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傳六耳的事情偏就抖摟得這樣闔宮皆知,可見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想激她去紫宸殿慷慨陳情、要求他殺儀婕妤為兩個皇子主持公道,順便再給他個追問原委的機會麽?
她偏偏不去。
是以再入夜時,紫宸殿又傳出消息說,皇帝命尚寢局撤了窈妃的綠頭牌。
“……有趣。”夏雲姒聽聞此事時,隻覺啼笑皆非。
嬪妃們的綠頭牌日日端到他面前,長久不被翻牌子的多了,全憑他的喜惡。但下旨撤牌子這種事,通常要麽是嬪妃身子不適不便侍駕,自己請旨;要麽便是有了什麽過錯,連著問罪的言辭一並下來的旨意。
他卻沒問罪,又偏要來這樣一道旨意,還是在激她。
她偏偏還不去。
而更耐人尋味的,是在這道旨意之後,他翻了莊妃的牌子。
滿宮裡誰不知道她與莊妃的淵源?
她倒沒料到他會這樣賭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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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裡,莊妃歷經一場心驚膽戰的沐浴更衣,步入寢殿時也沒能冷靜下來。
皇帝正靠在床上看折子,她走過去,他沒什麽反應。她在旁邊杵了須臾,最後到底是開口問了:“皇上……”她的嗓音不由自主地發顫,“昨兒個皇后娘娘忌日剛過,皇上緣何今兒個突然撤了窈妃妹妹的牌子?”
“沒什麽。”皇帝聲音清冷生硬,也沒看她,“早點睡吧。”
莊妃準備好的滿腹為夏雲姒說情的話都被卡了回去。
她小心地挪上床,瞧出皇帝這是並無興致做什麽,就識趣地徑自閉眼睡了。
這種不安卻一直持續到翌日清晨,皇帝起來上朝時略微一動她就醒了過來,遂索性起身,與宮人們一道服侍他盥洗更衣。
這個時候,樊應德如常也在,一邊服侍著一邊稟一稟話,說些宮中朝中的大事小情。
譬如提醒皇帝一下哪位差出去辦差的大人回來了,今日早朝可議事;再譬如又哪位那人今日身子不適,告了假暫不來上朝了,是什麽什麽病症,或許要歇息幾日才能好。
這一般也沒什麽緊要,皇帝素來是聽得多說得少,若碰上嬪妃還睡著,他有時還會體貼地不讓樊應德開口,以免擾人安寢。
但今天,樊應德絮絮地說完,剛洗完臉的皇帝抬頭,問了一句:“沒了?”
隻兩個字,可顯然含著兩分不滿。
樊應德微滯,皇帝自顧自地從莊妃手中抽過帕子,隨意般的又問:“儀婕妤的事呢?”
“儀婕妤……”樊應德啞了啞,“按您的吩咐……禁著足呢。”
他一壁說著,一壁不住地向莊妃遞眼色。
他聽出皇帝實際上想問什麽了,卻不知怎麽回話合適。莊妃經了這一夜,猜也猜出皇帝現下在琢磨什麽了,不著痕跡地朝樊應德略一頷首,便意有所指地向皇帝輕聲歎道:“儀婕妤這事兒……萬幸有驚無險,窈妃妹妹必也嚇著了,臣妾今天去看看她。”
說完她就等著,等皇帝說一道去看,再不然賞窈妃點東西也好。
卻聽皇帝隻“嗯”了一聲,就沒了下文。
莊妃窒息,心裡愈發的七上八下,木了半晌,才又磕磕巴巴地喚出一聲:“……皇上?”
換來一聲輕嗤:“罷了。”
他冷笑著搖一搖頭:“你覺得有驚無險,她可未必‘有驚’,不必去了,讓她自己靜靜。”
他倒要瞧瞧,她這副從容能維持到什麽時候。
第91章 失寵
是以在皇帝早朝的時候, 正打算去和昭容處坐坐的夏雲姒剛走到延芳殿門口就讓莊妃擋了回來。
“姐姐有事?”她氣定神閑地望著莊妃問。
莊妃眉頭緊鎖著看看她,當著宮人的面又不便問, 便硬將她推回了屋。
“姐姐怎麽了?”夏雲姒接著問。
莊妃正示意宮人留在外頭, 又自顧自闔上殿門。轉過身來,複又打量了她好幾眼,才邊去落座邊問她:“你與皇上, 是怎麽一回事?”
夏雲姒立在那兒沒動, 反問:“什麽怎麽一回事?”
莊妃挑眉:“還打啞謎便沒意思了。”
夏雲姒笑了聲, 瞧出她是真有些著急就不再賣關子,搖一搖頭:“莊妃姐姐不必擔心我。”
莊妃看著她:“如何能不擔心?我在宮中這麽多年,見過的被皇上親自下旨撤了綠頭牌的嬪妃總共也沒有幾個。雖說她們大多不是死罪,可後來也是哪個都沒翻身——遠的不說, 便說你進宮那時壓下去的胡氏,現在可還有人記得麽?”
夏雲姒淡聲:“可我已在妃位了。”
莊妃不由一瞪,顯是覺得她太看輕了此事。夏雲姒忙又道:“姐姐別氣。”
說著終是也過去落了座,見莊妃的手搭在榻桌上,就伸手過去攥了攥她的手:“姐姐隻消知道我是慣不肯吃虧的性子便可。眼下這樣的情形我也不想, 走到這一步, 無非是因這是我能想到的最不吃虧的法子罷了。”
莊妃眉心皺得愈發深了:“你倒與我說清楚, 究竟是怎麽了?”
夏雲姒原不欲與莊妃多說, 但莊妃既直言相問,便不好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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