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雲姒點點頭:“請她進來吧。”又一睇鶯時,“去備茶和茶點來。”
二人先後一應,不多時,任嬤嬤便進了屋。夏雲姒沒給她多禮的機會,直接讓鶯歌扶她去案邊落座,自己口中也是客氣:“皇上要我早些去清涼殿,我急著梳妝,不便過去同嬤嬤說話,怠慢了。”
“娘子客氣了,奴婢不敢當。”任嬤嬤神情恭肅,躬一躬身。余光瞧見有人進來,定睛一看,是鶯時端了茶與點心來給她。
夏雲姒抿笑又道:“嬤嬤邊吃邊說,好生歇會兒,不必著急。”
任嬤嬤恭謹地道了聲謝。她再如何說“不敢當”,得了這樣的尊重心裡也覺得安慰,抿了口茶,一五一十地稟起了話。那些汙穢的過程怕汙了貴人耳,一帶而過,隻細細地描述了最後問話的過程。
她鎖眉道:“任奴婢怎麽問,她都說自己不識得那符咒、也無處得知您的生辰八字。奴婢初時也不信,可後來瞧著……倒有幾分真?”
末一句她說得無比猶豫——若如蘭當真冤枉,那這事可就蹊蹺大發了。
不說別的,當時可是人證物證俱在,連當今聖上都可算是人證之一。
夏雲姒自知背後情由,卻當然不能將真話告知任嬤嬤,隻輕然一哂:“嬤嬤這話說的,嘴巴硬罷了。若當真不是她,難不成是我有心害她?”
任嬤嬤趕忙起身:“奴婢斷不是那個意思。”
“嬤嬤坐。”夏雲姒慢條斯理的口吻聽著慵懶淡然,“其實麽……這事她抵死不認也不難理解。小祿子去查過了,那符咒是咒人不得好死的符咒,另一張紙上的八字是周美人的八字。我與周美人雖則位份都不算高,也到底是宮裡正經的主子。這事真認下來,她死無葬身之地,當然會心存僥幸,覺得抵死不認或還能留一條命。”
任嬤嬤邊坐回去邊擰眉沉思,覺得倒也不失為一番道理。
夏雲姒暫且揮退為她梳頭的鶯時,轉過身望著任嬤嬤:“問話這事自是嬤嬤擅長,我說幾句,嬤嬤別嫌我班門弄斧。”
任嬤嬤忙點頭:“您說。”
“這事要我說,她願不願意低頭認罪並不要緊,要緊的是她背後是誰。”頓了一頓,又語重心長地續道,“我與周美人進宮都尚不足一年,這是頭一回來行宮,與她是斷斷沒有舊怨的,便不可能是她自己想要害我。所以嬤嬤大可告訴她,這事她不認也罷,好好想想是誰收買的她,問清這點更為要緊。”
任嬤嬤怔然,好生愣了幾秒,露出恍悟與欽佩:“娘子說的是……是奴婢糊塗,光顧著撿芝麻,看也沒看邊上的西瓜一眼,傳出去都讓人笑話!”
“您呐,百密一疏。”夏雲姒笑容和煦。
她小時候就知道怎樣的態度能討老年女子的歡心。在家中時拿捏好這個態度,能讓祖輩疼她一些;對任嬤嬤拿捏好這個態度,能讓她盡心盡力地為她辦事。
又和和氣氣地多叮囑了任嬤嬤幾句,夏雲姒便讓鶯歌送了任嬤嬤出去,叫了小祿子來:“一會兒我要去清涼殿,晚上還有宴席。你在後頭好好守著,若如蘭招出什麽,好好地寫下來讓她畫押,隨時去呈給我。”
小祿子應了聲諾。
她又道:“再有,看好了如蘭,萬不可讓她死。萬一皇上要問話這人卻沒了,指不準就成了咱們心虛了。”
小祿子直聽得面色一變,面容沉肅地再度應了一聲,就向外退去。
鶯時上前繼續為夏雲姒梳頭,邊梳邊問:“如蘭當真會招出昭妃麽?”
夏雲姒一哂:“不會。”
不是如蘭敢不敢招的問題,而是昭妃絕不可能那麽傻,不可能以自己的名義去做這樣的事。否則昭妃也太傻了,如何執掌宮權?能在宮中活到現在都已是奇跡。
但要緊的,哪裡是如蘭如何去招呢?而是她向皇帝稟話時如何去說。
昭妃若是后宮之中一株盛開的花,皇帝對她的信任便是栽花的土。讓皇帝直接將這樣好看的花棄之不看是不可能的,但將土慢慢松動,這花自有凋零枯萎的一天。
鉤吻案時她語焉不詳的話、采苓動胎氣那天她與順妃一唱一和引出的疑點,再加上今日之事……
最有趣的莫過於看那片土一點點瓦解,欣賞昭妃一點點亂方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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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妥當,夏雲姒便離開玉竹軒,往清涼殿行去。
她穿了一襲新製的衣裙,對襟上襦是大紅鑲黑邊,下裙的襯裡同樣是大紅,外有一層半透的黑色薄紗,令紅色在裡面若隱若現。
她雖喜歡濃重的顏色,這般的衣裳她也從未在宮中穿過,宮宴這般隆重的場合倒剛好合適——配著濃妝紅唇與輝煌殿閣,教人看著像在山中修煉千年後入世蠱惑聖心的絕美狐妖。
她走進清涼殿的時候,宦官道皇帝正在寢殿中更衣。她點點頭,若無其事地進了殿。
他剛穿上那一身隆重的玄色冠服,玉冠束發,有宦侍正跪在身前為他整理玉佩的流蘇。
察覺到有人進來,他掃了眼身前的徑自,轉而一笑:“阿姒。”
他已很久不叫她“四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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