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7號, 高考。
早晨六點半, 遲小圓就精神十足地從床上爬起來,把準考證、陸堯替他辦下來的身份證、鉛筆、簽字筆、尺子, 橡皮都放在透明小袋子裡, 又把袋子裝進小背包。
快速吃完早餐, 他背好背包站在玄關催促陸堯, “快快快。”
“好。”陸堯輕笑了一聲, 牽起遲小圓的手, 跟他一起出門。
私立學校並不作為考場, 遲小圓的考場, 在一中。
校門口人山人海,到處是送學生的家長,一條路堵成了一條長龍, 學生個個帶著對未來的期待, 走進考場。
附近的車位停滿了車, 陸堯就讓司機先開到酒店,然後跟遲小圓步行走回學校。
他們兩人的外貌都太優秀了, 遲小圓在網上又小火了一把, 盡管許久沒出現, 可也有人認出了他。人群有小小的騷動,不過考試即將開始, 很快就平靜下去了。
人很多, 遲小圓緊緊跟在陸堯身邊, 一隻手抓著陸堯的衣角, 有點慫慫的。
人類又脆弱又危險,他雖然不怕了,但還是不習慣。
陸堯身邊最有安全感啦。
遲小圓不是一中的學生,又只是在私立學下掛學籍,就去了幾堂課,一個人都不認識,他一直跟陸堯待在一起,直到廣播通知學生進考場。
“那我走啦。”遲小圓隻帶了他的透明小袋子,背包陸堯幫他拿著,朝陸堯揮揮手。
陸堯笑了,朝他點了下頭。
遲小圓的身影很快淹沒在人群裡,不過在陸堯的眼裡,那一抹名為“遲小圓”的色彩一直都在,即便人山人海,他也能夠看得到他。
六月份,B市已經很熱了。
樹上蟬鳴聲聲,陸堯站在樹蔭下,旁邊是家長攀比的聲音,他的目光穿過學校大門,穿過長長的台階,最後落在教學樓上。
遲小圓,就在那裡考試。
一定會考得很好。
周航一夜沒睡,親自跑了一趟章芸和許柳的老家,回來又去了一趟許柳跟章芸的母校,只在路上小睡了幾個小時,這會帶著滿滿的資料,趕到了一中。
他眼下全是青色,衣服也變得皺巴巴。
“陸總。”他把調查到的資料交給陸堯,“我們查到了一件事,章芸在跟陸榮俞分手後,曾經跟許柳在一起過……”
“我自己看,你回去休息。”陸堯打斷周航匯報的話,偏頭看了他一眼,“辛苦了。”
周航搖搖頭,又點頭,“那陸總有需要再聯系我。”
這會才十一點,考試結束是十一點半,陸堯低下頭,翻開厚厚的一疊資料,裡頭有文字,也有照片。只是年代久遠,照片已經泛黃。
不過照片再泛黃,也能認得出來人,就是許柳跟章芸的合照,兩人姿勢親昵。
照片的右下角有時間,200x年,九月。
章芸跟陸榮俞分手的時間,正好是同一年的五月。
收好照片,陸堯又去看文字信息。
章芸在陸榮俞提出分手後,整天魂不守舍,以淚洗面,期間許柳一直陪在她身邊,或許是為了移情,也或是陸榮俞跟傅雅結婚的新聞滿天飛,她死心了,終於答應跟許柳在一起。
他們在一起時是九月,正是照片拍攝的時間。
接下來一年,章芸都跟許柳在一起,許柳對章芸很好很好,兩人在旁人眼裡,就是神仙眷侶。許柳甚至已經準備求婚。
可在他求婚的前一天,章芸重新遇見陸榮俞。
兩人很快舊情重燃。
陸堯皺起眉,快速翻過這些他看一遍就覺得惡心的事,但翻到中間,他停了下來。
章芸掉過孩子?
這個時間,這麼巧?
章芸跟陸榮俞重新在一起之前,因為一場意外,掉了孩子。意外是人為,製造的人,是許柳。
腦袋閃過一個想法,可沒有抓住,陸堯又繼續往後翻。
許柳親手害死了他們未出世的孩子,成了他跟章芸分手的導-火-索。
而跟許柳分手後兩個月,章芸就成了陸榮俞養在外面的情-婦,兩人重新在一起。
兩頁紙,陸堯反復翻了三遍。
終於,他找到了違和點,剛才一閃而過的想法再次冒出來,並且定型。
他給楊軒打了個一個電話。
他需要楊軒幫他一個忙。
掛掉電話後,陸堯沉默了會,再次往後看。
後面沒有什麼了,許柳因為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孩子,恨極了自己,對章芸也有愧,他又癡情了章芸十幾年,就這麼生生等著章芸,聽盡章芸的吩咐。
陸堯看完資料,考試結束的鈴聲剛好響起。
離開的家長們又都回來了,校門口再次恢復熱鬧,到處都是人。
遲小圓艱難的擠出人群,熾熱的太陽底下,大汗淋灕,臉頰也被曬得紅撲撲的。
腦袋左右轉動,找到陸堯,他就開開心心朝陸堯跑過去。
“陸堯。”他仰起臉,笑容滿面。
跑動了幾步,遲小圓更熱了,額頭的汗流下來,覺得有些不舒服,抬起手就要隨便擦掉。
可他的手剛抬起來,就被陸堯抓住了。
陸堯從口袋裡拿出一條方格手帕,仔細替遲小圓擦掉額頭、鼻尖,耳鬢的汗。
遲小圓一直被陸堯寵著,早就被寵壞了,這會的親密,也覺得理所當然,他乖乖仰著臉給陸堯擦,一雙又黑又亮的眼楮,彎成月牙的形狀。
摸了摸遲小圓的頭,陸堯接過他手裡的透明小袋子,語氣溫和,“先去酒店休息一下。”
“不休息,我餓了。”遲小圓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在考場裡不能吃零食,他憋了三個小時!
陸堯笑了笑,“午餐已經讓廚師準備了,會送到房間。”
“真的哦?”遲小圓晃著陸堯的手,巴巴地望著陸堯,十分期待。
“嗯。”陸堯溫柔地應了一聲。
“那快走快走!”這條路上擠滿了車跟人,遲小圓跑了兩步,擔心自己跟陸堯會被人群沖散,又掉頭回來,抓起陸堯的手腕,帶他左擠右擠,很快走出人群的包圍圈。
盡管酒店離得不算遠,可在大太陽底下走,兩人到達酒店時,都大汗淋灕。
幫遲小圓放好水,讓他先去洗個澡,陸堯又打電話,讓人送來兩套全新的衣服,然後又打了客房服務,讓他們送餐。
遲小圓肚子餓了,聞到香味,就迫不及待裹著浴袍跑了出來。
他浴袍的帶子沒系好,浴袍松松垮垮,露出胸口大片的肌膚,剛剛洗過澡的緣故,皮膚透出一點粉色,襯得本來就白皙的肌膚更加白。
陸堯聞聲轉頭,看到這幕,怔了下。
稍時,他掩下眼底的神色,走上前,親自幫遲小圓把帶子系好,整理好浴袍,“好好穿衣服。”
“嗯嗯,記住啦。”敷衍地應聲,遲小圓一顆心都撲在餐桌上,探頭探腦的,“我聞到香味了!”
他繞過陸堯,手已經摸到了蓋子。
遲小圓想起什麼,手停在蓋子上,原地轉了一圈,又跑回陸堯面前,“陸堯,我可以打開嗎?”
“可以。”
高興地比了個剪刀手,遲小圓蹦蹦跳跳,小跑到餐桌旁邊,一個個揭開蓋子。
牛排、羊排、雞排、鵝肝、龍蝦、炒飯、炒面、精致的小蛋糕,還有小甜點。
全是遲小圓喜歡的東西。
“哇!”遲小圓捧著臉,眼楮亮晶晶的,認真思考要從哪裡開始吃。
陸堯走過去,輕輕拍拍遲小圓的頭,讓他坐下,然後自己也在旁邊跟著坐下。
陸堯將牛排、羊排、雞排一塊塊切好,龍蝦肉取出來,放到遲小圓面前,才開始吃自己的飯。
遲小圓笑得露出嘴角的梨渦,軟軟甜甜地跟陸堯道完謝,就大快朵頤起來,塞的腮幫子鼓鼓。
陸堯吃飯很優雅,慢條斯理的,看遲小圓吃得風卷殘雲,幾個盤子都掃光了,連忙叮囑他,“別吃撐了。”
這些分量夠吃四五個人了,遲小圓如果一個人吃掉,又要捧著肚子委屈巴巴地難受了。
遲小圓耳朵動了動,也想起之前那次吃撐,被吃撐支配的恐懼,默默放慢了速度。
吃完午飯,在陸堯的要求下,遲小圓乖乖爬到床上,午休了半小時。
下午三點,他又繼續第二科的考試。
高考兩天很快就過去,最後一科考完,遲小圓從校門出來,忍不住直接撲到了陸堯身上。
“我考完啦!”他的情緒受到一起考試的人類的影響,莫名的也跟著激動起來。
陸堯莞爾,“很棒。”
兩人直接抱在一起,多少引起了一些注目,遲小圓單純,也不懂人情世故,全然不在乎。
陸堯更不需要在乎什麼。
司機今天把車開了進來,在旁人的注目下,陸堯牽起遲小圓的手,兩人一起上了車。
坐上車,遲小圓就好奇問︰“對啦,那個壞人說實話了嗎?”
“還沒有,”陸堯給遲小圓削了一個隻果,“不過快了。”楊軒已經拿到他要的東西了。
遲小圓點點頭,“那就好呀。”
—
兩天后,陸堯拿著楊軒交給他的一份手術保證書和醫院證明,來到了警局。
再見許柳,許柳臉色慘白,嘴唇沒有一點血色,眉頭緊皺,似乎在承受巨大的痛苦,可他依舊嘴硬的很。
“你又來做什麼?”許柳的聲音沙啞粗嘎,“我說了,我沒殺過人,更沒受人指使,我隻圖錢。”
他呵呵地笑,大概是疼了,笑聲戛然而止,倒吸了一口氣,過了會繼續說︰“我許柳做過的事,我會承認,沒做過的事,你就是來問一百遍,我都是一樣的答案——沒有。我、沒、殺、過、人。”
陸堯沒有開口,只是看著許柳,眼底閃過一絲憐憫。
“真可憐。”十分鐘後,陸堯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陸堯憐憫的目光和“真可憐”三個字,仿佛觸到了許柳的逆鱗,刺激到他,他暴跳如雷,“滾你-媽,老子不可憐,老子活得比你們這種人舒服多了。”
他兩手用力捶欄桿,額頭青筋暴起,死死地盯住陸堯,凶狠無比。
陸堯神色淡漠,機械的又說了一句,“真可憐。”
許柳喘著粗氣,恨不得沖出圍欄,掐死陸堯。
幾分鐘後,許柳冷靜下來,他看著陸堯,又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你想用激將法,哈,沒用。”他絕對不會背叛章芸。
“不。”陸堯語氣不帶一絲感情-色彩,“我只是覺得,你真的可憐。”不再浪費時間,他將調查來的文件資料、醫院證明、手術保證書拿給許柳,“你看完,會改變想法的。”
章芸跟許柳在一起的一年,其實過得很幸福。許柳雖然沒多少錢,但僅有的錢,都花在她身上,幾乎將她寵上天。
可是章芸並不滿足,整天柴米油鹽不是她想要的日子,她想往上爬,她想過上更好的生活。
所以重新遇見陸榮俞的那天,他們就滾上了床。
一個月後,章芸覺得不舒服,惡心、反胃,而且月經一直沒來,她買了驗孕棒,發現自己懷孕了。她以為孩子是陸榮俞的,見面,就告訴了陸榮俞這件事。
然而事與願違,她去醫院檢查,時間對不上,孩子是許柳的。
她要重新跟陸榮俞在一起,所以這個孩子絕對不能留。
她偷偷跑去了醫院,想要拿掉孩子,但簽完保證書後,又猛的意識到,這樣不行。
她不能自己動手。
章芸從醫院跑出來,站在風裡想了許久,想到了一個主意。
章芸將懷孕的事告訴了許柳,許柳高興得不行,摟著她,貼在她耳邊說了很多承諾。
許柳不怎麼會喝酒,那天晚上,章芸說要慶祝一下,故意買了度數高,卻不容易察覺的雞尾酒,不知不覺,許柳喝多了。
章芸的胎位不穩,身體也沒做好懷孕的準備,醫生叮囑她好好養胎,千萬不能再跟人發生關系。但她卻故意勾引醉酒的許柳,十分主動,事情結束,她直接進了醫院。
孩子自然沒保住。
因為許柳喝醉了,章芸就把責任都推到了他身上,說許柳強迫她,自己清清白白,盛世白蓮。
許柳沒有去拿文件夾,而是警惕地盯著陸堯,“你想做什麼?”
陸堯沒再說話了。
許柳移開視線,轉到文件夾上,眼裡閃過恐懼和退縮,他似乎有所預感,看完會顛覆他的認知。
陸堯不催促他。
許久,許柳終於伸出手,將文件拿了起來,打開前,他咽了咽口水,又安靜了會,才翻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一切仿佛靜止了。
突然,“砰”的一聲響起,是椅子被踹翻在地的聲音。
他撲到欄桿前,一雙眼楮通紅,表情都有些扭曲,“這些都不是真的,是騙我的,對不對!”
陸堯默不作聲,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許柳的歇斯底裡漸漸停下來。
“啪——”是文件夾掉到地上發出的聲音。
A4紙張撒了一地,許柳猶如困獸,蹲在地上,緊緊抱著頭,不停在深呼吸,發出“呼呼呼”的聲音,他淚流滿面,然而哭了會,他又笑了,仰頭大笑。
笑聲詭異淒厲極了。
怪不得,怪不得。
他明明那麼珍惜章芸,怎麼會強迫她?
原來一切,都是設計好的,是章芸設計好的!
自己只是她往上爬,勾上陸榮俞的墊腳石,可笑他還一直心裡有愧,為她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
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許柳又哭又笑,像瘋子一樣,好半晌,他終於停下來,只是整個人都變得頹唐、萎靡。
安靜地扶起倒地的椅子,他重新坐下來,眼底空空蕩蕩,是徹底絕望的眼神。
“你想知道什麼,我都說。”
離開警局時,陸堯抬起頭,天空瓦藍如洗,陽光明媚,他閉上眼楮,眼角滑下一滴淚,消失在鬢發中。再睜開眼,他恢復了面無表情,對人對事都淡漠的模樣。
不遠處,遲小圓從車上下來,看到陸堯,就揚起了笑臉,揮著手朝陸堯跑了過來。
“陸堯!”他的聲音軟軟,尾音拖著小調,自然地染著撒嬌的音。跑到陸堯面前,遲小圓抱住陸堯的一隻手臂,仰起頭沖陸堯笑,笑容如天上的太陽,治愈又明亮。
“你忙完了嗎?”他語氣藏著迫不及待,“我們要趕去機場啦,快到時間了。”
陸堯周身氣場軟化下來,冰封的眼底,也重新有了溫度,他垂眸,語調柔和,“嗯,我們走。”
換成牽手的方式,遲小圓關心問︰“他今天說了嗎?”
頓了頓,他又壓低聲音悄悄說︰“哥哥說,他已經教訓了許柳一頓,你剛才有看見嗎?”
想起許柳蒼白的臉,痛苦的神情,陸堯點頭,“有。”
遲小圓一隻手握成拳,在空中揮了揮,口吻凶巴巴的,“讓他壞,報應!”
陸堯的臉上浮起一抹淺笑,他緊了緊牽著遲小圓的那隻手,掌心跟掌心相貼,暖意傳到四肢百骸。
謝謝你來到我身邊,小圓。
—
警察上門的時候,陸榮俞正準備帶著陸恆去找陸爺爺。
陸恆把事情告訴陸榮俞以後,陸榮俞氣了個半死,但他舍不得打,又舍不得罵,隻好想辦法幫忙善後。養傷住院的幾天,他算是想明白了,現在唯一還能勸得動陸堯的,只有他爸。
一開門,看到門外站了四個人,陸榮俞皺起眉,“你們是誰?”
“警察。”為首的警察出示了證件,“我們找章芸和陸恆,他們在嗎?”
“你們搞錯了!”陸榮俞冷著臉,一手背在身後,對陸恆擺手。
陸恆聽到聲音,瞳孔微微張大,恐懼的後退一步,撞到了聽到聲音出來的章芸。
“小恆你怎麼了,慌慌張……”話還沒說完,章芸看到了門口站著的四名警察,臉上的血色,瞬間退的乾乾淨淨。
拿出照片對比,認出陸恆跟章芸,為首的警察上前一步,拿出手銬,扣住了他們。
“帶走。”
“等等,你們要幹什麼?”陸榮俞一手拉著章芸,一手拉著陸恆,“你們憑什麼抓人!”
“章芸涉嫌與十八年前一起謀殺案有關,陸恆則涉嫌綁架。”說完,他們就帶走了章芸跟陸恆。
陸榮俞聽完,震驚地望著被帶走的妻子,綁架他知道,兒子都跟他說了,但章芸殺人……
反應過來,他連忙抓起鑰匙,追了出去。
一路追到警察局,局長被陸堯叮囑過,見他過來,直接將他請到審訊室的隔壁。
“你自己聽聽吧。”
審訊室裡,兩名警察坐在章芸面前,章芸掐著自己,指甲都陷進了肉裡。
她本來是個聰明的人,只是許柳被抓後,她開始接連做噩夢,總是夢到傅雅的鬼魂來找她索命,因此說話時,各種小動作不斷,撒謊撒的毫無技術可言,甚至有些歇斯底裡。
“我跟榮俞真心相愛,傅雅才是那個第三者。”
“我沒找人殺傅雅,傅雅的死是車禍,你們憑什麼說我殺人?”
“許柳在報復我,他恨我!”
時隔十八年,突然再聽到傅雅的名字,陸榮俞已經怔住了,又聽到詢問的警察指出許柳指認她雇傭他殺死傅雅,腳有些軟。
他茫然地看著審訊室裡的妻子,仿佛第一天認識她。
審訊還在繼續,章芸說話顛來倒去,明顯不是真話,陸榮俞呆呆愣愣,隻覺得渾身冰冷。
局長看了看他,又將陸堯交給他的文件,轉手遞給了陸榮俞。
陸榮俞手指顫抖,抿著唇翻開文件,從第一個字開始,臉就沉了下來,看完一頁,已經怒到極致,兩頰的肉都在抖動。
他咬牙切齒,紙張被他捏的,完全變了形。
他不惜為章芸拋妻棄子,被趕出家門,失去所有,但一切都是假的。
他以為的一見鐘情,根本是章芸的刻意而為,他以為的再見傾心,更是章芸有意勾引。
她根本不如他想的那麼美好、善良,他們第一次遇見,就是她有意計劃的接近。
他被最愛的女人騙了大半輩子。
一個字一個字的看完,陸榮俞氣到險些昏厥,他的胸口劇烈起伏,怒不可遏,眸底迸發出狠厲的目光,穿過鏡面,想殺死對面的那個女人。
她居然一直在騙他!
繼續往後,翻到最後一頁,在看到章芸曾經掉的那個孩子不是他的,而是許柳的,並且是她親自設計許柳傷害她流產以後,陸榮俞怒氣上湧,大腦一片空白,跟著兩眼一翻,直接昏了過去。
與此同時,章芸也終於經不住壓力,崩潰地將事情和盤托出。
—
濱城,影視基地。
辦好酒店的入職手續,陸堯接到了周航的電話。他站在落地窗旁,聽完周航的匯報,有一瞬的茫然。
陸榮俞被氣到中風了。
是報應吧?
就是報應啊。
握緊了手機,陸堯望著落地窗外的萬家燈火,思緒飄回童年,他不禁出神。
忽然,手被另外一隻柔軟、滾燙的手牽住,陸堯偏頭,望進遲小圓帶笑的眼楮裡,驟然回神。
“小圓。”
“嗯。”
“小圓。”
“嗯。”
遲小圓側過身,跟陸堯面對面,然後輕輕擁抱住了陸堯。他聽到了,周航在電話裡說的事。
“我在,陸堯。”他在陸堯耳邊,說得十分鄭重。
懷裡是溫暖的遲小圓,是他喜歡的人,陸堯情不自禁,更緊地圈住遲小圓的腰,將人擁在身前。他側過頭,如羽毛輕撫一般,吻在了遲小圓的額頭。
額頭傳來的溫熱的觸感,遲小圓怔住了,他抬起手,摸了摸被陸堯親過的位置,心跳突然變快。
下巴枕在陸堯的肩膀上,遲小圓又摸了摸自己胸口的位置,神情茫然極了。
為什麼跳得這麼快?我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