可以發誓。”

“人類的誓言一點用處都沒有。”端詳了陸堯一會，江明月忽然說，“不過你想讓我信你也不是不可以，你讓我在你身上施一道法，如果你傷害了圓圓，它會直接要你的命，怎麼樣，敢嗎？”

陸堯毫不猶豫點頭，“你來。”

江明月沒想到陸堯會這麼乾脆就同意，愣了一秒，臉色總算好了些。

指尖在陸堯的手腕上輕輕一點，看著上面長出一顆種子，他對陸堯說︰“如果你傷害圓圓，它就會在你的身體生根發芽，你會變成它的肥料，直到生命耗盡為止。”

“我會記得。”陸堯面上雲淡風輕，沒有絲毫恐懼。

江明月又看了陸堯半天，手一揚，撤了結界，轉身返回化妝間。

遲小圓將耳朵貼在門上，試圖偷聽陸堯跟江明月的對話，但他聽了半天，一個字也沒聽到。

蔫頭耷腦地回到沙發坐下，他一秒一秒地數時間，覺得度秒如年。

他坐立不安，所以坐了會又站起來，在不大的化妝間裡來來回回踱步，一張娃娃臉緊皺著。

在心裡將數字數到3000，遲小圓終於聽到門外傳來聲響，他迅速跑到門口，先一步開了門。

“哥哥。”軟軟地喊了江明月一聲，他的眼楮卻看向陸堯，上上下下將人檢查一遍，才真正放下心來。

江明月︰“……”

嘆了口氣，他戳戳遲小圓的腮幫子，覺得頭有點疼。

緩了許久，江明月才說︰“把你現在住的地址給我。”然後他又把在外面等的長草的程琛叫了進來，“找時間去幫我買套房。”

程琛很茫然，“買房？”

“對。”弟弟傻乎乎把自己賣了，他不能不管，至少住得近方便照顧。

程琛問︰“買在哪裡？”

江明月找了張紙，按照遲小圓說得地址，龍飛鳳舞地寫在紙上，“按照這個地址，給我選最近的，最好就在樓下，17樓，多少錢都可以。”

“……”

程琛接過來紙條，視線掃過地址，再次愣住。

這裡是……

余光悄悄往陸堯的方向瞥了一眼，又轉到江明月身上，他蒙圈了。

所以他的藝人跟陸總是什麼關系？

江明月拍拍衣擺站起來，從化妝台上拿走幾張簽好名的照片，“我要出去一趟。”

程琛向陸堯點點頭，也跟著走了出去。

走了幾步，程琛終於安耐不住心裡的憂慮，開口問道︰“你跟陸總到底是什麼關系？”

江明月偏頭，“你想說什麼？”

程琛左右看看，壓低聲音說︰“如果你談戀愛了，一定要提前跟我說，我好為你做公關準備。”

“……”

江明月皮笑肉不笑，聲音陰惻惻的，“你以為我在跟陸堯談戀愛？”

“我的祖宗，你小聲點。”程琛“噓”了一聲，又不解問，“難道不是嗎？不然你為什麼住到陸總樓下去？”

江明月的語氣充滿嫌棄，“你以為我眼楮瞎了嗎？”

“……”你牛，眼高於頂啊。

“沒有最好，”程琛松了口氣，他拍拍江明月的肩膀，“流量小仙男是不能戀愛的。”

突然，“什麼不能戀愛？”

從江明月身後探出頭來，楊軒好奇地看著他，“你們剛才在說什麼？戀愛話題嗎？”

“不關你事。”江明月往旁邊走了幾步，跟楊軒拉開距離。

“就是順口一問，你別總跟吃了火-藥一樣呀。”楊軒欣賞的目光落在江明月的臉上，“你長得這麼好看，總生氣容易長皺紋的。”

江明月開始手癢了。

楊軒點到即止，斂起開玩笑的模樣，正經說︰“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知道陸堯在哪裡嗎？”

程琛剛要說，卻被江明月攔住，“我不知道。”

“他不是跟你弟弟在一起嗎？”楊軒說，“不然你打電話問你弟弟？就當幫我個忙。”

江明月揚了揚下巴，“我憑什麼要幫你。”

“嗯……看在我昨天把車位讓給你的份上？”楊軒笑眯眯的。

他剛才絞盡腦汁想了半天，終於把江明月的臉跟昨天在街心公園停車場踫到的那個人的臉對上了。所以他覺得眼熟。

江明月聽完，驚愕了一瞬，“你記得？”

“很奇怪嗎？”楊軒反問。

“沒有。”江明月搖頭，他打量著楊軒，“你這麼急找陸堯有事？”

“有啊。”往江明月的位置邁了一步，楊軒壓低聲音說，“順著你三點鐘的位置看過去，那裡站著一個人，看到了嗎？

那家夥臭不要臉，不請自來，他是陸小堯的心結之一，我得阻止陸小堯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