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經過的就是這樣的日子,尚服局裡的那位女官打人比這裡的管事姑姑更狠,若沒有舒貴妃把她帶出來,她怕是早已成了一具屍體被送出宮去了。
如今……如今該算是她自己將那一切好日子都作沒了。
——靜雙思來想去,覺得自己並未得罪過舒貴妃。若有,那就只能是太子那件事。
是她蒙了心了,日子過得太好,讓她忘了她其實從來都沒的選。
舒貴妃肯給她恩典是她的福分,她怎麽還能奢求更多的?
如此過了四日,正月初五,靜雙揉著胳膊剛回房,又被管事姑姑叫了出去。
她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任由管事姑姑橫眉立目地睃著她:“明天早上,你頂秋月的值。”
靜雙愣了愣,茫然:“秋月?”
“真是一副蠢模樣!”管事姑姑伸手就掐她的胳膊,她疼,卻連喊也不敢喊一聲。
“灑掃廊下的活兒!”管事姑姑不耐地提點,“延芳殿的廊下。”說著冷笑漣漣,“這可是個肥差——你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若讓貴妃娘娘見了,沒準兒貴妃娘娘就肯叫你回去呢?”
靜雙哪裡敢應,連忙跪下磕頭:“奴婢不敢,奴婢必定好好當差!”
管事也並不多作理會,蔑然地瞟她一眼,便提步走了,留著她獨自噤若寒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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灑掃的活兒是天亮之前乾的,得在主子起身之前掃乾淨,又不能惹出太大聲響,免得攪擾主子歇息。
那兩個時辰裡,靜雙一直戰戰兢兢。因為在殿前伺候的每個人她都算認識,怕極了他們來踩她一腳,更怕自己乾活有什麽疏漏,連命都要送在今日。
然而即便這樣戰戰兢兢的,仍舊出了事——臨近天明時,離殿門不遠的地方傳來“哎喲”一聲輕叫,不多時就有幾個宦官氣勢洶洶地過來,伸手就押她:“你怎麽乾活的?冰留在門口,摔了鶯時姑姑。”
鶯時可是延芳殿裡頭一號的大宮女,靜雙登時嚇得魂都飛了:“奴婢收拾了殿門口的……”
“你還嘴硬?”一嘴巴抽過去,不算太重,也令她頭暈眼花。
“若是摔了娘娘怎麽辦!”那宦官斥她,接著就招呼左右,“押她出去,賞頓板子再說別的。”
“公公……”靜雙拚力掙扎,“祿公公,奴婢……”
一隻大手旋即將她的嘴捂住,不容她多喊半句,直接往院外拖去。
板子與春凳很快就備了過來,靜雙從未受過這樣的刑,剛被按上去就已恐懼到了極致。
怕擾了舒貴妃、怕被打得更重,恐懼之下的清醒讓她連叫也不敢叫,貝齒死咬住手腕,眼淚洶湧而下。
雜役處的掌事姑姑也因這意外匆匆趕到,見了她就罵:“果然是個賤胚子!這點事都乾不好,怕是日日隻想著如何惹人憐!”
話音未落,板子就落下來,隻一下就足以讓她偷眼昏花。三五板下去,裙上已微微滲出血來,手腕更已被她自己咬破,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她止不住地嗚咽起來,又挨了兩板,雙眼緊閉著等下一板落下,周圍卻忽而靜了。
一切聲響都倏然退去,有那麽一瞬裡她甚至恍惚地懷疑自己是不是已被打死。
不安地睜開眼,眼前的一切都很模糊。緩了好一會兒她才看清,面前兩步外立著的是鶯時。
“鶯時姑姑……”靜雙小聲喚她,想開口求她饒她一命,又一個字也不敢貿然說出。
鶯時並不理她,和小祿子相視一望:“帶她進去吧。”
話聲一落,就有宦官上前將她一提、一拽,毫不客氣地將她從春凳上拎起來。
並沒有人來扶她,靜雙勉強站著,兩條腿都在抖。
鶯時淡看著她:“娘娘傳你。禮數你都知道——進去之後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別礙娘娘的眼。”
“是……是。”靜雙忍住哽咽應聲,鶯時半分也不多等,轉身就往院中去。
寢殿裡,夏雲姒透過薄薄的窗紙往外看,看了半晌,終於顏色稍霽:“還行,本宮也不算太走眼。”
靜雙還是有本事的。這幾板子於她而言應是並不好扛,她進院時腳下都還打著趔趄,但臨近殿門,硬是將腳步壓了下來,穩穩地往裡走。
待得她入了殿,夏雲姒不待她下拜便開了口:“坐吧。”
她微微一愣,也不敢多言,暗咬著牙去側旁落座。坐下的那一瞬,夏雲姒清晰地看到她眼眶裡有淚湧出來,卻被她很好地克制住,又很快地緩下去。
夏雲姒朱唇輕啟:“你不是個蠢人,該知道本宮為什麽罰你。”
靜雙一個激靈,猝然跪地:“奴婢有罪,是奴婢辜負了娘娘……”
夏雲姒垂眸看看,由著她跪了。現下於她而言顯是坐比跪更難受。
她隻冷聲:“在本宮眼皮子底下玩那一套,你以為你是誰?”
“娘娘……”靜雙終是湧出淚來,“奴婢只是……奴婢只是覺得……”
“你只是覺得太子更年輕,覺得你們郎才女貌更加般配?”夏雲姒清冷而笑,“你倒看得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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