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門口， 見房間裡楊軒跟陸堯已經醒了， 唐文華輕輕一笑， “好久不見， 陸總。”

視線落在楊軒身上，他又說︰“初次見面， 楊少爺。”

皮鞋踩在瓷磚地面上， 發出沉悶的響聲， 唐文華走進房間， 身後還跟著三名用黑色長袍包裹全身的妖，而剛剛隱入黑暗的那隻妖也再次從陰影出來，微微朝唐文華鞠躬， 站在他身後。

一隻妖給他搬了把凳子，唐文華坐下， 對陸堯說︰“很抱歉用這樣的方法請你們過來。”

陸堯冷漠地看他。

楊軒諷刺說︰“道歉至少要有誠意。”

唐文華移了移目光，翹起二郎腿，“是這樣沒錯。”

他給身後一隻妖遞了個眼神， 那妖摘下帽子， 將臉露了出來，那不是人類的臉，而是一張蛇臉， 咧開的嘴裡毒牙森森，蛇信吐得老長。

唐文華托著腮， 淺淺的笑︰“看到沒， 你們能活著站在這裡， 已經是我最高的誠意了。”

陸堯冷冷看著唐文華，氣勢居高臨下，“你做了什麼？遲雨呢？”

“一點小法術而已，不難。”唐文華慢條斯理，“至於遲雨，只是給他製造了點小麻煩，畢竟我是邀請你們來做客，可不是給自己找麻煩。”

他聳了聳肩，“麻煩的人，當然不能請過來。”

確定了遲爺爺沒事，陸堯繼續問，“你的目的。”

“遲小圓。”唐文華不掩飾自己的目標，理了理西裝袖口，他站起來，“我想要什麼，你們應該很清楚，你不用假裝不知道。

在遲小圓過來以前，你們就待在這裡吧。”

他語氣陰森，“另外我奉勸你們別想逃，一旦出了這個房間，你們丟了性命我也不會管。”

“對了還有。”頓了頓，他又說，“你們與我之間的帳，等遲小圓應邀來了，也要一起算算。”

他彎起嘴角，點點手腕上的表，“倒計時，六個小時。”

說完，唐文華吩咐蛇妖、原先那隻妖一起留下，就轉身離開，房門再次關上。

蛇妖在唐文華離開後，一雙豎瞳滿是惡意地打量楊軒跟陸堯，陰森的瞳孔裡，迸發出對食物的欲望，殷紅的蛇信吐出，在要觸踫到他們時，另一隻妖揚手一擋。

“齊八！”蛇妖憤怒。

齊八說話依舊甕聲甕氣，他瞥了蛇妖一眼，“岩七，老板說了，現在不能傷害他們。”

蛇妖的動作一頓，收回蛇信，再次將帽子戴回，憤憤退到門口。

陸堯看向齊八，神色若有所思。

楊軒也盯著齊八。

齊八一改最開始的態度，對他們視而不見，確定蛇妖不會再出手以後，就隱去身形。

另一邊。

從機場離開，遲小圓和江明月開始四處尋找遲雨。

華耀的地下停車場，還殘留妖和遲雨的氣息，很淡很淡，可以確定這裡發生過打鬥。但在這之後，遲雨就切斷了聯系，又遮住了氣味，到處都找不到他。

仿佛人間蒸發。

夜色越來越濃，凌晨四點，城市變得極為安靜。

已經快到黑夜與黎明的交接點，這個時間，是魑魅魍魎最為盛行、邪氣最重的時刻。

如果抬頭望天，肉眼可見雲層變得極為濃厚，一點點鋪滿整片天空，沒有月光，沒有星辰。

黎明前最為黑暗，就是這個原因。

遲小圓跟江明月匯合，兄弟對視，都搖了搖頭，沒找到。

“哥哥。”遲小圓抿了抿唇，“會不會……”

“不會。”江明月屈指彈遲小圓的腦門，目不轉楮注視他，聲音卻很溫和，“一定不會，爺爺肯定沒事。”

他望著濃濃夜色，輕聲說︰“大概是被什麼困住了。”

——爺爺肯定不會有事。

他在安慰自己，也在安慰遲小圓。

遲小圓不能再被影響了。

仰著臉，迎著江明月的目光，遲小圓咬了咬牙，一點點壓下心裡的慌亂，用力點頭，“嗯。”

他必須要堅強起來。

唐文華的目標是他，他必須要去面對。

他應該要長大了。

遲小圓認真說︰“你放心，哥哥。”話音落下，他努力揚起嘴角，嘴邊梨渦淺淺，沖江明月笑。

江明月愣了愣，摸摸弟弟的頭。

“圓圓長大了。”他語氣有些欣慰。

“嗯！”遲小圓習慣的想抱住哥哥的手臂蹭蹭，但想到自己要努力有大人的樣子，不能撒嬌，硬生生忍下來，“我要獨當一面，讓哥哥和爺爺可以放心！”他握了握拳，眼楮很亮。

江明月莞爾，“可以的。”

他又低頭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神色再次沉下來，“圓圓，我們走吧。”

遲小圓表情斂了斂，深呼了一口氣，“走。”

唐文華給他們的那封信上，有最後的時間限定——早上六點以前。現在已經快到了。

沒找到爺爺，他們也必須赴約。

剎那之間，他們的身影消失，一個早起的環衛工人瞧見這一幕，揉揉眼楮，“我還沒醒嗎？”

無人能回答他，風卷起地上的落葉，咻的飄遠。

—

遲小圓和江明月準時到了約定地點——遠離城市的廢棄村子。

山風刮過，樹葉沙沙作響，四周荒無人煙，寂靜的可怕，偶爾一聲烏鴉叫，更顯詭異。

遲小圓渾身直起雞皮疙瘩，他跟江明月背靠背站著，警惕觀察。

“哥哥，好像沒人……”他的聲線控制不住顫抖，但努力讓自己不再慫唧唧，腰板挺得筆直。

江明月點頭，“是沒人。”

“那……”遲小圓聲音驟停，看著不遠處昏迷被人抗在肩頭的陸堯，他臉上的血色刷得消失的乾乾淨淨，心臟猛地揪緊。

“陸……陸堯？”他走了一步，又喊，“陸堯！”

江明月一怔，“什麼陸堯？”

然而他剛說完，轉過身，遲小圓已經先一步跑了，他的手伸出去，沒能及時抓住遲小圓。

“圓圓——”江明月的嘶吼升到天空，傳到很遠。

拔腿朝遲小圓消失的方向追去，但他剛走了幾步，原先毫無人煙的村子，亮起了一束束白光。

地上傳來爬行動物蠕動的聲響，還有吐蛇信“嘶、嘶、嘶”的聲音。

等眼楮適應白光，江明月望著面前出現的五隻妖，又看著一地的毒蛇，臉色陰沉的可怕。

他把弟弟弄丟了！

“圓圓呢？”江明月質問。

其中一隻女蛇妖開口，“我們老板請他去做客。”

江明月眯起眼，周身殺氣環繞，他手裡化出長劍，每走一步，殺意就強一分，“他在哪？”

女妖的聲線柔柔媚媚，“老板說，他只見遲小圓。”

江明月眼神一凜，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你們在找死——”

女蛇妖眼楮變成了豎瞳，“看看是誰找死。”

她審視的目光觀察江明月，舔了舔嘴唇，貪婪不已，“吃了你，能增長不少功力……”

她話音未落，兩腿就化作一條巨大的蛇尾，用力朝江明月甩去。

遲小圓心系陸堯，擔心他的安危，弱點被趁虛而入，受了幻術影響，追著兩隻妖跑進樹林。

他穿過樹林，來到一處度假山莊前。

兩隻妖停在別墅前，轉身向遲小圓鞠一躬，下一秒幻術消失，他們退開低下頭，“請您稍等。”

遲小圓回過神來，瞳孔微縮，恐懼發抖，額頭滲出冷汗。

他被幻術騙了。

還跟哥哥分開了。

喘了口氣，遲小圓捏緊拳頭，精神高度警惕，耳聽六路、眼觀八方，整個人緊繃著。

耳邊傳來皮鞋走動的聲音，從樓梯，緩緩往下。

幾秒後，聲響停下，遲小圓強壓下恐懼，抬起頭，看到了站在別墅敞開的大門前的唐文華。

“遲小圓。”唐文華微笑，張開雙臂，“歡迎來到我家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